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趙矜在蒼嶺親自率領將士築關,特意帶了二百緹騎女軍。男性將士看到女兵,精神振奮,正所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工程進度得到加速。
時間來到五月中旬,蒼嶺關築好了成,便有哨探報告︰金帳汗隊已逼近。想要在敵軍到來之前趕著完工的計劃眼看不行了,趙矜只得命令將士停止築關,休養體力,預備戰斗。
金帳汗國是義軍政權最嚴重的威脅,趙矜十分重視即將來臨的戰役,決定自己親自覘看金帳軍,單騎前往。烏達諫道︰「主公不可輕往。若要去,宜令何中尉、鹿衛尉率虎賁八百衛護。」
趙矜笑道︰「如此一來,對方就驚動了。我一個人去看的好。我有馳騁,機動靈活,適合查看敵情,不怕被追上。」
眾將都道金帳軍擅長騎射,大將軍縱然有馳騁寶馬,不宜親自前去冒險。要知道,我軍的探馬在貼近金帳軍偵察時,被射殺了好幾個,實在危險。
趙矜擺手道︰「正因為探馬很難探明敵情,所以才要我去!我眼力好,馬力強,必親身觀看敵軍如何,心中方有數。其他人都跟不上我的馬速,一起去只會拖累我。」
眾將仍然大搖其頭,只怕大將軍有個閃失。緹騎都尉許妤欠身道︰「主公定要親往,末將願隨從護衛,必不拖累主公。」原來上一次許妤與何磐激斗,戰馬受驚出場,趙矜遂賜予許妤寶馬一匹,乃是栗黃色牝馬,甚是好看,腳力僅次于馳騁,是趙矜起義後所獲諸多駿馬中最好的一匹了。加上許妤體型輕巧、騎術精湛,應該能夠跟上趙矜的速度。
趙矜大喜,遂跨寶馬,與許妤同出蒼嶺,往大草原上覘看金帳軍。烏達放心不下,仍派中尉何磐與衛尉鹿祥率八百騎隨後出嶺,準備接應。
趙矜與許妤二騎,于茫茫草原上縱情馳奔,好不痛快!趙矜見許妤的坐騎果然甚好,不落馳騁之後,笑道︰「你這匹馬,堪稱飛電。不過飛電已經有古馬佔先了,我賜它一個時髦的名字,叫做‘奔騰’。」
于是許妤的寶馬從今就叫「奔騰」了。趙矜又細問許妤的出身。自從她挺身應試取將印之後,趙矜對她興趣甚濃,但一直政務纏身、戎馬倥傯,到現在才有閑暇過問。
原來許妤的身世十分曲折。她的祖上仕于大理王朝,深受國恩,為國家干城之將。到了許妤的外祖父許慎時,拜鎮北將軍,駐威楚,保境安民。許慎無子,只有一女,寶愛異常,聘名師教其讀書,又親傳其武藝。到這女兒大了,也不舍得嫁出去,便招贅軍中健將為婿。這女兒便是許妤之母。忽必烈滅大理之時,許慎決死殉國,令女婿保護女兒逃走。兩夫婦遂逃到許家的祖籍泉州,其後許妤的父親加入宋軍抗元,結果又戰死。許妤的母親心中一片深仇大恨,這時有孕在身,渴望生個男孩報仇。不料生下許妤一看,是個女孩。許母一時絕望,但再想,也許女孩更易報仇!于是許母不僅親自教許妤武藝,也讓她學習歌舞打扮。至于詩書,許母認為沒有用處,只要讓女兒認識一些字兒,懂得忠義就可以了。到了許妤十六歲時,朝廷選宮女,一般人家逃避不及,許母卻故意使女兒被欽差見著,立即選中。別人家女兒被選中,無不悲戚,許母卻從容微笑,對女兒密囑一番話語。許妤拜伏領命。許母讓許妤出外,自己隨即自盡,絕其牽掛。
趙矜听到這里,吃了一驚,深為同情許妤。想她一個小女孩,還是愛玩愛笑的年紀,竟背負上如此沉重的家仇國恨,一個人入宮行刺忽必烈!
這正是︰華夏自古多烈士,慷慨義氣貫長河;少女孑身行千里,拼得一死效荊軻!
但是許妤並沒有得到機會。她雖然姿色出眾且能歌舞,卻不曉得人情世故!她討不到宮中太監的歡心,誰給她引薦?于是許妤在宮中過了兩年,僅僅遙遙望見忽必烈幾次,連一次被「幸」的機遇都沒有!忽必烈要送一批宮女給默闊帖木兒,執事太監遂把許妤選上。結果,許妤就被送到新城來了,十分無奈。
趙矜听了,心里可明白,太監自然要把許妤選上,免得對他們要捧的妃嬪造成威脅。這種遭遇跟漢朝時的王昭君相似啊。趙矜再問許妤︰「那麼,你來到這萬里遠方,報仇的希望已經渺茫,又打算怎麼辦呢?」
許妤毅然道︰「天無絕人之路!我觀主公英明神武,必有一番作為。末將情願追隨主公赴湯蹈火,克滅元朝,庶幾大仇可報!」
真是敢想敢為!趙矜哈哈大笑,鞭子一掄,馳騁加速飛奔,直向燦燦紅日奔去。許妤自後驅馬追趕。兩人在茫茫草原上競逐,別有一番豪情。
這次哨探,有驚無險。趙矜窺探金帳軍營寨,被金帳軍發現,數十騎追殺而來。趙矜仗著膂力強,挽起寶弓連連發箭。那寶弓原是新城中最好的一把,強度超過二石,既強硬且精準;怎奈趙矜箭術拙劣,再好的弓都沒用,一箭也射不中,反而用力過猛拽折了寶弓。金帳軍包抄上來,亂箭齊射,全賴許妤舞刀保護,趙矜得以逃竄。金帳軍撿到趙矜拽折的寶弓,咋舌不已。要知道這弓極為寶貴,尋常人不可能買得起也不可能拉開,而那個奇怪的「探子」竟將如此寶弓拉折,可見不簡單!金帳軍急召更多人馬追趕,趙矜與許妤仗著寶馬馳騁與奔騰,已逃得不見人影。
回到蒼嶺關之後,趙矜不說自己遇險,只細細琢磨,心想金帳軍驍勇善戰,在草原上固然難以抵擋,憑著還沒有完工的關塞也欠缺勝算。唯有用計,庶幾可獲全勝?
于是趙矜斟酌一番,想定了計策,召集眾將听令。這時天氣已有幾分炎熱,眾將見到趙矜拿一柄鵝毛扇子搖了幾搖,頗有幾分儒雅軍師之相。趙矜看看人員到齊,遂發令道︰「列位將軍听好。劉商、安豐。」
二將上前,同聲道︰「末將在此!」
趙矜道︰「你二人各領步兵一千,往嶺口兩側山後埋伏。金帳軍到,你等只管潛伏,切莫令其發覺。至于如何行動,見我令箭上所附錦囊。」
二將忙上前接過令箭,見上面果然綁著小小的錦囊,不知何意。
趙矜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去,再叫道︰「烏達、高敬和。」
「末將在此!」
「你二人引騎兵二千,出嶺口十里,當路列陣,與金帳軍對壘廝殺。具體事宜,也見令箭錦囊。周伯榮、素迷獨。」
「末將在此!」
「你二人引騎兵一千,負責接應烏達、高敬和。來領令箭錦囊去吧!」
「末將遵令!」
「楊洪、鄭通福。」
「末將恭听主公吩咐。」
「你二人引步兵一千,于關前五里處,當路扎營。具體吩咐在令箭錦囊中。史逞、弓里敖。」
「有!」
「你二人引步弓手二千,依計埋伏。」
「得令!」
「田疆、呼合珥。」
「末將恭听主公吩咐。」
「你二人守關,小心在意。何磐、鹿祥。」
「末將某在此!」
「你們安排本部人馬,皆帶銅鑼、號角,往北面高嶺去迄,等候我親自坐鎮高嶺,指揮作戰。」
如此共發了七支令箭,分出七路人馬。除了守關的和跟隨大將軍的,另五路皆有錦囊。眾將心里不太明白,只有回去拆開錦囊自看。
完命令,趙矜再道︰「其余沒有點到名的將軍,都跟著我。咱們到高嶺上去,觀看我軍甕中捉鱉。」
忽然有四人出來,稟告道︰「我們投奔大將軍,還沒有功勞。請大將軍同意我們當先出戰,我們必為大將軍斬殺韃靼!」
趙矜一看,便是孛銳阿巴希、孛銳阿惕沁、孛銳阿貝格、孛銳阿吉爾兄弟。其中孛銳阿惕沁吊著一只手,也來請戰。趙矜只怕挫傷他們的積極性,只得答應道︰「這樣吧,你們跟在烏達身邊,正面迎戰金帳軍。不過,孛銳阿惕沁留在我身邊,只管觀戰就好了。」
孛銳阿惕沁很不樂意,一下子就把吊著手的布帛扯斷,接著又扯手上繃帶,一邊扯一邊大叫︰「我這個傷,沒有妨礙!」
趙矜一拍案台︰「放肆!」孛銳阿惕沁愣了。趙矜再道︰「國有國法,軍有軍規。本大將軍發令,豈容你自作主張?今日姑且看你忠勇可嘉,饒你這次,下不為例。今後誰再不服調遣,初犯打二十軍棍,再犯打五十,三犯革除軍籍,永不錄用!」
四兄弟听了,這才乖乖奉命。
趙矜呼出一口長氣︰「列位,這便各自去罷!我的命令,務必一絲不苟執行,哪個敢亂來,敗壞我的大事,定然嚴懲不貸!」
待續本回下節)
注︰
覘看︰察看。覘音攙,有偷偷窺視之意。
庶幾︰或許,差不多。
石︰讀作「旦」,古代常用重量與容積單位。容積的話一石通常是10斗,一斗10升;重量的話一石通常是100斤或120斤。但是各個朝代的差異很大,比如宋朝的一石等于92.5斤(宋朝的斤兩大,92.5斤約等于現代的60公斤)……為了方便,炎漢取一石等于100斤的換算法。石也是用來衡量弓弩發射力量的單位,宋朝詞人劉克莊有一首《沁園春》寫道︰「一卷陰符,二石硬弓,百斤寶刀。更玉花驄噴,鳴鞭電抹,烏絲闌展,醉墨龍跳。」可見二石弓是很強的弓,開二石硬弓可以與舞百斤寶刀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