二天,新的具委書記杜逮昌、副書記耿鑿君到縣委報到土缸,張凌作為縣委辦公室主任,盡了自己的職責,為兩位書記安排好了辦公室,挑選了幾名秘書候選人遞了上去,其他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誰也沒有想到。他第一次被叫進縣委副君的辦公室,竟然是接到了一紙調令,自即日起三日內到白沙縣馬店鎮報到,擔任鎮黨委書記。
馬店是全縣最窮的鎮,王培江當年就是被配到馬店,機關干部和教師的工資都無法的到保證。張凌一听這個任命,知道人家是伸手了,不過還不錯。起碼還給了個。一把手,雖然窮點苦點,但是在那一畝三分地上,好歹咱是老大啊。
知道多說無益,張凌笑著接過調令,「耿書記,歡迎有空到馬店視察工作,雖然現在馬店窮點,但是我想在各位領導的支持下,馬店一定會展起來的。」
耿道君看著微笑著的張凌,胸口一陣悶。從縣委辦主任給貶到鎮上了,這小子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嗯,好啊。有信心就好。」
張凌笑著告辭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收拾起東西來,其實他個人的東西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明知道人家要收拾自己,早做點準備是對的。
把幾只筆和小擺設隨手扔進一個透明的文件袋里,張凌伸手拉一抽屜,里面放了兩條軟中華,看了一眼,隨手把抽屜關上了。
正在這時,郭長水拿著一個文件夾子走進來,「主任,豪門康樂城的培方案送過來了。你是不是看一下?」
張凌笑著擺擺手。「郭主任,以後可得改口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縣委辦主任了,我新的任命是馬店鎮黨委書記,回頭我來向領導匯報工作,你可得照顧一下啊。」
「啊?!」郭長水張大了嘴,足以塞進一個鵝蛋了,「這是怎麼回事?」
「行了,不說了。這兒有兩條軟中華,你和于主任一人一條抽了吧。非常時期。我就不和大家告別了。老郭,再見了。」張凌指了指抽屜里的兩條煙。和郭長水握了下手,提著文件袋走了。
張凌不干縣委辦公室主任了?按說被張凌搶了辦公室主任寶座的郭長水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他的鼻子卻是有點酸,短短的幾個同時間,他已經把這今年輕人當成自己最可親近的上司了,沒想到他竟然調走。
看了看躺在抽屜里的兩條煙,郭長水沒說什麼,伸手拿起來,從二樓開始,挨著科室送起煙來,「張主任調到馬店當黨委書記了,這煙是他送給大家的。」
一圈煙下來。整個白沙縣委辦公室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靜靜地坐在那里,似乎一時間他們的精神和力量都被抽走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杜建昌、耿道君在縣委辦副主任宋光的帶領下挨著科室來看望大家了,可能是剛剛把張凌給處理掉,兩位書記都很高興,可惜他們卻看到一張張勉強的笑臉,更有人甚至連勉強都勉強不出來。
「怎麼回事?」宋光悄悄把郭長水拉到一邊。
郭長水把一盒軟中華塞到他手里,「這是張主任給你留下的,本來是給你一條的。讓我給分了,只剩下這一盒了,留作個紀念吧。」
「什麼,主任給我的煙你也敢分?」,等等,什麼叫留作個紀念?」宋光悄悄給了郭長水一拳,但是他立即听出了這里面的問題。
「張主任調任馬店鎮黨委書記,剛剛離開。沒有跟大家告別。」郭長水說完轉身出去了。
宋光緊緊地捏住手里的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多年的辦公室生涯告訴他,這個時候任何卑動都是沒有意義的。只有沉著才是最好的反應。
判、宋,大家怎麼回事?」很快杜建昌就回到了自己辦公室,有些疑惑地問起宋光來。
「噢,可能是大家見到新領導有點緊張吧?」宋光早把那團被捏碎的中華揣進了口袋里。急忙幫著打了下掩護。
「我算什麼新領導嘛,真是的,這個心理素質怎麼能干好工作?真不知道平時是怎麼抓的。」杜建昌有些惱火地嚷了兩句,「小宋啊,這個事情你以後要認真抓一下。這樣吧,張凌同志的職務進行了調整,新的主任還沒有定下來,辦公室的工作暫時就由你來負責吧。」
宋光裝做一操。「杜書記,張主任要調整?」
「嗯,到馬店任黨委書記,也是讓他下去鍛煉一下嘛。好了,你去和耿書記商量一下。看辦公室下步的工作應該怎麼干。」杜建昌坐了下來,把宋光給打了出去。
離開縣委辦公大樓,張凌頭也不回地走到路邊,打了個出租車來到了呂薇的房子。車鑰匙剛才已經交給任泉了,既然要走了,又何必留戀那些身外之物呢?
在小區外下了車。張凌在外面轉悠了一眸子,確保沒有人跟蹤以後,這才閃身進了小區,緊走幾步閃進宿舍樓,打開了呂薇的家門。
呂薇是人間蒸了,但是張忱獅叩道她仍然活著。因為前段時間他收到了呂薇寄來的有地址的特快專遞,里面是這所房子的房產證和土地證,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現在這兒已經成了張凌的一個秘密的倉庫,很多不適合拿到張若霞那兒的東西都被他藏到了這兒。
坐在客廳里,張凌點上一支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今天的這個任命似乎有些不對啊。既然打算收拾他了,怎麼會把一個鎮交給他?這分明是便宜了他啊?老杜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呢?
不過緊跟著另一個疑問浮上心頭,季中明怎麼會讓杜建昌這樣做?是季中明沒有交待他還是他投到了董鵬門下?不管怎麼說,沒有找他任何毛病,直接拿下配到邊疆這一作法明顯不是很聰明,不大像是季中明這個層次的人能做出來的。
不管怎麼說,人家已經出招了,只是這個招看來還算客氣,自己干這個破縣委辦主任也確實窩囊,還不如給他一個鎮,讓他縱情施展呢。
可是這里面真的透著十分的古怪啊,如果說單單要把他鼓搗到鎮上,應該不用下這麼大的本錢啊,而且那樣對全縣的干部的威懾力也不足啊。
想了半天張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剛打算耍睡一會兒,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組織部部長林重的,「張主任你好,能不能請你立即到組織來一趟,你的任命有新的變化了。
張凌無語地點點頭,平靜地說,「好吧,我這就走,十五分鐘以後應該能到。」
放下電話,林重的心里有些膩歪。換誰也不舒服啊。剛剛跟徐景平書記交了投名狀,合起伙來對付縣長杜建昌,結果突然之間書記提拔了,縣長變書記了,原來的對頭現在變成老大了,這日子怎麼過啊?
不過林部長有一個很好的借口,俺作為組織部長是要跟著黨的一把手走的,誰當俺跟誰。正是基于這個考慮,當杜建昌打電話讓他重新張凌下調令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現在听到張凌平靜得近于無情的回答,他的心里卻是非常不好受,心頭有一種被堵住了的感覺,但是現在他只能忍著。
十五分鐘以後。張凌準時出現在林重的辦公室,臉上依幕是平和的笑容,「林部長,你好。」
林重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伸出手與張凌握了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咱們兩個不用這樣。」
看著張漆坐下來。林重把一張紅頭文件推了過來,「一份新的調令,你看一下吧。」
張凌點點頭。伸手取了過來,仔細一看,樂了,「林部長,這個縣作協是什麼級別的單位啊?」
林重苦笑一聲。「你去就算是高配了,高配了。」縣級作協其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一個民間團體而已,現在卻安排了一位正科級的主席,怪不得張凌要笑了。
把調令收好。張凌站了起來。「林部長,謝謝了,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想回去了。」
林重站起來。看了看張凌,「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權當是一次磨練吧,人一輩子會踫上很多事的,有時要學會辯證地去看。」
張凌看了看林重。「謝謝林部長指點,我記下了。」
看著張凌離開的背影,林重突然之間極度鄙視自己,作為掌管著全市干部命運的主管部門的最高長官,竟然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優秀的年青人被如此邊緣而毫無辦法。
中午的時候。林重推掉了所有的宴請回到了家里,悶悶地喝了點湯就坐到書房里無聊地呆著,那種無力感籠罩著他,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正在這時,干部科科長劉陽打來電話,「林部長,剛剛接到耿書記的電話,讓我們再出一次任命,張凌任主任科員,到環衛處任職。」
林重一听,直接把手機摔在了地上,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要把人家一擼到底,你痛快點好不好?竟然一天之內連下三道調令。為人做事如此不留余地,杜建昌難道說是瘋了嗎?
杜建昌沒有瘋。不過卻也快了,他快要被董路軍這個瘋子逼瘋了,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聳初要是听季中明的多好,堅定地站在季中明的陣營里,頂過這一時的壓力,不去貪因董鵬的光環,不去貪圖那一捆一捆的老頭票子。他也就不用承受今天這樣的痛苦了。
但是這個世界是沒有後悔藥的,所以當董路軍的條件一個一個地提出來的時候,杜建昌真的快要被他逼瘋了。一天之內連下三道調令,把張凌從一個縣委辦主任一路貶到了環衛處,想想連杜建昌都感到瘋狂。張凌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把這三份調令往人面前一擺,就是瞎子也知道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啊。
這才只是一個開始,直到這個時候,杜建昌才明白,為什麼當省市組織部聯合對徐景平進行考察以後,季中明把自己叫到他的辦公室里,會那麼失望地看著自己,如同看著一具行尸走肉。
董路軍的**是無窮的,一個向陽市場拆遷改造工程已聯他從縣政府手里白白地拿走了四百萬,可是他仍然還要娃文劃給政府的拆遷費上做文章,這還不算,他還提出,想要大力開銀沙灘。
對這一切的一切,杜建昌只能默默地承受著,不但是因為他是董聯的兒子,還因為董路軍的手里掌握著他不可告人人秘密,只要姓董的願意,隨時可以不用通過他的父親就把杜建昌摁倒在地。
張凌,你自求多福吧,誰讓你強出頭的呢?杜建昌想了斗天,路還是要走下去。但走路的終點在哪里?
下午的時候。張凌接到了組織部干部科的電話,接著他又拿到了今天的第三份調令,要他到環衛處報到,職級仍然沒變,保留正科級。
鎮黨委書記、作協主席、環衛處,一路下來,張凌清楚地看到人家是打算慢慢的讓自己受煎熬,這一天的功夫竟然連差不多算是連降三級了。尤其是最後一降,基本上屬于降到根了,前兩個不管怎麼樣還有個職務,可最後一降竟然連職務也沒公布,看來是打算讓自己去勞動改造了。
拿著手里的調令,張凌依然微笑著離開組織部,從理論上講,他應該不會再收到第四份調令了,如果真要再收到組織部的文件的話,應該是免去他正科級職級的文件了,可是他知道那個並不容易。
回到自己的宿舍,里面的東西已經基本上都搬完了,只剩下當初留下來的那些最簡單的家具了。張凌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模出手機來,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四處看了看,這才輕輕地帶上門,轉身離開。
走到樓下。機關事務管理局房產管理處的主任正在樓下打轉轉呢,一見張凌走下來,胖胖的臉上頓時堆滿了幾分尷尬,「張主任,」
「好了。老哥。我知道了,這是房子的鑰匙。你收好。對了,樓上我給你留了一條硬中華,放在桌子抽屜里,呆會你檢查的時候順便收好。」說著把那把房間鑰匙遞給了他。
胖主任的眼里似乎有水汽之類的東西出現,張凌與他握了握手,快步離開了。
反正是讓他三天以內報到,張凌正好準備在家休息兩天,這一段時間干這個破縣委辦主任,神經一直是緊繃著的,尤其是最近惹上這個事情以後,精神更是十分緊張,現在既然已經水落石出了,得到了最終判決了,張凌倒是放松下來。
回到張若霞的家里,小姑和紅雨兩個都上班去了。張凌躺在沙上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漸漸的竟然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竟然是身心輕松,如同臥在軟綿綿的雲端一樣,伸手拿過已經調成震動的手機,現自己睡覺的這一會兒功夫,竟然有十多個,未接電話,仔細一看,心里不由得暖暖的,王靜的、沙莎的,劉中本、馮江遠、周信友、胡京開、黃曙光、丁有德的,還有王培江、焉浩、韓軍的,想了一下。還是先給王靜打了回去。
「你別擔心,這件事情太不正常了,我會向上級反映的。至于現在,建議你還是去報到,忍一時風平浪靜,你還年輕,機會還多得是。」王靜在電話里安慰著他。
「放心吧。靜姐,這半年來我升的太快了,跌一跤也是個好事,要是一直這樣順下去,怕是我都會忘了我姓張了。我會好好反思近一年的工作的。不要擔心,我胡漢三還會回來的。」張凌現在的心態真的放得很正。自己在半年內走完了很多人一生都沒有走完的路,自然也應該能夠承擔別人承擔不了的痛苦。
「你能這樣想就好,保重自己,路還長著呢。悶了就來找我,我現在就一個人在家里。」王靜說完這句話,立即把電話掛了。
張凌嘿嘿一笑,這個。成熟的少*婦現在是食髓知味了,呵呵,竟然開始主動邀請了。
接著他又給其他人一一回了電話,听著他們安慰的話,張凌的心里很有些感動,錦上添花的事情多了,雨中送傘的少。更何況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這些家伙們能想著給自己來個電話。就足了令人感動了。
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周信友的,這個家伙的脾氣依然和霹靂火一樣,「操了。張主任,別怕,實在不行老子去把你給要到電業系統來,現在我們這兒已經開始進行清產核資了,馬上就垂直管理了,縣委縣政府很快就要管不了我們了,咱們哥倆膘著膀子干,氣死那些王八蛋。」
張凌哈哈一笑,「周局長最近詩興不淺啊,最後一句挺押韻的。好了,不要說氣話了,我到環衛處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別人干的,我有什麼干不得的?」
周信友一听也不好再說什麼,「好了,不多說了,晚上闊緣居,我請客,老劉、老馮他們幾個家伙也會過去,咱們痛痛快快喝一頓,去去鳥晦氣!」
想了一下。張凌答應了,「都自己打出租車過去。不醉不歸,喝完以後,在兄弟翻身以前,咱們就走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