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而我,只是行走其間,追尋著萬物生命的源頭。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邪惡的,但我也從不掩飾自己犯下的罪惡。
枯瘦如柴的手臂拿起了一包粉末,輕輕抖開,黑灰色的骨粉撒入了陶罐,陶罐內的白色混濁液體沸騰起來,貪婪的舌忝食著灑落的骨粉,發出咕咚咕咚的滿足聲。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發散了出來,只不過幾秒卻轉為淡淡的奇異幽香,讓人忍不住對那陶罐的液體產生濃厚的食欲。
一旁的無頭騎士抱著自己的頭顱坐在骸骨戰馬之上,那烏黑死血密布的腐爛頭顱,這時也忍不住微微側看過來,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早已失去的嗅覺。
巫師勞德尼卻淡淡的發出一聲嘆息,隨手倒掉那罐子內的液體。骸骨戰馬禁不住騷動起來,蹄子踏在地上在這深夜里嗒嗒作響,勞德尼不滿的看了過去,那骯髒的頭顱上,空洞的眼眶內靈魂之火跳動不止,在巫師的威勢下又重新沉靜下來,人頭與馬頭卻瞪著空洞的眼眶,死死的對著地上那灘混濁藥液。
「材料缺少了好幾味,人骨粉也不夠了」,巫師搖搖頭,自言自語的念叨著,收拾起一地行裝,在無頭騎士的護衛下緩緩起行。
經過數日行進,整個商隊已經離半身人所指的人類聚落越來越近。商隊的人都有些惶惶不安,到了目的地是否就會被殺死?人類和異族從來只有奴隸與主人,生死仇敵的關系。向著未知命運而去的商隊忐忑不安,半身人卻似乎毫不害怕,仔細解釋著自己的推斷。
「自從那次見到有人類出沒之後,根據我記憶下的幾個冒險團在安塔平原的地圖,我仔細排查,只有這個地方是最有可能是存在棲息的人類」,半身人信誓旦旦,一臉的乖巧。卻不再會有人敢相信他了。
隊伍拉著馬車緩緩駛入峽谷,兩邊的山壁是深紅色的岩石,時而能見到一些小蛇毒蠍在亂石下休憩。
「好了,有客人來了,停下來吧」,百里墟看到了地圖之上密密麻麻的亮點,倒也沒想到過程如此輕易。他跳下馬車,掀開袍子高聲喊道︰「這是個人類控制的商隊,我們沒有惡意,對面的首領請出來說話。」
埋伏的人類有些混亂和猶疑,不過也不需多久,一個年青人孤身從一塊大石後走出來,眼神怪異的打量著百里墟,仔細確認了幾人之後,試探道︰「讓那些異族丟了武器,你們和他們分開。」
百里墟並不生氣,不僅讓商隊所有人放下武器,還全部安排著站到一邊,才仔細打量著年青人,精神氣很好,臉色稍微有些黝黑,一身破爛的麻布衣衫擋不住那健壯結實的身軀,上身刀劍的傷痕累累,手掌用麻布帶繞了幾圈綁著,若不是提著一根鐵棒,到是像些泰國拳擊手的樣子。百里墟開口道︰「可以了嗎?」
對方的識趣和主動讓年輕人有些發愣,不過已經解除了武裝,他便回頭喊了一句話,大概是什麼暗語。一群人紛紛從大石後,拐彎處,樹木上跳下來,也不理會蕭旗他們,自顧自的檢查著商隊的貨物,發出一陣陣驚嘆,興奮混合的嘈雜聲音。
商隊的異族被關押起來,幾人緩緩帶入了一個部落中。
部落的入口被一道磚牆圍住,磚牆上掛著一層鐵網,鐵網上密布著尖利的鐵刺,倒也讓這排圍牆顯得挺有殺傷力。進去之後便是一個小城模樣,初時像是進入了貧民窟,周圍的房屋破爛不堪,幾根粗繩掛在屋檐下,幾件衣服,或許說成破布更合適,在屋檐下隨著輕風飄來蕩去。兩旁居住的老人身形佝僂,滿面霜風之色,眼神麻木冷漠,可見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兩旁道路邊緣水溝內,污濁的黑水在空氣中肆意散發著惡臭。
桃姐皺著眉頭掩住了鼻子,小胖卻注意到那個那個青年在偷看著桃姐,不由嘿嘿一笑,低聲道︰「桃姐,那小家伙對你有意思呢?」
桃姐冷淡的看了一眼已經听到的青年,並不理會。
年青人听到小胖的話語,卻不在意,眼神閃過一絲炙熱。
隨後的建築逐漸開始整齊而干淨,行人的臉上也多出了些自信,不時好奇的打量著這一行人。街邊出現叫賣食物的小販,也有著拉著慢慢一車木柴的老角馬緩緩經過。一路行來,倒是顯得有秩序和文明的樣子了。看起來是個很大的部落,或許說是城鎮更為適合。
一行人直接被帶到一棟高樓,一個寬敞的大廳中,據年輕人說,鎮長正在等著他們,他把他們這里稱作希望小鎮,小胖忍不住笑了,招來年輕人凶狠的目光。任何人對別人侮辱自己最後的信仰都會憤怒,百里墟替小胖表示歉意,年輕人冷哼一聲離開。
鎮長是個矮小結實的老頭兒,頭發稀零零地蓋在頭上;他的前額特別大,簡直和面部不大相稱,牙齒全部落掉了。背部稍有點駝曲,一雙大手卻很是粗壯有力。眼楮里閑耀著智慧的光輝,既敏銳,又細致,卻深藏著一股憂愁揮散不去。
鎮長倒是很友好,分賓主坐下,老頭子開口倒是很直接︰「不知道你們從哪里來?」
百里墟一向是小隊的發言人,回答道︰「我們不過是四處游歷的小隊,到達這里發現有異族知道人類部落,才一路尋來。」
兩人開始客套著互相套話,幾人無精打采的在一旁打著哈欠。
老鎮長看起和藹,實際上卻也是利益至上者,最後得到了滿意的答復才招呼幾人去吃飯。所謂滿意的答復就是,他們離開時只帶走幾個異族隨從和一些必需的生活物資,其余的都將會送給鎮子。
此時天空已經陰沉沉的,就快入夜了。小胖開始還對所謂的晚餐感興趣,但上菜之後他就改變自己的看法。烤肉,各種烤肉,再加上一些綠色的不知名植物所做的菜湯,搭配黑灰色澤的米飯,讓眾人不過稍稍進食便放下了筷子。
「鎮長,那個邪法師沖出來了」,廳外的護衛聲音急促,闖了進來。
「快召集鎮子的護衛隊,帶我去」,鎮長臉色大變。
小隊幾人對視幾眼,跟在了鎮長身後。
勞德尼枯瘦的手中抓著一跟灰色的骨杖,蒼白凹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動,隨著他若有若無的低聲吟唱,地面微微震顫起來,一雙雙手臂破土而出,有那慘白嶙峋的白骨骷髏,也有那皮糙肉厚的腐爛僵尸。
巫師手中骨杖揮舞,隨手撒出一包粉末,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息隨著粉末四散附著在新生的亡者身上,僵硬和遲鈍慢慢離它們遠去,骷髏提著手上的骨刀骨盾,僵尸踏著沉重的步伐,被驅使著往谷口推進,只剩邊的無頭騎士緊緊的護衛著他。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正適合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