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可是小姐非常重視的房間,她每個星期都親不讓其他人進去……」
蕾菲娜……她每個星期都去親自打掃房間嗎?
說起來,我還沒有見過她的面,不是我不想念她,但是對于這位曾經徹夜照顧我,朝夕近距離相處的姐姐,我實在缺少瞞過她的自信。
但這樣看來,恐怕她對我的想念比我所預料的更甚,只為了自己的一些說不清對錯的執著而讓她擔心,我會不會太自私了?
可是沒辦法啊,都已經到了現在,難道前功盡棄?雖然克萊頓大公恐怕已經心里有數,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隨便說,而且他故意帶我來這個房間,其實也是一種試探,因為若我住下,則蕾菲娜知道以後一定會來找我,克萊頓大公應該也是吃準我無法瞞她。可是,我執意換房,恐怕也讓他心中確定了,沒辦法,人生最無奈的就是這種事,有的時候即使明知道是陷阱,也非得跳下去不可。
正當我在房間里思索時,無意中瞥了一眼窗外,只見後花園中,兩人並肩走過,有說有笑,赫然是克雷迪爾和索尼婭。
不是吧?他們倆怎麼攪在一塊兒了?我心中一股無名火涌起,卻又隨即消逝,奇怪,我為什麼要生氣啊?又是為了誰啊?
我所在的房間是二樓,通過窗口從上往下觀察是不太容易被發現的,因為人通常不大會抬頭看,我集中精神,兩人交談的聲音頓時傳入了我的耳朵。
「……索尼亞小姐弓箭技藝實在精湛,‘十星連珠’箭箭射在同一個點上,我自嘆不如。整個克萊頓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位這樣的射手。」克雷迪爾懇切地說。
「過獎了,我從八歲開始在叢林里獨自生活,如果射不好箭就得餓死,僅此而已。」索尼婭語氣雖淡,但眼神中還是有些自豪的,畢竟克雷迪爾不但態度誠懇,他本身地實力也令他的贊譽之詞遠比一般人有價值得多。
「父親常說‘非凡的經歷造就杰出的人才’,索尼亞小姐可算是這方面的典範了,」克雷迪爾笑著說。「還有那位烏鴉先生我雖然不了解,但艾扎克斯如此推崇,更讓父親也贊譽有佳,想必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哈哈,那當然!」索尼婭得意地說,「我的‘老公’怎麼可能差呢?」
她故意在「老公」兩個字上加了重音,听得我差點一跤摔倒。
好容易穩住身子,我想索尼婭仔細望去,只見她嘴角猶帶一絲狡黠的笑意。眼角更是向著我所在的窗口望過來。
原來如此,索尼婭自小生活在叢林,不但培養了野獸般地直覺,更有獵人的特質︰時刻都眼觀六路、耳听八方,在沒什麼準備的前提下要在他面前隱藏,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呢。
可是,說我是她的老公,什麼意思嘛?僅僅是因為發現了我而故意惡作劇嗎?那是針對我還是克雷迪爾呢?
「他……他是你老公?」果然克雷迪爾顯得很驚訝。
「嗯,是啊,」索尼婭嘴角的笑意更濃。「難道不像嗎?」
「啊……不,我只是想,烏鴉先生並不像是長于武技的人,而索尼亞小姐卻身手高明……」克雷迪爾連忙解釋說。
「那又怎麼樣?」索尼婭一臉的不以為然,「‘愛’才不會以這種東西為隔閡呢,任何東西也不行。」
汗……她什麼意思啊?只是單純的惡作劇嗎?
索尼婭地話也令克雷迪爾有些尷尬。只好轉移話題說︰「這麼說來,烏鴉先生的確是不會武技咯?」
「是啊,怎麼?你很關心我老公啊?」索尼婭笑嘻嘻地說。
「呃……其實我也說不好,」克雷迪爾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從我剛見到他開始,就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似乎是某個我非常熟悉的人,可無論我怎樣絞盡腦汁,以前認識的人中也找不到能夠與他對上號的,實在是……唉。也許是錯覺吧?」
「噢……」見克雷迪爾顯得頗為傷感,索尼婭也就不再多說,顯得若有所思。
三日後,大公府議事廳。
這三天以來,我幾乎是悶在房間里足不出戶,一方面是的確沒有什麼事,一方面也是有點怕見人,其他人無所謂,克萊頓大公就算已經心里有數。他應該不會輕易說出來,問題
見蕾菲娜。堅強的克雷迪爾或許還好一點,但蕾菲她,我恐怕會有負罪感。
當然我也知道只靠避而不見減輕負罪感實在有點自欺欺人,並不會讓事情發生任何實質的改變。
可是,就算只告訴蕾菲娜一個人,最後的結果也是瞞不住克雷迪爾,這一點很明確,要做到兩全其美真地很困難,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不過今天,我足不出戶的日子終于被打破了——克萊頓大公再度召見我。
雖然前一段時間的生活已經使我忍受寂寞的能力大大增加,但要說一點也不無聊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今天被大公召見時,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
幾天不見,克萊頓大公笑得依舊和藹可親,克雷迪爾也侍立在一旁,我試圖從克萊頓大公地眼楮中找出一點他的真實意圖,但是不行。
用一句老話來形容我現在的想法︰人老精,鬼老靈。
既然看不出什麼端倪來,我也就不再費神,安心的等待著他會說些什麼。
「閣下這幾天休息得可好?精力恢復了嗎?」克萊頓客氣地說。
「承蒙關心,已經恢復了。」
「好的,那麼我這里有一件事情拜托閣下。」
「大公請說。」
「其實是這樣,再過一個月,是巴魯特國王雷奧二世的三十歲壽辰,我國作為從屬國,自然是不能不到的,而且國王的壽辰,到達的人規格不能低,可現在事務繁忙,我又抽不開身……」
我望向克雷迪爾,只見他也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地確,在這種情況下合適的人選可以說只有他一個而已。
「……所以,不知閣下願意跑一趟嗎?」克萊頓看著我說。
「哎?不是雷……克雷迪爾嗎?」我愕然之下,幾乎月兌口而出。
「啊,雷他當然會去,」克萊頓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只不過他畢竟年輕時前,相比之下,閣下年紀雖輕卻見識不凡,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請閣下一起前往,也可以多多提點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咦?讓我一起去?這……
我看了克雷迪爾一眼,只見他的神情也頗為錯愕,那也就是說,克萊頓事先也沒有對他說過什麼。
「怎麼?閣下不願意麼?」克萊頓見我猶豫,又問道。
「……不,在下願意,」略一思索之下,我回答道,其實我也並不是對這件事情抵觸,只是奇怪而已,而且以克萊頓大公的手腕,他如果存心要我去,總有辦法讓我非去不可,與其到時候被動,不如現在爽快一點的好,「只是克雷迪爾將軍少年英杰,提點二字絕不敢當。」
「呵呵,很好,」克萊頓笑了起來,「總之年輕人多多親近也就是了。」
「所以,你答應了?」索尼婭問道。
「是啊,」我說,「因為就算當時拒絕了,到頭來還是得答應啊。」
「你倒看得通透。」索尼婭笑著說,「怎麼樣?要不要我一起去也好幫你一下?」
「不用,」我搖搖頭,「你留在這里吧,我有件事情請你幫忙。」
「什麼事?說吧。」
「想請姐姐你幫我帶一封信。」
「帶信?這種小事也有必要找我嗎?」索尼婭不以為然地說。
「不但有必要,而且除了你誰都不行。」我認真地說。
「哎?」索尼婭走近兩步問道,「到底是什麼樣地信。」
「就是這封,你先看看吧。」我把一封信遞給她。
「……唔,」索尼婭接過信來,掃了幾眼說,「你的意思是讓我把信給這個蕾菲娜,然後對她說,我是以前無意中巧遇到你,你听說我來來投奔大公,所以托我帶信?」
「是啊,」我點點頭,「如果他問起我什麼情況,你就只管回答很好,這樣她就不會再擔心了吧?」
「想讓她不擔心,直接見她不就好了嗎?何必這麼麻煩?」索尼婭嘆了口氣。
「會地,」我黯然說,「但不是現在。」
「那好吧,我可以幫你,」索尼婭說,「但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個蕾菲娜是女生啊,」索尼婭看著信封,壞笑了起來,「你和男生交往也就罷了,和女生的話,我會吃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