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饑又渴,找到西津口的一個水帝廟歇息起來,趙構渡江,早有大臣派人通知了鎮江府,不多時,知府錢伯言趕到,一通馬屁拍得旁人眼紅心熱,趙構哪有心情听這些?幾句話後,就把他晾在了一邊。
錢伯言很是尷尬,秦申只好將他拉到了一邊,道︰「錢大人,陛下不去鎮江府了,趕緊派人送些食物過來,皇上難渡的消息,嚴密封鎖,不要聲張!」
「是,下官馬上安排。」錢伯言媚笑道,說完,帶著隨從匆匆而去。
錢伯言馬屁歸馬屁,事情辦得還不賴,不到一個時辰,熱騰騰的飯菜送到了水帝廟,趙構也顧不得皇帝的威儀,端著飯菜走到一邊,坐在地上吃了起來。
秦申三口兩口扒完,見趙構仍盯著飯碗發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走到他的旁邊,道︰「陛下。」
趙構驚醒,慘然一笑,看看左右,低聲道︰「秦申,你說朕是不是史上最倒霉的皇帝?」
秦申心中一笑,很想說聲是,看著趙構滿臉淒然的神色,心中不忍,遂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陛負大宋中興之任,這是上天對陛下的磨練。」
趙構望望前方,長嘆一聲,慢慢吃起飯來。用完餐,廟外又是一陣喧嘩,趙構驚魂未定,起身急道︰「什麼事?」
秦申一看,只見一員武將大步跨了進來,匍伏在趙構面前,嚎啕大哭︰「陛下,都統制王淵掌管江上船只,向臣保證順利渡江,決不能誤事。可是臣所部數萬之眾,現在全部沒船渡江,這讓臣如何為陛下效力啊?」
「劉愛卿起來吧,此事容朕詳查再定。」趙構道。
原來,瓜洲一帶,早已準備了大量的渡船,由御營後軍都統制王淵掌管。這王淵一直和皇上的內侍們交結甚密,靠這些太監們說說好話,一路高升。不久前,太監們想把家財搬運至臨安等地,王淵偷偷將船只調去給他們搬家。卻沒有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金兵打了過來!
劉光世惡人先告狀了!秦申心里一聲冷笑,他早從周偉口中得知,劉光世的軍隊在半路上就已不戰而潰,現在跑回來一番哭訴,無非是轉移視線,讓趙構不要注意、追究他不戰而潰之罪,另一方面,軍隊沒有了,又可以推給王淵無船之故……
劉光世,中興名將啊!秦申心中一聲嘆息,但他知道,來到這個亂世時間不長,根基尚淺,眼下沒有資本跟這幫老油條對抗,宋朝的派系之爭史上聞名,稍有不慎,便前功盡棄。
過了一會,又有人來報︰王淵要殺江北都巡檢皇甫佐。等趙構派人問個究竟,皇甫佐已經被命歸黃泉。
趙構忐忑不安,召來王淵道︰「王都統,怎麼回事?」
王淵跪拜道︰「陛下,皇甫佐主管海舟大船,辦事不力,使軍民留滯不能渡江。按律該斬!」
好一個丟車保帥!秦申暗贊道,皇甫佐真冤啊!轉念一想,又暗暗警覺起來,這王淵真不簡單,劉光世剛剛哭訴完,他就得到了消息!趙構身邊的太監,問題太大了!
趙構正為南下急得團團轉,沒時間去追究這些,此事草草作罷。
歇息了一陣,柔福公主帶著群臣的部份家眷,率先啟程。秦申將張景喚到跟前,道︰「帶兩人跟著公主,金賊退兵後,再護送公主到臨安。」
「是,大哥。」
來到她的面前,柔福已是淚光漣漣,秦申輕聲道︰「別擔心,此行甚為安全,金陵……還是不要進了,繞城而過,直接去鄂州。」江寧知府趙明誠什麼時候跑的,秦申也不大清楚,只好讓她不要進城。
柔福公主揚起俏臉,掛著兩行清淚,顫聲道︰「??植壞P模?晌業P哪忝恰???p>秦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無妨,我自有辦法,你放心去吧。」
柔福輕輕嗯了一聲,擦干了眼淚,告別了趙構,一行人在將士的護送下,慢慢走遠,望著公主的隊伍消失在層林之中,秦申收拾起心情,吩咐楊沂中道︰「二十騎外圍警戒,方圓百里之內,任何異常急速回報,不得接敵!」
「是,秦大人!」
楊沂中轉身,一個又一個指令發出,二十騎翻身上馬,向各個方向奔去。看著楊沂中偉岸的背影,秦申暗暗嘆了口氣︰楊沂中,也算是一代名將,可惜跟自己心目中所想,還是差了很遠,宋軍的精銳御營中軍被他帶成這樣,難辭其咎啊。
楊沂中安排完,禮部侍郎朱勝非對趙構道︰「陛下南渡,江南軍民遲早會知道,鎮江乃江南門戶,臣不才,願替陛下力守鎮江!」
趙構聞言,百感交集,道︰「朱卿大義,朕銘記于心!」說完,手書一封,任命朱勝非為鎮江留守,朱勝非顫抖著雙手接過,走到秦申面前,泣道︰「秦大人,陛下安危,就交給大人了!」
難得朝中還有如此忠義之人,秦申恭敬施禮道︰「朱大人放心,陛系天下大任,秦申誓死力保!」朱勝非拜別了趙構,只身前往鎮江府。汪伯彥看看朱勝非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秦申,心中很不是滋味。
朱勝非一走,趙構一行收拾好行囊,紛紛上馬,繞過鎮江府,向常州方向逃去。
到了晚上,沒有月亮,黑燈瞎火的,伸手不見五指,根本無法前行,一行人無奈,找了個破廟,混過這一晚再說。
雖已是二月,晚上的氣溫還是有點冷,火堆旁,趙構裹著一件皮裘,半墊半蓋窩在牆邊,想想這皇帝當得,窩囊到如此地步,不覺悲從心來。
秦申心中不忍,安慰道︰「陛下,熬過了這一關,就會好起來的。」趙構苦澀地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有言語。
「秦大人,到了臨安,會安全嗎?」汪伯彥膽戰心驚問道。
秦申看了他一眼,暗想不給他們點信心,一路上恐怕又生變故,遂點頭堅決道︰「會!一定會安全!」
汪伯彥長出了一口氣,也盯著火苗發起呆來。
到了夜半,前方突然接報,金兀術假扮宋軍,騙開了渡口,帶著五百騎,已經在瓜州下游渡江,直奔鎮江而來!
汪伯彥嚇得一哆嗦,跳起身就往廟外跑去,趙構猛地掀開皮裘,霍然起身,把目光轉向了秦申。真他.媽快!秦申暗暗咒罵了一聲,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夜空,思索一會道︰「陛下,天太黑,我們走不了,敵人照樣走不了,還是等明晨再做計較!」
趙構驚魂未定,想了想,咬牙道︰「好吧。」
秦申再布置了一遍警戒,回到破廟歇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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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起點可能又抽了,擠得滿頭大汗都登不上,稍有遲滯,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