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一天,薛平就用微微顫抖的手在洞壁上刻上一條淺淺橫線。[我搜小說網]如今洞里已經刻滿了橫線,天氣也漸漸地變冷。可能是因為封靈給他帶了飄渺的希望,他居然奇跡般地又挺過了半年,生命力堪比小強。
秋天刺骨的寒風,薛平咬牙挺了過來,當冰冷的雪花飄落,在洞口慢慢地堆里起來的時候,他再也撐不下去了。
薛平感覺身體一下輕了許多,原本傷痕累累的身體瀕臨崩潰的邊緣。就在他意識慢慢離開身體的時候,風雪中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薛平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力量,拼命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接著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洞里。不同的是,身旁多了一堆篝火和一個身材單薄的乞丐。
這乞丐的樣子比薛平好不到那去,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標準的披頭散發,臉上粘著一些黑土,讓人看不出他是男是女,身上的衣服基本就是一塊亂布披在身上。
乞丐見薛平醒了,遞過一個破瓷碗,里面盛滿了野菜湯,還冒著熱氣。
乞丐說道︰「喝點湯,至少能多活幾天。」
薛平已經很久沒吃過熱的東西,一口氣喝完了一碗湯。
他對著乞丐說道︰「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湯了。」
乞丐苦笑道︰「是嗎,你把我的那份也喝了,這是我全部的干糧了。」
薛平黑臉一紅,說道︰「不好意思。」
乞丐說道︰「算了,就這麼一碗湯能撐多久,左右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薛平知道他說的沒錯,問道︰「閣下叫什麼名字?」
乞丐用手搓了搓鼻子,笑道︰「還沒人叫我閣下過,這還是頭一次,你這殘廢還真有點意思,不過在問別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先要報上自己的名字?」
薛平說道︰「在下薛平。」
乞丐說道︰「薛平就薛平,還什麼在下不在下的,我沒有名字,就叫我小乞丐好了。」
薛平正色道︰「怎麼可能?是人就有名字,你怎麼可能沒有名字?」
乞丐無所謂道︰「我就是沒有名字怎麼呢!乞丐還要什麼名字。」
氣氛一下變得尷尬了起來,兩人一時沉默了起來。
最後還是乞丐打破了僵局,回憶道︰「揀到我的老乞丐曾經說過,在揀到我時,我身上帶著一塊玉,上面好象刻著我的名字,可是老乞丐不識字,就叫我小乞丐了。」
薛平問道︰「你沒有去問別人那是什麼字?」
乞丐不屑道︰「認識字的都是讀書人,有身份的大老爺,誰會理睬我們這些臭乞丐。」
薛平釋然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乞丐說道︰「看你說話,你好象讀過書的,玉早讓一個惡霸搶了去,不過上面的字我還記得是什麼樣子,我可以畫出來,你來幫我認認。」說著便揀了根樹枝開始畫字。當乞丐頗為得意的畫完字後,薛平仔細的辨認了一遍,念道︰「林,這是森林的林,你應該是姓林。(神座)」
林不敢相信地瞪著薛平說道︰「你還真的認識字?我姓林?是不是真的?」
薛平說道︰「如果你沒有畫錯的話,我不會認錯的。」
林突然跳了起來,朝著洞外紛飛的大雪喊道︰「我終于有姓了!我姓林我姓林」
薛平看著林宣泄著喜悅,也為他高興。
雪一直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空氣都冷得讓人無法呼吸。薛平和林已經沒有了食物,林帶來材火也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這樣下去,他們只有兩種下場,要麼凍死,要麼餓死。
林挨著薛平坐著,看著洞外的大雪,說道︰「薛平,你說人死之後是什麼感覺?」
薛平說道︰「人死之後?我也不知道。」
林說道︰「那麼人死之後會做夢嗎?」
薛平說道︰「不知道。」
林說道︰「如果不能做夢,那一定無聊死了,我現在好想睡覺,我現在睡著了會做夢嗎?」
薛平知道在極度寒冷的時候如果睡著了,就等于踏上了奈何橋。他連忙用肩膀推動林,說道︰「小林,不能睡,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睡!」
林搖晃了下小腦袋,他看了看薛平說道︰「為什麼不能睡啊?我好困。」
薛平為了不讓他再有睡意,不停地和他聊天,把他以前從書里看過的故事,一個一個講給她听。林終日過著食不裹月復的生活,那里听過這些光怪陸離的故事,一下入了迷。西門家的藏書中不乏傳奇傳記之類的閑書。薛平平時最愛看這些書,里面的故事大多看過幾遍,記得十分清楚。所以他和林講起故事來,一個接一個,從不重復,讓林听得如痴如醉。這一天就在薛平的故事中度過了。
次天,薛平又不停地講了一天一夜的故事,嗓子已經有些嘶啞。他在洞口吃了一口雪,接著準備繼續剛才的故事。
林見狀說道︰「薛平講了那麼久,肯定累了,今天輪到我來講吧。」
薛平奇道︰「你要講什麼?」
林說道︰「就講乞丐的故事」
那是一段老套的悲劇故事,林和薛平一樣是孤兒,不過他的運氣明顯沒有薛平那麼好,他被遺棄在了路邊,被一個老乞丐揀到,並撫養長大。
乞丐的日子過得很簡單,每天出去為了肚子沿街乞討,晚上回到一處類似破廟的地方休息。破廟里聚集了那鎮上大多數乞丐,里面的味道比豬圈好不了多少。
林說到這里,忍不住拿鼻子嗅了嗅,說道︰「這洞里的氣味都比破廟里的要好得多。」
薛平有些心酸,原來有不幸遭遇的並不是自己一個而已。
乞丐是一個弱勢群體,經常遭到別人的打罵,每天遍體鱗傷對林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不過他認為能活下去就很好了,這就是他的追求。
有一天,老乞丐突然得了一種怪病,不停地咳嗽。破廟里的眾乞丐見慣了這種事情,也沒在意。但當老乞丐神智變得有些瘋狂,身上長出無數紅斑的時候,乞丐們開始恐慌了。他們堅決地把老乞丐和林趕出了破廟。在老乞丐生命的最後一程,林一直跟著他身邊照顧他。
直到兩人來到這座荒山的山腳下,老乞丐終于堅持不住,死了。林如月埋葬了老乞丐,在墳上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離開。山上的泥土有如堅硬的石頭一般,想要挖一塊地來葬人,那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薛平低頭看了看林漆黑的小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指甲。那黑色的不知道是泥巴,還是鮮血。
薛平眼中有些濕潤,他說道︰「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林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默默地看著洞外飄落的大雪。再往遠處是有些茂密的樹林,全都披著銀白色的外衣,煞是好看。林感覺自己的眼皮遠來遠重,仿佛有人用力將它們往下拉。薛平也好不到那去,不過他的意志力明顯比林要強上許多。他不停地顫動著身體,靠著他的林被他震動了幾下,也有些恢復了意識。不過薛平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不多時,他的意識也有些模糊起來,似乎看到遠處的天空被一束陽光沖破開來,接著是第二束,第三束這時雪停了下來。
薛平猛地睜開眼楮,他連忙用肩膀推醒已經處在半昏睡狀態的林,喊道︰「小林你快看,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林听到薛平的呼喊,身子一震,望向洞外,歡呼道︰「太陽!太陽!」
林想要沖出山洞,卻忘記了自己身體狀況,沒走兩步就跌倒了。她蹣跚地站了起來,低下頭,咬著牙,用雙手撐住膝蓋。沒一會他站直了身子,對薛平說道︰「薛平你手腳不方便,就在這里等著,我去揀些材火來,再看能不能挖些野菜,你等我。」
薛平來不及阻止,林已經消失在薛平的視野範圍里。
冬天的太陽也能如此強烈,厚厚的積雪瞬間就被融化在這激烈的陽光中,化成雪水,滲入泥土里。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薛平始終沒有見到林回來。他腦海中不止一次地浮現出林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了的景象。不過林用行動解除了薛平的擔憂,他居然一蹦一跳地跑了回來,手里除了捧著一些材火以外,居然還有些許野菜。
就在他快跑到洞口時,身子突然一頓,整個人癱倒了下去。
薛平見狀,連忙爬出洞外,將林推進山洞里。他的雙手不能用力,從林身上找出火刀火石,卻怎麼也打不著。無奈之下,他把火石放在地上,用嘴咬著火刀,冒著被燒傷的危險,終于把堆在一旁材火點燃了起來。
他把林推到火堆邊,接著又把野菜咬碎了放入破瓷碗中。
洞口上本來有些冰柱,這時已經化得差不多了,正在不停的往下滴著水。薛平用破瓷碗接過一些冰水,然後放在火堆上加熱。看著差不多了,薛平把林的小嘴撐開,把野菜湯慢慢地灌了下去。直到林把湯全喝完,他才松了口氣。
薛平靠在洞壁上,氣喘吁吁,整個人就像瀉了氣的皮球。他看著林,心想︰這孩子身體里到底有多大的力量。林一如之前邋遢,手指上又多了些新鮮的血跡,一雙腳也全是水泡。不過在薛平眼里,林比任何人都漂亮,渾身發散出奪目的光彩。薛平把剩下的野菜吃了,又喝了點冰柱滴下來的水,感覺身體有了些體力,便向洞外爬去。
此時的薛平已經不是西門家的雜役了,殘酷的折磨和惡劣的環境已經讓他的意志力變得無比堅強。
林醒來的時候,火燒得很旺,旁邊還有好些材火和一些野菜。
薛平靠在洞壁上,雙眼緊閉著,鼻子里傳來均勻呼吸聲。
林拿了破瓷碗,弄了些野菜湯。他把湯捧在手里,仿佛這湯是瓊漿玉液。他喝了一小口,喘了口氣,心想︰活著真好。
靠著薛平,望著洞外燦爛的陽光,林不敢相信半天前外面還是冰天雪地。
楊樹鎮,鎮里到處可見楊樹,在市集上,在酒店前,在小宅深處。
林指著鎮門上那塊大匾問道︰「薛平,上面寫的是什麼字?這里我來過幾次,一直不知道匾上寫的什麼。會不會是什麼牌坊之類的?」
薛平抬頭看了看,說道︰「上面寫的是鎮名︰‘楊樹鎮’。」
楊樹鎮是個大鎮,大鎮里通常會聚集相當多的人。有走南闖北的生意人,也有當鎮的小攤販。最惹人注意的,還是街道兩邊林立的酒館、客棧和那一條條四通八達像蚯蚓一樣干淨整潔的石板路。
薛平兩人的到來,立刻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尤其是薛平,他不像一般殘廢那樣要死不活,他充滿了精力。林讓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相信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
兩人找到一塊地界,那是一座酒樓的牆角邊,旁邊已經蹲了兩個年紀不大的小乞丐。林瞅了他們一眼,俯對薛平說道︰「沒事,過去吧,他們不是丐幫的,我們今天就在這里好了。」
薛平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把身子靠在牆壁上,緩了口氣,問道︰「什麼是丐幫?」
林說道︰「丐幫是個武林幫派,丐幫里的人都是乞丐,所以叫丐幫。」
薛平說道︰「既然都是乞丐,那你在擔心什麼?」
林說道︰「丐幫都有自己的地盤,他們的地盤是不允許別的乞丐乞討的。」
薛平奇道︰「還有這麼霸道的乞丐?你為什麼沒加入丐幫呢?」
林不屑道︰「加入丐幫有什麼好的,不僅頭上多了個管事的,而且基本情況又沒改變多少,該挨餓還得挨餓。」
林看了看四周,說道︰「好了,我們該擺開架勢開工了。首先薛平你要裝得再可憐一點不對,不是這樣,表情再痛苦一點,手適當地發抖,對對,就這樣,保持住!」薛平按照職業乞丐林的指示擺好造型,確實讓他本來就很淒慘的樣子更淒慘了。林再在一邊哭爹喊娘地亂吆喝,一時間,銅錢與碎銀共舞,饅頭和包子齊飛。
林一邊吞著包子一邊拍著薛平的肩膀說道︰「薛平你真是我的福星,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咳.咳不好,噎著了,哈哈。」薛平看著林如月得意的神情,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