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理等得有點不耐煩,伸手揉了揉腦袋,身後保木氏余輕聲道,「殿下,三木直賴陣營要出戰了。」氏理猛的回頭,一把抓住氏余,激動的道,「真的嗎?」保木氏余也是滿臉激動,強忍住興奮之情,拼命點頭,道,「應該在半小時後就會出戰。全部軍勢都已經動員。」氏理盯著氏余失神片刻,又感覺有點索然無味,淡淡道,「終于來了,通知他們了嗎?」
氏余搖頭道,「還沒有,在下馬上去安排。」氏理笑著點頭,「對氏綱和氏勝說,若是有投降的,要小心處理。另外,讓物見探清留守兵力後,就不用再探了,以免三木家放棄夜襲。」氏余點頭應是。
接下來的等待讓人忍不住有點緊張,過了一會,保木氏余過來稟報道,「殿下,三木軍陣只有一百余名農兵留守。」氏理點了點頭,道,「去安排吧,一旦兩軍接戰,準備好響箭。」
在黑暗掩護下的內島氏理耳邊只傳來身邊的近侍格外粗重的喘氣聲,氏理已經看到了前方的三木軍,氏理長吁幾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對方並未大喊大叫,只是借著微微的星光模索前行,直到停在了距離各軍陣不遠處。
經時三木陣營響起了鐵炮的響聲,「 」的一聲突兀的響起。在寂靜的星空下,顯得格外的清脆。
城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高山下記一聲大喊,城內駐守的兵士爭先往外沖。
三木軍也是一聲大喊,眾兵卒一鼓作氣沖入內島氏軍帳。氏理趴在樹枝邊,甚至能借著星光看到一位三木軍的足輕,手持竹槍,當先沖入他休息的軍帳,進去之後亂捅一氣。
氏理向氏親擺手,輕聲道,「放響箭。」
「踫」!!「踫」!!「踫」!!!
三聲清脆的響箭在半空中炸開。埋伏在軍帳一側的內島家軍隊馬上點起火把,眾兵士將纏著綿條浸有桐油的箭矢點著,向著自家的軍帳射去。隨著箭矢射入,一座座軍帳燃起熊熊大火。
三木直賴在听到響箭時,馬上停下腳步,大喊道,「回去!!敵人有了準備!!大家快撤!!」然而此時大部分三木軍已經攻入了內島軍帳。
一聲聲的慘叫從烈火中傳了出來,內島氏理大叫一聲「全軍突擊」野武士與外樣軍齊吼一聲突入敵陣。
高山下記眼見內島氏有了準備,並未退回天神山城。仍然當先沖入氏綱陣營,這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只是氏綱部早已轉移到了一側,幾輪齊射後,倒有一半人,放下武器蹲到了標有投降區的地方。只要進了投降區,氏綱也不理會。如此一來,城門這邊倒是提前結束了戰斗。氏理的命令是阻攔城內士兵突擊,故而氏綱並未打算攻入城池。
三木直賴臉色蒼白的盯著軍帳中三木軍的慘敗,緊咬嘴唇,前方不時傳來內島軍下級武士將三木軍下級武士割去首級的同時報響的名號,偶爾也會有內島軍被割去首級的聲音傳來,不過相比起三木軍的數量,完全是天差地別。這些被割去首級的人三木直賴基本上都認識,只這麼一刻,就響起這麼多的名字,令他感到非常絕望,直到一句「尾神氏綱屬下石原勘兵衛斬了天神山城主高山左近將監下記」。他的次子久賴仍在一邊大喊,「大家快撤,只要活著回去,就還有機會。父親,我們也撤吧。」回頭一看,三木直賴已經昏迷倒地,不醒人事了。
內島氏理一直在注意听戰場上的聲音,一直听到高山下記被殺後,輕松了一口氣,天神山城他下一步打算將其定為居城,如果高山下記投降的話,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不過話說這些兵太JB煩了,殺人後報名號可以打擊敵人的士氣,還可以說得過去,這殺人後割腦袋,把腦袋系在腰上的行為既浪費時間了,又影響速度。要好好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最好讓他們在戰場上一上場就胡報一通,在氣勢上壓倒對手,又搖搖頭,估計這個辦法一出來,家中的家臣都要切月復抗議了。
主戰場勝負已定,氏理已經沒有再觀戰的興趣了,他將身子躺下,道,「我先睡會,有急事叫我。」
稍早一些時,川尻氏信听從命令將百名騎兵的馬蹄包好,馬嘴餃枚,悄沒聲息的向著敵方本陣前進。行到距三木軍本陣左側百米左右時藏了起來。三木軍出發的時候他的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川尻氏信現在對于那位一塊長大的殿下,佩服得五體投地。三木軍的大部隊已經開拔,僅留下少量的兵卒留守。川尻輕喝一聲,「大家上馬,等候進攻信號,做好沖鋒準備。」眾人喏一聲,應聲上馬,這只騎兵是內島家中訓練時間最久最精銳的部眾,又經歷過實戰檢驗,戰斗力極強。
「 」三木陣營響起鐵炮聲,因為這些馬匹經常听聞鐵炮聲響,並未驚慌,川尻喝道,「敵人已經進入我軍陣營,大家做好準備,馬上就會傳來沖鋒信號了。」話音落下不過幾分鐘,就听內島陣營一側傳來「踫、踫、踫」三響,川尻輕喝,道,「目標三木軍本陣,不要首級,割首級者降功一等,第一輪以沖散敵陣為目標,第二輪回馬殺敵,!!農兵只要不主動對抗就放過!出發」
隨著出發二字,這百名騎兵排成十列向三木氏本陣沖去,悄無聲息。
三木良賴端坐在軍帳中,留守的百多名農兵集合在軍帳之外,一名年約四十的老兵扛著竹槍百無聊賴,不時與附近的兵卒聊天打屁,「城主老爺應該已經到了敵陣了吧,看這情況,應該已經打起來了,不知道現在戰況怎麼樣了。」邊上一位年不過二十的瘦弱少年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管戰況是勝還是敗,今年回去田地肯定是荒廢了。冬天又要去找草根樹皮吃了。」那位老兵也嘆氣道,「是啊,日子越來越難過了,收成不多,城主老爺要去了一大半,還要自己帶糧食上戰場打仗。上次我听三兵衛說他在內島氏家當足輕,不用干活每天都能吃到雜糧。真羨慕啊」又有一位三十左右的矮小足輕插話道,「是啊,我有個親戚在神岡,他們家的二兒子也去當了足輕,不僅有雜糧吃,每個月還有錢拿。」
邊上有人反駁他,「不是拿錢,听說是分糧食,不過每個月要跟武士一樣去訓練,有糧食分,田就要還給領主了,還有一些在農閑的時候去訓練的,沒有糧食分,不過訓練的時候包吃包住。」「三兵衛怎麼能過去呢?」「听說那邊的城主老爺,有人來投靠他,他就很高興,不管是哪里的都要,好好幫他干活就行。」「有這麼傻的城主老爺???」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不亦樂乎。
三木良賴坐在里面閉目養神。剛才那三聲響箭……莫非內島家早有防備?不好,他嗖的一下沖出軍帳,大聲喊道,「馬上撤回櫻洞城!」說罷感覺有些不對,前面的兵卒全都驚恐的望著他右手邊。他也扭頭望去,目光所及之處令他目瞪口呆,只見十列騎兵以飛快的速度向本陣撞來,這些騎兵沖鋒時悄無聲息,而且也不像尋常的馬上武士一樣停下來,做出下馬肉搏的打算。而是一手握僵繩!一手持薙刀,直沖過來。三木良賴聞所未聞過此種騎兵,正在失神間,一陣踫撞聲響起,騎兵已如狂風般卷過,只留下十幾人被撞飛倒地和被斬殺的尸體。
余下的這些人驚恐萬分,四散而逃,三木良賴大喝一聲,集中了幾位下級武士和幾十名足輕,就在這一瞬間,騎兵又回過頭,跟剛才一樣,如狂風掃落葉般卷過,留下一地被撞傷和斬殺的人。三木良賴完全想不到抗衡的辦法,甚至連阻攔一刻都做不到。他仰天大叫一聲,三木氏的家名難道就要斷送在這里了嗎!父親,面對這種騎兵,兒子想逃也做不到啊。
經過兩輪沖鋒,三木氏的士氣已經潰散,無法再戰了。
出乎他所料,那隊神魔般強悍的騎兵回頭後,並沒有再次沖鋒,領頭一位少年武士大聲喝道,「在下內島氏家臣川尻氏信,在下並不願意擊殺你們。可否請這里的大將出來說話。」
周圍農兵見有活命的機會,驚恐的眼神自然全都盯向三木良賴。三木良賴落魄的站起來,向川尻氏信喊道,「在下三木良賴,擔任此次留守的部將。在下願意跟隨川尻大人回內島氏軍營一敘。還請大人任由領民們歸地。」川尻氏信點點頭,道,「那是自然,多謝三木大人配合。與六,你將大人的武器先行卸下,與大人一騎,領十騎先行回本陣交由殿下。其余人隨我沖擊三木軍的夜襲部隊。」
內島氏理睡得正香的時候,與六趕了過來,「大殿,在下有軍情稟報。」氏理揉揉臉,道,「你叫什麼名字?」與六,「在下山田與六,是川尻氏信大人麾下。」話說飛的人苗字帶山的還真不少。「嗯,好,說吧。」山田與六激動的道,「稟大殿,我家大人活捉了三木氏的嫡長子三木良賴。」氏理開心的笑道,「哦,哈,那可是大功一件,我記住了,良賴兄呢?把他請進來」三木良賴一臉木然的走了進來。
氏理笑道,「得罪了,良賴大人。」
三木良賴低頭不語。氏理也不理他的感受,繼續道,「前一段時間我去了趟信濃,與福島城的木曾大人聊了很久。」
三木良賴漸漸把頭抬起來,看向氏理,讓我們父子敗得如此徹底的居然是這麼年輕的一位領主。
氏理見三木良賴望過來,咧嘴一笑,點頭道,「良賴大人,甲斐的武田信玄在四月份入侵了與我們飛交界的伊那和築摩,木曾大人擊退了他的進攻,不過他仍然很悲觀,以前信濃各地的豪族各自為政,不能攜起手來共同對付來自甲斐的侵略者,甚至和他狼狽為奸!」氏理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甚至站了起來,仰起頭,道,「導致諏訪、佐久、小縣、伊那等地相繼為武田信玄佔有,以前的親戚成為了敵人,本來被和平籠罩的信濃如今生靈涂炭,民不聊生,所有屬于信濃的財富都被掠奪到甲斐。而出陣的時候,更是讓信濃人充當炮灰!」
氏理見三木良賴依然沒有什麼反應,遂沖上前,抓住三木良賴的肩膀,道,「良賴大人,我得到可靠的消息,武田信玄在穩定信濃後,將進攻越後長尾家,到時候他會分兵兩路,一路從川中島侵入越後,而主力將從築摩進入飛再經越中奇襲越後。」
三木良賴听聞此言,倒是吃了一驚,盯著內島氏理,半晌,道,「殿下對我這敗軍之將講這些有什麼意義?」內島氏理,嘆一口氣,道,「本家一直對爭奪領土沒有興趣,本家的金礦天下聞名,就憑這飛區區三萬石,還抵不上我家金礦的三分之一,所以本家幾代以來一直沒有對外出陣過,不過此次情況過于緊急,一旦讓武田氏領有信濃、甲斐兩地,光憑本家位于白川鄉的彈丸之地,是絕對阻止不了武田信玄對飛的侵略的。」
三木良賴哈哈笑道,「殿下是說內島家最近這麼頻繁的出陣是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危機,需要統合大家的力量嗎?」
氏理緊盯良賴不放,緩緩點頭道,「沒錯。」
三木良賴並未屈服在氏理的眼神下,淡淡道,「在下實在不敢相信殿下所言。」
氏理轉過身,道,「我家的騎兵,良賴大人感覺如何?」三木良賴閉上眼楮,剛剛經歷的一幕便如噩夢一夢,揮之不去,嘆道,「馬匹沖鋒之時有如閃電,騎士手起刀落有如迅雷。乃在下所聞所見中排名第一的武士。」
氏理笑道,「良賴大人,三木家能敵否?」三木良賴緩緩搖頭。氏理正色道,「良賴大人,在下並非不敢與三木氏對敵,只是不想無端的讓飛國陷入內耗之中,如若三木氏臣服于我,我將增加大人知行2000石,領飛南部10000石。安堵馬上即可發下。」
三木良賴低頭思索片刻,道,「在下願意說服父親,至于能不能成,並不敢保證。」
氏理沉默片刻,道,「非常抱歉,令尊在夜襲時,突發喘證,已經歸天了。令弟久賴當時在場」對帳外喊道,「請久賴大人過帳一敘,就說他的兄長過來看他了。」
三木良賴聞听此言之下,整個人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