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操 正文 第五章︰蜂巢可住人,枉死不須葬(一)

作者 ︰ 歌無求

靜淵嘻嘻一笑,從背後拿出了一個小葫蘆,葫蘆的外殼上稀疏地點綴著些許綠葉,綠味的中間,一根青藤,彎彎曲曲地從頭爬到尾,到底後,瓖上幾朵粉色的花,雅致不俗。拔掉葫蘆上面的塞子,一股濃濃的酒香溢了出來。原來,她看西門無淚狠命地往酒葫蘆里灌,就猜出肯定是好酒,于是也拿了一個小小的藥葫蘆裝了一小瓶。西門無淚道︰「這是桑落酒,沒錯,就是桑落酒。小靜淵,好靜淵,趕緊給師傅喝一口。」

靜淵說︰「那不行,怎麼能說給你就給你呀,你剛才不是說我見啥好東西都想要嗎?既然大家都說這習慣不好,就把它扔了,反正也無所謂。」說著做出一副要扔的樣子,嚇得西門無淚臉如土色︰「我的姑女乃女乃呀,全天下就剩這點珍品了,千萬別干傻事啊!」

姚無憂道︰「靜淵,別跟師傅開玩笑了,他就好這一口,你就給他吧。」

靜淵這才把那個小葫蘆遞給了西門淚,西門無淚如獲至寶,生怕靜淵反悔,一把搶過去,放到鼻子前聞了又聞,用舌尖添了添,這才小小地咂了一口,在嘴里來回打了幾個轉,狠狠地咽了下去,嘆道︰「氛氳之氣,果然與眾不同呀!」

靜淵看著西門無淚的狼狽相,笑著問道︰「師傅,這酒果然這麼好嗎?」

西門無淚听得一怔,心想這靜淵不是想要回去吧,這可不成。他本來是想蓋上蓋子,留著以後慢慢品嘗的,一听靜淵這話,又把蓋子拿開了,一仰脖子全倒盡了嘴里,說道︰「還是裝在肚子里保險。」

靜淵本來也就是問問,她裝這酒,自己又不喝,無憂哥哥也不喝,原就是給西門無淚準備的,現在看他的樣子,馬上就明白了,他是怕她給出的東西再要回去。當時,心下說不出的鄙夷,笑嘻嘻地對西門無淚說道︰「師傅,你知道這個盛酒的葫蘆原來里面裝的是什麼嗎?」

西門無淚道︰「酒呀,我剛喝的,純正的桑落酒。」

靜淵道︰「我忘了告訴你,這原是一個藥葫蘆,裝的藥丸名叫‘听話一粒丸’是我爺爺雙絕先生平生最得意的杰作之一。」

這名字听得姚無憂都一怔,雙絕先生什麼時候有個這種藥丸呀,不會是靜淵瞎編的吧?正琢磨著,西門無淚卻早禁不住好奇了,問道︰「啥叫听話一粒丸呀?」

靜淵道︰「我小的時候,有一次見爺爺讀《晉書?劉伶傳》,讀到劉伶好酒,但他的老婆覺得這非養生之道,于是要他斷酒。劉伶不但不听,還說‘婦兒之言,慎不可听’。爺爺讀後,非常生氣,說劉伶不是好東西,看不起女人,于是就研究了一種戒酒的藥丸,還說這個藥丸,只要一粒,就是劉伶也會戒酒。因為劉伶不听他老婆的話,才有的這藥丸,爺爺就給這種藥丸取名‘听話一粒丸’。」

西門無淚總算明白了,弄了半天,原來這葫蘆原是裝戒酒丸的呀,裝就裝唄,干他什麼事呀?當下也沒當回事兒,說道︰「里面又沒有藥了,裝什麼的不一樣呀。」

靜淵怯怯地道︰「剛才忘了告訴你了,里邊還有好幾粒,我忘了拿出來,後來都溶到酒里了,這種藥丸無色無味的,我見爺爺用過一次,一個喝酒的人吃了一丸,半年後聞著酒味都想吐……」

靜淵還在繼續說,西門無淚已經爬到地上,想了個辦法,哇哇大吐,悲聲道︰「完啦,全完啦,這輩子都完了,不能喝酒,活著還有一個什麼勁兒呀?」

姚無憂手忙腳亂地把他扶起來,告訴他靜淵騙他的。靜淵早在一邊,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姚無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撅了嘴,站到了一邊。

最下不來台的要數西門無淚了,幾十歲的人了,讓一個小孩騙得要死要活的。雖說從來也沒有人尊敬過他,他自己也並沒把尊嚴看得有多重,要不然,他也不會死賴著姚無憂了,不過此情此景,臉上也不由得一片火辣辣地。

見此情景,姚無憂忙說要去找十三枝,趁他受傷,也許能問出點老爺子的去向。靜淵怕他的傷還沒復原,忙過來要給他把脈,西門無淚也說等傷好了再說。姚無憂見兩人不再糾纏先前的事,放心了不少,打了一套拳,也覺虎虎生風,說道︰「你們看,沒事了,咱們走吧。」

三人逶迤東去,轉過崖下,就見金味齋東邊濃煙滾滾,早已是一片火海,隱隱約約還有哭喊聲傳來,靜淵問道︰「無憂哥哥,那是哪兒?」

姚無憂道︰「蜂巢。」

靜淵道︰「二牛!無憂哥哥,咱們快去。」

三人一陣風一樣朝蜂巢跑去,姚無憂和靜淵的腳程快,先到,但見現場濃煙滾滾,大火隔幾丈遠都烤得人皮膚生痛。現場圍了不少人,卻沒有水,平時這片房屋幾百人,洗衣做飯,一共兩眼井,一眼在院落中間,一眼在離院落不遠的院外,受條件所限,就這兩地方出水。井上架有轆轤,用的時候一桶一桶地往上拉,因為人多,水少,每天都得排隊取水。遇上這樣的大火,那水連杯水車薪都稱不上,但還是有兩個人在那里不停的往上提水,不停的往火里澆,累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看那樣子,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稍遠一點兒的人們只能離得遠遠地,眼睜睜地看著無數的人在大火中淒厲嚎叫,聲音漸漸地弱下去,弱下去。

靜淵眼淚嘩啦啦地就下來了,哭著喊道︰「你們快救人呀,快救人呀!」然而即便她嘶聲竭力地喊叫聲,也一樣瞬間被霹靂啪啦地大火聲淹沒殆盡。突然 嚓一聲,房子的上層塌了下來,一個小孩從里邊摔了出來。

「是二牛。」靜淵喊了一聲,如箭一般地飛了過去,從空中把他給接住了。就在這時,下層塌下來的幾根木柱,帶著熊熊之火,骨碌碌地滾了過來,靜淵只要一落地鐵定掉入火海中無疑,嚇得靜淵花容失色。還沒容她多想,就見上面又一根火柱當頭砸了下來,眼看她就是在劫難逃了,現場所有的人都閉上了眼楮,不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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