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驚醒,猛地抬起頭,睜開了雙眼,再次望向江岸,馬蹄聲由遠而進,隆隆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船艙里開始混亂,有的人已忍不住哭叫了起來。
秦申不為所動,依然死死盯住江岸,暗暗告誡自己︰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終于,一個人頭從江岸冒了出來。「周偉!」秦申驚喜交加,怒吼了一聲。接著,又有三騎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周偉一馬當先,奔下江岸。听到秦申的吼聲,張景等幾個兄弟急忙跑了過來。
「快,直接上來!」秦申喝道。
一聲長嘶,周偉勒住馬,立在岸邊,渾身上下已被鮮血浸透,血人一般,身後的三騎也是一個模樣,周偉一揮手,喝道︰「快上!」
三騎馬不停蹄,直接沖到了船上,秦申對著周偉大喝道︰「還有兩個呢?!」
「死了!快走,金賊就在後面!」周偉面無表情道。
秦申一呆,看到周偉已經上了船,揮刀砍向岸邊的纜繩,喝道︰「開船!」
船,徐徐離開了江邊,向江中飄去,剛剛離開不到十步,金兵的鐵騎已經沖上了江岸,幾百人之多,個個揮舞著彎刀,哇哇亂叫。
秦申立在船頭,凝望著奔向江灘的完顏兀術,雙目迸發出兩道仇恨的怒火。等金兵趕到渡口,船已經離開岸邊一箭之地,金兵無奈,放了一陣亂箭,停在岸邊束手無策。
船至江心,秦申才回過頭,對周偉道︰「怎麼回事?這麼久?」
「大哥,媽.的,太難纏了,本來想多拖點時間,結果拖到最後差點月兌不了身。」周偉模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和汗水,憤然道。
他看看四人狼狽的樣子,動情道︰「幾位兄弟辛苦了!」
四人喘著粗氣道︰「大哥客氣。」
正想問問阻擊的詳情,真真跑出了船艙,分開眾人,泣道︰「秦大人,公主暈倒了!」秦申一驚,趕緊跑到船艙,只見柔福公主軟軟地靠在一邊,雙眼緊閉。
抓起她的手,一探脈搏,再試試鼻息,秦申松了口氣︰又暈血了!想是看見周偉幾個渾身是血的緣故。遂對真真道︰「不礙事,等會就醒了,好好照顧她。」
真真嗯了一聲,坐下來,用瘦弱的身子,將柔福公主抱在了懷里。
秦申走出了船艙,默默盯著昏黃昏黃的江水,好一陣頹喪︰歷史上金兵第三次南侵之前,趙構早已逃到了揚州,而這次,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刻才開始撤離……早該想到的,歷史,其實早在保住李綱的那一刻,就已經改變!可惜自己還是堅信前世的研究,沒有絲毫的警覺和懷疑。
教訓!血的教訓!「搜山檢海捉趙構」提前上演啊!抬頭望向滾滾東流的江水,水天相接,無邊無際,他暗暗嘆了口氣︰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任何依仗了,歷史,已經走向了未知的航程……
長江南岸,也是一片混亂,事出倉促,趙構的身邊,只有內侍省押班康履和御營都統制王淵等五、六騎,其余都是動作快的部份大臣,江邊還有先期撤走的一些家眷。
扶著柔福下了船,趙構迎了上來,含淚道︰「??幀???p>「皇兄……」柔福忍不住鼻子一酸,低泣起來。
「陛下……」秦申跪倒在地,正要開口,猛听到一聲哀嚎從身邊響起,轉頭望去,只見汪伯彥踉踉蹌蹌,一個前撲,跪趴在趙構的腳前,嚎啕大哭︰「陛下……臣以為再也見不到陛下了,臣以為……再也不能侍奉陛下了啊……」
趙構低頭看了汪伯彥一眼,嘆道︰「汪愛卿請起,家國蒙難,朕愧對天下萬民,愛卿受苦了。」
「陛下……」汪伯彥涕淚交加,泣不成聲。
趙構無奈,轉向秦申道︰「秦申,李相呢?」
「回陛下,李相讓臣轉告陛下︰誓與揚州城共存亡!」
趙構一呆,眼眶微紅,道︰「李卿忠義之心,天下無人能及啊!其它人呢?」
「陛下,臣出城時,李綱李大人已經關上了城門,逃出來的,就陛邊這些了,其余臣民,均困在揚州城中。」
趙構怔怔地望著江水良久,嘆了一口氣,道︰「秦申,有何良策?」
正思索間,汪伯彥搶先道︰「陛下,金賊精于陸戰,鎮江有長江天險,我軍再沿岸嚴密布防,則鎮江固若金湯,請陛下暫避于鎮江府。」
趙構看看汪伯彥,沒有言語。他正在後悔沒有听李綱、秦申的話,對議和始終抱有幻想,要不是汪伯彥之流總嘮叨揚州絕對安全,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樣狼狽!對汪伯彥的話,早已失去了興趣。
他依然看向秦申,道︰「秦申,你意下如何?」
「陛下,金兵突破天水防線,馬上派出五百快騎奔赴瓜州渡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切斷陛下南下的道路。鎮江有長江之險,也不過一水路而已,我們能過來,他們照樣能過來!」
趙構心里一涼,道︰「你的意思是……」
「陛下,臣以為,鎮江並不保險!雖然長江之北的船只,多已到了南岸,但江淮水路眾多,金兵找渡船,並非難事,而且長江雖險,以我們目前的軍力,無力布防在所有的地方,宗老將軍困在汴京,李相困在揚州,陛邊,已無能戰之人!更何況朝廷已經和各地失去了聯絡,我軍無力組織起防御,陛下,恕臣直言,唯有繼續南下!」
「繼續南下……到哪里?」
「臨安(今杭州)!」
「臨安安全嗎?」
秦申搖頭道︰「也不盡安全,既然金賊的目標是陛下,陛下逃到哪里,他們就可能會追到哪里!」
趙構倒抽了一口涼氣,驚道︰「那……朕去臨安做什麼?」
「陛下不必憂心,陸上金兵無敵,可到了海上,金兵就無可奈何了。」
趙構思索了一陣,點頭道︰「好,一切由你來安排!」
「臣,遵旨!」秦申高聲道。
他站起身,不理會眾人的目光,走到柔福公主面前,用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道︰「??鄭?獯慰梢??啊!?p>柔福抬頭,環顧了眾人一眼,最後看向皇兄趙構,見趙構微笑著盯著自己,心里突地一慌,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輕聲道︰「嗯,我听你的。」
對秦申和柔福兩人間的勾勾搭搭,趙構早有耳聞,秦申乃前朝御史中丞之子,也算門當戶對,只是身份有點尷尬,即使不是私生子也是庶出,除開這點,趙構並沒有其它想法。而且一夜之間,那麼多兄弟姐妹僅僅剩下他和柔福兩人,親人的重要,在這一刻顯得彌足珍貴,對這個皇妹,向來遷就得很,她都沒多大意見,自己也犯不著去自找沒趣,更何況秦申也是自己依仗的重臣,同時對柔福也是恩重如山。
料理完柔福,秦申突然有點後悔,這一不經意的動作,似乎已經把自己和柔福的關系擺到了眾人面前,這公主,不要肯定是不行了!
他的心里一陣暗笑,轉頭對汪伯彥施一禮,道︰「汪大人,請大人下書至江南各州府,閉城據守,棄城者,斬!降敵者,滅九族!」
汪伯彥偷偷看向趙構,見趙構面無表情,不甘心道︰「是,秦大人。」
看著汪伯彥不甘心的神色,秦申微微一笑,轉過身,環視了江邊的宋軍將士一眼,臉色突然一沉,凜然喝道︰「李顯忠!」
「到!」
「領兵一千,護送群臣家眷前往鄂州(今武漢),若有差錯,提頭來見!」
「是!」
「楊沂中!」
「到!」
「兩快騎,帶聖上手諭,八百里加急,一個時辰出發一騎,前往臨安府!另,精選五十騎,一路護駕,不得有誤!其余將士,由楊將軍安排,據守長江!」
「是!」
听了秦申的安排,群臣大嘩︰皇上分明是繼續南下,而家眷卻掉頭向西!這是哪門子安排?!部份家眷一听,以為又被拋棄了,甚至開始哭了起來。
金兵的目標是趙構,跟著趙構不是找死啊!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秦申的心中,一陣暗恨,看了看趙構,朗聲道︰「諸位,前往鄂州,秦申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安全!」不便直言金兵的目標只是趙構,岸邊一片亂哄哄,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柔福。
柔福淡然一笑,走到秦申跟前,盈盈一福道︰「是,秦大人。」
有了公主出面,喧鬧聲頓時小了下來,部份群臣也漸漸明白了,跟著皇上絕不是好事,而且,帶著家眷,速度必然有如蝸行。
見群臣再無異議,秦申道︰「情勢所迫,先到鎮江外圍,歇息兩個時辰,馬上啟程!」
趙構奇道︰「秦愛卿,為什麼不去鎮江府?」
「陛下,如果您進了鎮江府再走,勢必引起鎮江軍民的恐慌,誤以為大量金賊已渡江,鎮江府不戰自亂。」
趙構想了想,點頭道︰「有道理,就按照秦卿所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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