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火 正文 第三章 庫房

作者 ︰ 朝生1989

姜千獨自一個人回來,屋內較昏暗,隱約瞧見那人橫躺在矮塌上,側臉映著一條天光的亮色,將輪廓起伏映襯得更加突出。[我搜小說網]閻郁沒有胡人的血統,五官卻奇異地比常人深邃,天生就是副嚴肅沉斂的樣子,很少露笑,只有二十許的年紀,額上卻已經有兩道紋路,看著像三十來歲。

姜千看他的架勢,就感到抑郁得很,走到跟前,坐在他身側矮塌的扶手上,「怎麼,生氣了?氣我今天沒帶著你?我可不是有意甩掉你,是你自己消失不見的。」

閻郁搖搖頭,扶坐起身,磕到了腰側一處地方,悶哼了聲,現出少許痛苦。姜千按住他腕子,「你怎麼了?受傷了?」

閻郁被按在榻上,被迫撩起下擺,姜千把他里面的白綢底衣掀起來,看見一塊緊緊繃縛的白布帶,透出濃重藥味,血跡還沒干涸,緩緩洇散。

姜千放開手,「弄得真糙,你就不會去鷲組教祝大夫處理妥當?」

閻郁躺會榻上,悶悶地道︰「我去給楊西野和他干爹拉架。」

姜千哼笑,「你去拉架?反倒教人打成這樣?也是,這就是楊家老二的作風。如何了?拉架沒成?」

閻郁睜開眼,側頭瞄著她,眼光里有種探尋的意味,「楊西野跑了。」

姜千一時沒回味過來,「什麼?」

「楊西野走了,恐怕不會再回來。樓主決定重組鷹組,楊西野按照叛逃處理,以後再見,凡是鳳影人,須得斬殺他。」

姜千盯著他眸子,細細思索一陣,搖搖頭,「恐怕非是表面看來的樣子,楊西野再不馴,也不敢這麼鬧。」

「莫要管他組的事,今日任務辦得如何?」

「當然是絕無疏漏。」姜千輕快笑笑,恢復了平時孩子氣的模樣。

「楊東離也沒疏漏?」

姜千臉色一掉,哀嘆聲,「能沒有麼?他哪回好好地把事辦完的?今日又自報姓名,還在點子面前犯傻,只好將一眾小蝦全烹了。下回寧願自己動手也不叫他去。」

「莫要逞強,今日動的是孔非吾,還是叫上楊東離好。」

她瞄瞄閻郁若有所思的臉色,輕笑聲,「老閻,你是不是想,毛遂自薦一下,到鷹組,或許能作個領隊……」

他倏然轉頭,「你說的什麼?我沒有這個意思。」

姜千自覺逗弄了他,偷著樂了一陣,門外頭傳進兩聲叩門。姜千一揚衣袂,起身去開門,瞧見管傳話的小啞巴,扎著兩個揪揪,瞪著大眼望著她,指指外面,豎起食指與中指,並攏成劍型,貼鼻梁一路走上去,劃過額心。

「樓主要見我?」姜千一陣子新鮮,回頭對閻郁道,「現下是不是年關要到了,仇人都搶著死?眼下這一樁事剛完,就又有新任務。」

出門外面是一條木廊,狹長的一路,邊上靠庭院是一排綴著的銅鈴,風過時叮當厚重,踫響得有點沉重。

盡頭一座月門,相隔著臨近院子,此處木廊相交,交插並攏在一處木台,四面圍欄,下有淺池。

小啞巴在前頭,姜千隨在後,故意去戳她頭上鼓鼓的揪揪,小啞巴瞪她一眼,姜千賤賤地笑笑。另一條木廊上走來一個人,還顧隔著遠遠的,就聞見一縷香氣,暖暖溫溫的,飄飄蕩蕩到了跟前。姜千覷見對面緋紅色春衫飄蕩著過來,站住在木台上,頂頂前面小啞巴,「怎麼還有阮春?」

小姑娘轉頭,自下往上瞪,指指緋紅色的人,又指指顱頂,將兩根指頭並在一起,示意是上面的人要求的。

走近的是一個男子,一柄玉骨涼扇插在腰際,卻沒有紈褲氣息,緋衣襯得暖暖的,臉上帶笑,笑意也是溫軟,生的極白,雖不說極俊,卻有幾分秀美。

姜千道︰「阮領隊,別來無恙。」

阮春笑答︰「小千怎麼好像生疏了?」

姜千埋頭望著地面,「阮春,你也是去找樓主?」

「走這條路,自然是去找樓主,看來這一回是和小千你共事。」

阮春是南方人,一這點毋庸置疑,鳳影之中幾乎每人的身世都成迷,是以姜千也不知他的來歷。三個人無聲走在木廊上,小啞巴在前,阮春不是看看她,帶著笑意,姜千卻反而僵著臉。

阮春有趣問︰「我听聞小千你其實是個愛鬧愛玩的女子,可不是現下這樣的偏靜,這是在偽裝真實性情呢?還是在對著在下尷尬呢?」

姜千暗自撇撇嘴,抬頭含著淡笑道︰「都不是,我是怕到時候翻臉時,會嚇著閣下,所以干脆現在就不假辭色算了。」

阮春道︰「听來好像是在下得罪過小千,是因為……」

「沒有得罪一說,不過我毛病較多,不願意和別人一起共事。」她眼里多余的笑意也隱去,換上超出年紀的淡漠。

阮春也沒有表現尷尬,尋思著道︰「我听說滿樓中,最在意酬金的就是小千你,你是因為我與你分同一份酬金,所以不悅麼?」

姜千低頭作苦思狀,繼而抬頭,蹙著眉道︰「阮領隊,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不是我對你有什麼疙瘩,是老閻他……」

「閻郁?」阮春更是奇怪,「我跟他沒什麼接觸,怎麼會得罪了他呢?」

「這個麼……」姜千四下看了看,見沒什麼人,湊到阮春跟前,悄聲說︰「前些日子吧,老閻他在外頭娶了房渾家。[我搜小說網]」

「這是好事,要恭喜閻兄了。他倒是一句也未提啊。」

「原本他是挺高興的,可是,前日吧,他到那婦人落腳的新房去,結果踫上你了。」

阮春一僵,「他將人安置在幽州?」

「是啊,他一向覺得你是……那種,小白臉的角色,見了你偷偷模模的去,就難免……難免以為你撬他的人。」

「什麼?」阮春但覺荒唐,「我如何……」

「你先別急,等我說完。他就急匆匆進門,質問那個女子,結果你猜如何?那女子說她是你的小佷女!老閻一想,這婦人一娶,你不是變成他叔叔了麼?他這個窩火呀。」

「我、我何來的……我是孤身一個人,更加沒有佷女!你,姜領隊,你莫不是在騙我?我知道你就是做這個活計的,你們鷺組……」阮春全然沒了往常灑月兌自在的樣子,手足無措望著姜千,說話也結巴了。

「我干嘛騙你?那女子可是說的有模有樣,你是雍州阮家莊人不是?家里雙親都過世了,埋在莊外黃竹牧場里不是?你瞧,她都知道。」

阮春看鬼一樣瞪著她,姜千拍拍他肩頭,「回去查一查,我覺得吧,你是不是把這麼一個佷女忘了,她怨你,故意找你的不痛快。」

阮春在原地亂打轉,大步走開去,姜千在後揮揮手,喊道︰「要查仔細,把偏支旁支都查一遍啊!」直到瞧不清阮春背影,才轉過身笑得眼淚含眶,拍著大腿直不起身。

小啞巴瞪著她,以為她是瘋了,姜千笑夠了,拍拍她,「看什麼?阮領隊他有急事,咱們先去。」

「姜領隊,你又騙人了,樓主交代過,不許你在樓中胡亂騙人。」小丫頭費勁地出聲,她的聲音極其嘶啞,像是粗糙撕裂的皮革,每一句都在折磨人的耳朵。

姜千猛地收斂了笑,大力一拍她,「少廢話,快點走。」

小啞巴不情願地帶著她,進到木廊盡頭的一間屋,四面皆是水池,下部有石刻的欄架支撐。厚重的帷幕在四面垂吊,一片橘色與土色間雜的圖案。臨近門口處是幾座木架,上頭一格格插滿厚紙箋,隔著一襲垂紗,隱約透露出一條人影,坐在木幾之後。

姜千笑著上前,撩起垂紗,「樓主大美人,小的來啦。」

「滿眼都是銅錢影子,你說你小小的年紀,怎麼就是個財迷呢?」

木幾後頭坐著個女子,整齊盤發,左右插著龍形釵,妝容描得仔細偏艷,三十多已經不算年輕,鳳目櫻唇的輪廓還算是俊秀。

姜千在對面坐下,下啞巴站在旁邊,向婦人道︰「樓主,姜領隊剛才……」

「行了,沒你什麼事,自己玩去吧。」姜千搶著打發她。

「行了。」韋思戚揮揮手,叫下啞巴下去,「你不用耍花腔,把阮春弄走了,是你干的吧?」

姜千搓手,坐沒坐相攤在幾案上,「哪是啊,他原本來了,後來似乎是有急事,自己先走了。」

韋思戚長出口氣,無奈道︰「我不是沒有事做就叫來阮春,這次的事,不是你們鷺組獨自就能做好,須得有他鴿組的配合。」

姜千偷著露出副不耐模樣,一抬頭,又轉成笑模樣,「有什麼任務拿過來看看再說麼,樓主你應是了解我,要是真的是龍潭虎穴,我才不往前湊。」

韋思戚把紙箋壓在掌心下,緊貼案面,「你將閻郁叫來,我與他說。」

「哎呦樓主你可真的是不夠意思了,你不與我這個領隊說,卻去與他講,我可是傷了心。」她作勢起身,驀地腳下一滑矮身,使指尖將紙箋勾了出來。韋思戚再去抓,已經來不及,氣得大罵,「你這條滑溜泥鰍,把紙箋還回來。」

「樓主大美人,給我看兩眼,又不會掉價……」她說到一半,忽地怔住,繼而大叫,「我的咿?N喂,這次點子是天壽閣的老板!樓主大美人,這回酬金該有一萬吧?」

韋思戚敲桌,「眼珠子都快掉進錢眼里了!我與你說,我可還沒打算給你做。」

「別呀,樓主大美人,咱們關系比別人親,看在你與我爹的關系上,這樣的肥差也要多想著我啊。」

韋思戚看著她眉開眼笑的模樣,指指她,數落︰「你呀你,你爹當年是多少深閨少女的夢里佳婿,你怎麼這麼副德行?」

姜千放下紙箋,「有什麼隱情,現在該說說了吧?」

「其實這個任務,原先分給了楊西野。」

「听說了,和先生動手,被踹出門了。」

「那個死小子……算了,不說他。」韋思戚忿忿的,「他的身手你是知道的,這個任務放在他那里快半個月,至今都沒完成。他沒發作前,我曾過問過,他只是說找不到人,現在也無從去問了。」

「找不到人?」姜千眼光落回紙箋上,「天壽閣那是大商鋪啊,就算老板深藏幕後,憑借楊老二也不會翻不出人來。」

「沒錯,所以我總覺得有蹊蹺,想找阮春來查清楚。你非得自己來,你到底把人騙哪去了?」

「來不及了,他去幽州了。」

「什麼?」韋思戚拍桌起立,朝外叫︰「發快騎去追阮春!」

姜千在底下扯扯她袖角,「樓主,情況未明,你只憑這一張紙,怎麼就知道我做不來?先教我去做唄。」

韋思戚打量她,嘆了一氣,「單子交給你也行,不過你必須得和閻郁商量。」

姜千眉開眼笑地應聲,「那當然,能用他的地方,我自然不會省著。」

「老閻說不準上輩子欠了你的。」

「那楊先生是上輩子欠了誰的?養了四個兒子,沒一個是正常兒子。」

韋思戚一掌拍在她頭頂,「你還想怎地?拿我相公打趣起來。」

「樓主大美人,你與我說說,楊西野他真的是因為犯渾,才被你倆踹出門;還是有什麼暗底下的任務……」

韋思戚一伸指把她頂遠,「姜千,你看看你那副德行,像個長舌婦,一會兒又像個守財奴,你爹和你媽男的俊女的俏,怎麼你就模樣不秀氣,性子不出息?」

「我就是模樣不秀氣,性子不出息,才能到處的騙人啊,不然怎麼去給您辦事?」姜千大咧咧的,一點沒不悅。

————————————————————————————————————————

閻郁進鳳影時日不長,很多人覺得他就是輸在進來的時日短,才屈居姜千之下。不然如何也會強過這樣一個小丫頭。

閻郁一貫是個冷面將官,現下更加僵冷帶怒,不說話,側臉對著她。

姜千將紙箋擱在桌子當中,一封厚實的粗紋紙,上面用墨跡印著半邊殘翼的花樣,底邊小字印寫著個戚字。

「你用得著拉長著臉麼?我可是使出渾身解數,要來的這個任務。」

閻郁抑郁地轉頭,「你可明白,我們是鷺組,專擅坑蒙拐騙……」

「那是李代桃僵、移花接木,不叫坑蒙拐騙。」

「說的再好听,也是一樣。我們不善收集消息,楊西野也未曾將人找出來,我們若是同樣找不出,到了時限人還在喘氣,就是誤了箋,那就完了。」

「楊西野除了砍人外知道什麼啊?我可有一次誤過箋?我就不信,這麼一個賣古玩的商人,我竟殺不了他。」

「你想如何辦?」

姜千眯著眼尋思一陣,挑起笑,「我們今晚模進庫房,去偷他一件。」

閻郁瞪眼,「你該不是手癢了?」

姜千搖頭,「明日,我們再拿著這件器物去天壽閣賣。」

閻郁眼珠外凸,「你這樣亂搞,究竟是為什麼?」

「我們這樣大鬧,掌櫃勢必得通知幕後的老板,到時順藤模瓜,不就行了?」

閻郁搖頭,「我不贊同。你將事鬧得太大,也想得太過簡單。萬一打草驚蛇,以後就更加麻煩。」

「老閻,你才二十二,怎麼像六十二?畏畏縮縮,進退不前,我快要煩死了。」姜千不耐,口氣也轉得不善。

閻郁站起身,鄭重其事走到她身前,像是背書一樣,抑揚頓挫地道︰「當初姜叔將你托付給我,囑咐我顧你周全。姜嬸使劍逼著我……」

姜千幾乎要給他跪下,「閻大爺,我求求你別說了,他二老的話我都听得快吐了。」

閻郁一撩袍落座,「那你須得听我的。」

姜千煩得伸手捋得頭頂頭發亂糟糟的,「那你說,什麼主意?」

————————————————————————————————————————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庫房之外,兩道隱在暗處的影子並排立著,較矮的影子啊一聲和個哈欠,像是沒睡飽半夜教人挖起來的。旁邊的影子一拍她,「小聲點,萬一教人發現,就要圍而攻之。」

「老閻你這叫個什麼法子?磨磨唧唧的,哪里比我的主意強了?」

「上去。」閻郁不理會她的抱怨,鉗著她肩,提臂往上一甩,將一個姜千丟上牆頭。

「其實爹和媽他們對不住樓主,生生是毀了一個冷面漢子,變成了帶孩子的老媽子。」姜千騎在牆頭上,看著閻郁一蹬腳跳上來,不住地念念叨叨。閻郁任由她去,揪著她衣襟再扯下內院來。

推開緊閉的檀木門,里面黑秋秋的一片,彌漫著淡淡古舊清雅的香氣。閻郁翻開手掌,里面有一顆雞蛋大的夜明珠,散發瑩瑩光亮,照亮了周遭五步之內的情景。

迎面是一張直搗到棚頂的檀木架,上面數只格子,放置著大小不同的盒子,有嵌珠玉奩,描漆多角盒,也有挫金銀符文匣子,在黑暗中寶光華然,一片琳瑯精妙。可惜姜千全無心動興奮感,無聊地轉悠兩圈,「都是些花俏有余的小玩意,天壽閣也不像外頭傳的大氣有名麼。」

「真正的重寶當然不會就擺在外面。」閻郁在木架上模索尋找,一轉頭,語氣嚴肅交代,「今日我們是來辦事的,你只能去看去記,不可動這屋中的一物。」

「行啦。」姜千不耐,推開他,伏身半蹲著,在木架底面模索,模到一處突起,按下,果然前頭一處木格欄升起,露出洞極小的空門,有石階順接往下。

姜千撇撇嘴,「連機關也是過時八百年的老機括了,我看這沒什麼好玩意,老閻你那條主意是白費功夫了。」

閻郁走在前,執著夜明珠順階而下,姜千跟在後頭,繼續念念叨叨,「做什麼麻煩自己?干脆把這里一把火點了,我看他大老板現不現身……」

閻郁在前頭倏然一停,姜千撞在他背上,「你干嘛啊?跟傻了似的。」

閻郁急忙忙轉身捂著她眼,推她上去,「快走快走,沒有什麼好看的。」

「干嘛干嘛下面是萬人坑啊?」姜千被推得莫名其妙,驀然扳住他手肘,抓著石壁抱頭一鑽,從他一側腋下鑽了過去。閻郁畢竟塊頭大,被她拼著身形靈巧閃過,再轉身去抓她,就已經晚了,不禁在後頭跌足嘆氣。

姜千震驚之極,瞪著兩顆快掉出眼眶的眼珠子,連口涎滑落也不知道,半晌魂出離體一樣輕嘆︰「我的唉?N喂呀……老閻,快快,把我做成銅人像,我以後就戳在這了。」

下面是一方矮室,並不大,但是各式晶瑩的珠光寶虹,映照得室內像是天國龍宮。階下兩只大鼎,里面盛滿圓潤明珠,大團燦白耀目的光澤,匯成一面巨大銀鏡。幾座玉雕的女像,是秦時妝容,衣帶鞋襪間瓖金嵌玉,眼珠里的鴿眼石好像真人瞳仁,精燦剔透。

閻郁心急,推著姜千,「你先上去吧,別一會在這發癲,我可按不住你。」

姜千直著眼,轉向閻郁,眼珠里映照著四周的玉色珠光,也像是嵌著一對琉璃石,「老閻,我好想是白日做夢的滋味……」

閻郁掐住她一邊手腕,五指狠握,在白皙膚面上印出五輪烏青的指印。姜千被痛勁一沖,回過神來,掙月兌他。閻郁氣悶地狠瞪她,「快點辦事,辦完走人。今晚我得守在你床邊上,免得你天亮前手癢,將此處搬空了。不對,往後幾個月我都得守住你!」

姜千抬眼偷瞄他,笑笑說︰「那多委屈老閻你?我是懂輕重的人,不用老閻你日夜看管。」

「就這個。」閻郁指著一只珊瑚樹,「你將此物模樣記住。」

姜千端詳一陣,搖搖頭,「不好,這個不夠特別,咱們應挑個獨一無二的。」

「你說呢?」

姜千在珍寶積成的山丘間徘徊,撫著下顎喃喃,「庫房的擺放,也是有講究的,按說會有鎮庫的東西。」她停在一處桌案邊,閻郁也湊過來,露出驚奇神色。

這是張普通的桌子,四腳光禿禿,沒有任何雕飾,上面一覆著一塊麻布,壓在一只錦盒里。

姜千伸手輕落在錦盒上,閻郁道︰「難道你覺得這里面是最值錢的東西?」

「值錢?」姜千搖頭,「老閻,你不覺得,對于一件珍器來說,這兩個字太寒酸了麼?」她輕抬手,將錦盒的上蓋啟開,里面是一枚印章,雕饕餮獸裝飾,玉質清透蔥白,如同水滑,如淋光澤,就連閻郁也不由驚嘆。姜千小心地探手進去,先是拔出三只樹立的牛毛小針,揣進懷里,再將印章拿出,擱在桌面。

「連防偷竊額度法子,也是最古舊的一種。我倒真想知道,這個天壽閣的老板是什麼樣的人。」

「現別管那些,看看這個,馬上記住尺寸。」

姜千瞥他一眼,轉到印章上,「高一寸六,四邊方,邊長三分,上有坐睡饕餮一只。古玉質。」她將印章拾起,看看底紋,眼光漸漸異變,「下為篆字。」

「什麼字?」

姜千不答反問,「老板叫童福是麼?」

「沒錯。」

「是福字。」

「只有一個字?」

「是挺奇。」姜千將印章放回錦盒,再將牛毛針插回,最後合上錦盒上蓋。

兩人上到庫房上層,閻郁奇怪地回身問︰「我倒是有點奇怪了,這回見著了鎮庫的珍器,你倒不發癲了,怎麼回事?」

姜千轉身看他,淡淡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有何處奇怪?」

「到處都奇怪。這里是天下有名的古玩店鋪之一,從南開到北,直到天子腳下,都人盡皆知。可是用的一切防盜手段,都是最古老的,怎麼還沒被人偷干淨?」

「這也沒什麼奇怪,因為沒有幾個暗刺會跑來偷盜,當然了,遇到你這個財迷暗刺,或許關門的日子就相去不遠。」

「去你的。」姜千斜肩撞他一記,「我就是有感覺,覺得怪異。這個倉房,不比雍州那里,所以守護較疏,這個能理解。可是……我說不上,就是心里一陣別扭。」

閻郁一攬她,「那玩意還記著麼?那個別忘就行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風雷火最新章節 | 風雷火全文閱讀 | 風雷火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