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江風波起,武林奇人出。()
正是陽春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空曠的野外一片安靜祥和之狀。
只是耳邊忽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傳來;果然西首道上來了一隊人馬。馬蹄起處,塵土飛揚,他們不但快馬加鞭,而且來勢洶涌。每匹馬的馬鞍上又都掛著裝滿了弓箭的袋子,腰間的兵刃劍戟更顯得耀眼奪目,相互擦得「叮叮當當」一片大響。看樣子走得如此急是怕要耽誤了什麼重要大事似的!
這隊人馬共計一十六人,穿的是大唐服飾,打著的旗號也是「大唐」,不難看出是一隊官兵。正是唐朝玄宗帝執政時期,時值「開元盛世」之後。
正行至一處峽道間,一名十來歲的小乞丐恰巧迎面而來,他不但衣衫襤褸,而且蓬頭垢面,他的手上似乎捧著什麼寶物似的,嘴角露出甜蜜的笑意。為首的一名瘦削軍官遠遠大呼︰「小畜生,快快滾開,當心老子的馬兒將你踏成了肉醬。」
小乞丐似乎充耳不聞,好像根本沒有听見那官兵的說的話,也不曉得要大禍臨頭一樣。
那士兵的坐騎沒有綏慢下來,倒是手中的馬鞭凌空而出,一鞭抽在那小乞丐的臉上。小乞丐臉上吃痛,適才發覺。可是一鞭過後,次鞭又來,這一次竟卷住小乞丐的小手,他當時只感覺右手手腕一緊,像被什麼綁住似的,發覺那力度好大,而身子已不由自主甩向一邊去了。並手上的東西也月兌手而出,放眼看那東西時,竟是圓若珠子大小,花花綠綠的灰白色。不知者還以為是小孩子們玩的彈珠,可是當摔在地上時,卻倏然摔得稀巴爛,並且帶些蛋黃蛋白和腥臭味。不難想象正是鳥蛋無疑。
那蓬頭垢面的小乞丐當時很是生氣,也顧不得自己手無寸鐵,和臉上被抽的一鞭的吃痛。當時眼睜睜看著五六只鳥蛋全部摔壞在地上,並且無法挽救,只剩下一團混凝土,真是糟糕透了。他的難過似乎遠遠勝過了痛楚。
當下只是十分幼稚地攔住去路大吼道︰「你們這伙人好生可惡,非得賠你爺爺我尋得的鳥蛋不可,否則休想離開這里。」
由于事出突然,那軍官的馬兒畢竟訓練有素,仰天一聲長嘶立在當場,只是差點把那軍官從馬背上拋了下來。反應很是機警,死死握住疆繩不放。
那第一匹馬被這麼一擋,倒也後退了兩三步,不敢再前進。一幫人形成了對峙狀態!
那瘦削軍官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驚魂初定,馬鞭一指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惡狠狠地道︰「這廝小畜生存心是不知死活,敢情是向大爺來撒野來著?」
小乞丐怒目而視,也憤憤地道︰「快還我摔爛的鳥蛋來,否則誰也不許走。」
官兵們聞言,忍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都為這小乞丐的傻氣感到偷笑。
瘦削軍官則官腔一變,聲色俱厲地道︰「畜生分明是找死!待老子成全你?」
言語之中已顯露殺意,果然隨手撥出腰間的彎刀,但見白光一閃,劈頭蓋腦作勢要將其置之死地。
這時,身後另一名剽悍大漢的官兵拍馬上前,伸手一揚馬鞭,凌空一格擋住瘦削官兵的刀,並說聲︰「且慢。」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瘦削軍官橫了一眼那阻攔自己的同僚,見他身材魁梧,不失是一條漢子,質問道︰「老胡,你這是干嘛呢?」
姓胡的魁梧官兵上前側耳小聲說道︰「陳統領,別忘了我們是有要事在身的,耽誤了要事,上頭怪罪下來,你我怕是難辭其咎。」說話間又打量了一眼旁邊的小乞丐,見他雖然傻里傻氣,但是英氣逼人,況且年紀輕輕,若把他殺了實在于心不忍。當下只好出言相勸。
姓陳的瘦削官兵原來是一名統領,他對勸自己的同伴說的話也是好生著緊的,只是那小乞丐在那礙手礙腳,很是納悶。()
而小乞丐也未知剛才形勢的險惡,若非胡姓官兵出手搭救,唯恐腦袋早已開花。他眼見打自己的漢子在跟另一人說悄悄話,怕是要耍詭計,一刻也未放松警惕。心想︰如果他們打算不還我辛苦尋得的鳥蛋來,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當下又道︰「我不怕你們人多勢眾的,你們快快還我的美食鳥蛋來。」
只見又一名官兵上前喝道︰「要鳥蛋,你身上不是有兩個嗎?把他割下不就有了嗎?」說完一伙人竟然又狂笑了起來。
小乞丐自知他們是存心在嘲諷自己的,倒也未覺得真的有什麼值得一笑!
他一心只是想要討個公道,也未領會他們笑的寓意。他又走前一步,攔住了眾人的去路,全無懼意。
姓陳的統領喝道︰「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姓陳的統領輕蔑地說了一聲,又對胡姓的官兵道︰「老胡,你瞧瞧,不是我跟他過不去,是他要找我麻煩,你說這該死不該死?」
胡姓官兵也朝小乞丐道︰「小兄弟,打爛了的鳥蛋是不能復原的了,我們賠償你便是!」
小乞丐道︰「說的倒容易,你拿什麼來賠!我只要那鳥蛋,你拿得出來嗎?」
胡姓官兵道︰「用銀子也不行嗎?」他邊說邊從懷里模出一錠碎銀,亮在小乞丐的眼前。
怎料小乞丐不屑地道︰「哼……你以為用銀子就可以了事嗎?我才不要你的臭錢呢!我也用不著那東西。」
「這倒是奇了,有了銀子想干什麼都行,你為啥不要。」胡姓官兵滿臉疑惑。轉念一想︰是了,這孩子可能根本沒有用銀子做過買賣,所以連銀子也沒見過,一定是這樣了。
接著又道︰「那鳥蛋為何讓你如此著緊,我倒想要知道!」
小乞丐理直氣壯地道︰「那是我盼了一整年才等到的鳥蛋,是我唾液已久的佳肴,當然無比珍貴了。」
胡姓官兵一想恍然大悟,原來現在這個季節正是鳥類築巢結蛋的好時節。自然是不容錯過了,他仿佛也想起了自己從前年少時候也這樣愛爬樹愛捉鳥的,當然心有同感。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言語好!
陳統領這時嚷道︰「老胡,跟他羅嗦個屁,待我一刀結果了他一了百了。」他的刀果真是立馬劈下。
胡姓官兵大叫一聲︰「慢住,陳統領,休要傷他。」
可是明晃晃的一刀劈空而下,是非得結束那小乞丐的。而看那小乞丐時,他閃著一雙呆滯的眼楮,全然不理會形勢之危急。
這時,忽然林間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對待一個小孩也要下如此毒手嗎?」
忽然一條人影自林間越出,隨後又听到一聲慘叫,聲音是那陳統領發出的,原來他握刀的手竟然被一根小小的樹枝‘嗤’一聲插穿了手腕,立時一陣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並染紅了衣袖。
來者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先說話後發招,沒有違反江湖規矩,並未算得上是偷襲。
那陳統領一聲慘叫,幾乎昏死過去,手上的刀已無法握住而隨之掉在地上。他的左手迅捷地捉住右手手腕,看來這一根突飛而至的樹枝力度非小,發勁之人武功絕非等閑。不然這樣平平常常的東西也可將人的肌膚洞穿。按照常理最多也只是擦破皮肉而已,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再看眾人之時,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同時各自抽出隨身兵器全神戒備,果然是訓練有素,發現異常立馬整裝待發,不至于陣腳慌亂,而陷入被動。
姓胡的魁梧漢子高聲言道︰「何處高人,傷吾統領,報上名號。」那神秘人說道︰「老夫一線天廖無影是也。」言語之間閃身落在眾人的面前,只見他身影枯瘦,須發花白,身穿灰色長袍,說是灰色卻舊得看不清是灰色了。年紀怕怕是已在六十開外。
陳統領喝道︰「老子管你什麼屁天鳥影,來人!給我拿下這老東西!」
眾人听了統領的下的命令,都吶喊了起來,拍馬上前,一下子將廖無影和小乞丐團團圍住,白色的兵刃閃著耀眼的寒光,高大的戰馬也長嘶著。
廖無影拍拍小乞丐的臂膀道︰「孩子,不用怕。」
小乞丐從來未看見過這樣的場面,心里難免有幾分害怕的,但听了廖無影的話,鎮定自若地道︰「老爺爺,我不怕。」
廖無影道︰「孩子,跟在我的後面,看我是怎樣打得他們落花流水的。」
小乞丐道︰「老爺爺,這些人好生可惡的,打爛了我辛苦得來的鳥蛋,而且還要殺我。」
廖無影道︰「我都看見了,著實可惡得很,非得給點厲害他們瞧瞧。」
「老胡,將這老東西拿住了。」「哎喲,疼死我了」陳統領邊說邊叫苦道,可見說話越急傷口反而痛得越厲害。
姓胡的漢子雙腿一夾馬月復上前抱拳道︰「在下姓胡名敬仰,拜見廖老前輩。」
廖無影打量了一眼胡敬仰,見他氣宇軒昂,一身正氣,哼了一聲道︰「看你也是一條血性漢子,還有幾分是非分明,老夫也不來與你計較,你走吧!」
胡敬仰卻不理會,繼續說道︰「前輩,這位被你打傷的乃是陳建德統領是也,我在此替他向這位小兄弟道歉。」
陳建德哇哇叫道︰「老胡,你這廝是在干嘛呢?我叫你把老東西拿下,听見沒有。」
胡敬仰對陳建德的話充耳不聞,說道︰「廖前輩,望你高抬貴手,我們也不願與你結怨。」
怎料陳建德揚起馬鞭,啪一聲抽在胡敬仰的背上,並罵道︰「胡敬仰,你是活膩了不成,連我的話也膽敢不听了嗎?」
胡敬仰雖然吃了一鞭,卻面不改色道︰「陳統領,不是我不听你的話,別忘了我們身負的使命,耽擱了要事你我都得死。」
陳建德道︰「難道就這樣放過這老東西麼?」
胡敬仰道︰「誰放過誰你難道還不曉得,你可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嗎?」
陳建德道︰「不就是一線天廖無影嗎?他自己已道過了名號。」
胡敬仰道︰「沒錯,這位就是江湖奇人,德高望重的廖無影前輩。」
陳建德听了這麼一句勝似接了聖旨被處了死刑一樣,口里喃喃自語道︰「眼前這位就是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廖無影呀!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廖無影高聲道︰「我可以不為難你們,不過得有個條件。」
胡敬仰見事有轉機,接著問道︰「什麼條件?」
廖無影道︰「把你們身上的東西交出來。」
胡敬仰道︰「難道前輩是想要我們身上的銀子嗎?」
陳建德分了一會兒神,他們說的話是知頭不知尾,搶著答道︰「要銀子統統都給你。」
「放屁,誰稀罕你的臭錢了。」廖無影怒罵道。
「那不知前輩所指的是什麼東西。」胡敬仰道。
「休要裝傻,把藏寶劍的寶圖交出來。可饒你們不死」廖無影道。
陳建德心下大慌,著緊地道︰「你也要來奪這寶貝嗎?」
「廢話,當然也想分一杯羹了」廖無影冷笑一笑。
「這不是前輩一貫的作風,別要與我們開玩笑了」胡敬仰滿臉疑惑之色。
「誰跟你們開玩笑,聰明的快快交出來」廖無影有些不耐煩。
胡敬仰把心一橫一幌手中長劍,說道︰「前輩想要從我們這拿走寶圖,須得問過我手中之劍。」
陳建德也道︰「對,我們不會怕你的。」轉而又向其他人說︰「弟兄們,把這老東西干掉,你們就是真正的英雄了。」他說話的語氣好像勝算十足,道畢竟策馬退出了圈內,立在一邊旁觀。
廖無影把小乞丐讓到一邊,然後挽起衣袖道︰「來來來,既然你們這麼想死,老夫狠心點成全你們。」
首先上來的是胡敬仰,他倒轉劍鞘,說聲︰「得罪了,前輩。」卻在馬上並未下馬。
廖無影道︰「廢話那麼多,都糟蹋了人家女子的清白才來說馬後炮嗎?在做之前干嘛不想一想,真是的。」
胡敬仰心里暗暗地道︰「江湖傳言,說一線天廖無影生性隨和,不拘小節,最忌世俗,今日得見果然不假。」他首發一招「蜻蜓點水」,忽見白光閃處,快似流星,來挑廖無影左側「雲門」和「中府」二穴。
廖無影眼明身快,全無懼色,說聲︰「來得好。」左腳點右腳,側身向右移開,與胡敬仰的劍只是擦肩而過,只須慢得半響,他的劍定然可以刺傷其臂膀。廖無影在一閃之際,右掌乘隙而出,竟去戳他手腕「神門穴」,這一擊若命中,勢必要費掉胡敬仰的一條手腕。
似乎胡敬仰早已預料廖無影有此一著,他使左手一拳打出,要去擊廖無影的掌心。廖無影也知這一但擊下去,雖然會得手,但也勢必付出代價,與其斗得兩敗俱傷,不如將計就計。胡敬仰以為廖無影不會冒此一險,怎料他毫無躲避之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制,廖無影卻轉攻為守,他放棄去襲他右手,卻反攻他左手,化掌為爪,變為擒拿。
胡敬仰沒有料及,卻也沒有多想,這時右手之急已解,劍峰一轉,來削廖無影臉龐須發。
廖無影畢竟武藝超群,他身形一抖,體內真氣流動,震得對方坐騎不安,只是長嘶一聲急急退了三步。
胡敬仰但覺寒氣逼人,氣喘吁吁,暗自大吃一驚道︰「真是匪夷所思,內力能到這種境界問江湖寥寥無幾。」
胡敬仰自知不敵廖無影,卻絲毫未有退縮之意。心想︰「得能與武林名宿比武過招,那是何等大快人心之事,即使一死也毫無遺憾了。」于是再次策馬上前,長劍一圈劃出數道劍花,分上中下三路襲向廖無影,使的竟是一招「百花爭艷」。
廖無影道︰「看你這漢子劍法精湛,也是出自名門正派的,若果將你廢了實在是可惜。」
他邊說話邊拆招,絲毫沒有怠慢之意。可是見招拆招,毫無漏洞。接過一招又道︰「招式是夠漂亮的,可惜內功修煉還沒到家。還需要多加練習。」
胡敬仰只加緊了攻勢,並未示弱,說道︰「多謝前輩賜教。」
廖無影則道︰「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老夫倒想開開眼界。」
言語之間,兩人已經拆了十數招。
而這其間,胡敬仰的奇招異式只層出不窮。看得眾人驚心動魄,一動不動。
廖無影似乎是存心與胡敬仰周旋,並未要致他于絕境。
等到拆了二十招以後,廖無影似乎不想與胡敬仰消磨太多的時間,廖無影竟如鬼魁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游至胡敬仰的跟前。
然後將身形一抖,兩步化作一步避開了他刺出的劍。欺身直上,說快未快,說慢也不慢,左手使出食中二指,竟似快箭疾飛而出,以金剛不壞之指快速拿捏住了劍尖。然後用外力趁機輕輕一帶,再一推。胡敬仰但覺握劍之手有一股寒流源源不斷地自劍尖傳到劍柄,似乎要凍得失去知覺一樣。然後又被一引一推之勢,身體竟然沒有一些抵抗的余力,只有眼睜睜由不得自己作主從馬背上翻飛了出去,硬生生摔倒在地上。
而看廖無影之時,只見他紋絲不動,氣定神閑,畢竟腳下只留下一雙淺淺的腳印而已。足見這等武藝實在是舉世無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