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人走到驛丞署的門外,凌玉才覺著有些異樣。原本冷清的街面上,竟然涌滿了人,除了二十多個兵士外,竟還有一支吹拉彈唱的隊伍,見凌玉一出門,立刻唧唧歪歪的吹奏了起來。
凌玉是何等人,當初听慣了晴眠月那清新雅致的絲竹,哪里受得了這番煩躁,他擺擺手,讓樂隊停下來,剛要皺眉去問,卻踫上臉色更黑的徐季一擺手道︰「請凌少爺上轎,我們這就送你去生祠。」
凌玉順著徐季的指引望去,在隊伍一旁,果然有頂又破又小的轎子,雖然不起眼,可擺明了是頂官轎。
凌玉笑道︰「這不是徐大人的轎子吧?」
徐季臉色更是發黑︰「正是下官的轎子,確實殘破了些。本來金知府說用他的大轎,但我覺著自己家的轎子更方便些,如果少爺覺著不妥,我這就去請金知府的大轎。」
到這會,凌玉就算再不留意,也看出徐季的神態有異。凌玉皺眉問道︰「徐季,你這是怎麼了?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听到凌玉直呼自己名字,徐季才稍稍舒了口氣。不過以徐季的脾氣,他這一舒氣,反而有話要講了。
果不其然,徐季面色一緊,拱手正言道︰「凌少爺,今天本是你的好日子,我不該多嘴。可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沈廉焦急的攔道︰「徐大人,你又何必……」
徐季一推沈廉的手,反而將這武將給推開︰「既然我們拜入凌少門下,自然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怎可為了臉面上好看,就不敢說話呢?」
凌玉看了這兩人一會,總算是知道了,今天這兩家伙哪里是來接他的,根本就是有一肚子埋怨要說,看來不讓徐季說個痛快,自己也看不到好臉色了。
「有屁就放!」凌玉對徐季揮揮手。
沈廉也不好再攔,嘆口氣閃一邊去了。
徐季拱手,還是斟酌著開口道︰「少爺擊退蠻軍,又收服老銀山的妖獸,確實立下了不世奇功。按說建個生祠,受歸林百姓世代供奉也無不可。但也不該亂肆鋪張,好大喜功,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少爺為人浮夸紈褲,就算是傳到朝廷之中,也是于禮制不合,難免遭人彈劾。」
沈廉听了這話,跺腳道︰「徐季,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還是少爺的授意麼?」
徐季卻爭拗道︰「縱然不是少爺的意思,但別人怎麼知道。我們心知肚明少爺是什麼人,可如今這鋪張排場的名聲已經傳了開去,若加以時日,別人會怎麼看少爺?」
凌玉听這兩人爭辯,簡直就莫名其妙。他在歸林雖然擺出副紈褲的樣子,但也不過是喝喝酒吃吃肉,調戲一下自家婢子而已,怎麼還傳出鋪張排場的名聲?
「好了好了,都不知道你們說些什麼。」凌玉沒好氣的打斷那兩人,「轎子我不坐了,我和舞兒照例騎馬過去,你們兩人在前面引我。」
說著,凌玉也不管這倆家伙,自顧自的去牽雪雅了。
轎子可以不坐,可那隊吹鼓手卻是擋也擋不住。凌玉一跨上馬,這隊伍才開動,那邊就又括噪了起來。看著凌玉板著臉惱怒的樣子,花舞月還在他懷里吃吃笑著,完全沒意識到,前路上有些什麼在等他們。
這支幾十人的隊伍,乒乒乓乓的穿越了大半個歸林城,一直快走到老銀山的山腳下。這里與礦場並不遠,將生祠建在這里,既是贊頌凌玉收服妖獸之功,也是希望他的生祠可以繼續保佑老銀山銀礦不受妖獸之苦。
在老銀山腳的南側,保留了一大片的樹林子,這是預留著給官宦商賈們嘻耍乘涼用的,周圍很是幽靜。凌玉的生祠就是造在了里面。
其實,凌玉這三天不出門,另一個原因就是躲人,總不可能人家給自己造生祠,自己還去監工吧,躲在驛丞署里面,也省卻了常有人邀請自己去工地看看的麻煩。
所以今天還是凌玉第一次過來。
隊伍里的吹鼓手才剛剛到樹林子的前面,不遠處竟傳來了一陣陣爆竹的聲音。劈哩啪啦的爆竹炸響,另許多圍觀的百姓都捂住了耳朵。不過雪雅卻顯出非凡的品性,絲毫沒有受驚,依然步履優雅的在人群中穿行著。
凌玉望著前方爆竹的硝煙,心想這場面果然是不小。爆竹這東西,在雲朝大城里算不上什麼,可到了北疆卻又是矜貴玩意。這里人吃還吃不飽,哪里有錢去買這勞什子。
隊伍在這便停了下來,凌玉帶著花舞月下馬,還沒等到徐季和沈廉折回來,卻迎面踫上了金海褒知府。
這胖知府今日走的很快,他身上穿著嶄新的大紅官服,腰間素金帶更是閃亮,挺著大肚子擠到凌玉的身邊,竟難度極高的一躬到底,笑道︰「恭喜凌少爺今日生祠落地,日後必然富貴榮華身體安康。」
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凌玉表面還沒和這胖知府翻臉呢,這幾天來,都是金海褒在忙前忙後的造祠堂,凌玉也只能拱拱手道︰「金知府辛苦了,同喜同喜。」
要說這個金海褒,確實是個人物。身為同州知府,卻一有戰禍就往歸林跑,同州圍困的大事,全然交給了譚盾負責。而前幾天歸林城防,金海褒又溜的比兔子還快,說是去薊州城借兵,可听說連薊州城都沒到,金海褒又打了回頭。
這守城的風險攤不上,可大捷的功勞卻又少不了他這知府一份,如此的經營,這樣的心機,可是深得官場三味。
金海褒當然知道旁人的看法,不過他臉皮厚,當然不怕。還討好的贊揚道︰「凌玉少爺大發神威,打退蠻軍,歸林大捷不止救了歸林城,還解了同州之圍,實在是功德無量的事情。今日凌少爺生祠落地,真是實至名歸啊。」
說這話時,徐季剛好走過,听在耳中竟嘟噥了一句︰「什麼實至名歸……」
(今天晚點了……要允許人睡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