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之路 正文 第三章 初入常德

作者 ︰ 雲鶴飛山

常德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蟲不知小說網]據說在大梁帝國之前,這座城市就已經是歷史的存在了。

常德的地理位置十分突出,扼川黔咽喉,通湖廣財路,城市商業化程度相當發達。湖南有四水,湘資沅澧。其中沅江水就是經常德匯入長江的。一些主要的碼頭,如津市,桃源,澧縣均在常德境內。其地區繁榮程度遠遠超過了北方的一些府城。

由于湘西地處苗侗土家族聚居的地區,長期以來,帝國中央政府一直無法對這一地區實行有效管理,因為這里是不設縣治的。這個情況一直到大梁六世皇帝統治時期才得以徹底改變,大梁帝國強行實施改土歸流的政策,設立縣治,派駐流官。為此,在湘西地區展開了長達六十年的「改土之戰」。直到七世皇帝統治晚期,朝廷才正式的確立了在這一地區的統治,但是強行漢化的結果是嚴重的,當地的土著從山林中走了出來,從獵戶變成了農戶,但是生計卻沒得到任何改善,人的本性是求存,自然而然,這些漢化的土著以及移民到此的漢人在生存的誘惑下形成了一個新的社會群落,湘西土匪。

從表面上看,湘西的民風是淳樸的,在白天,你能看到一片和諧的景色,到處是在忙于耕種的農民,忙于捕魚的漁夫,四處嬉戲玩耍的孩童,還有就是用背簍背著孩到處轉悠的婦女,甚至個別時節你還能听到青年男女隔著山兒唱情歌,加上山清水秀的自然美景,換誰來看,都是一副美好的畫卷。紅塵的一切俗事煩惱在這里,你似乎都看不到了。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大致也不過如此的了。

不過千萬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了,因為這僅僅是白天的湘西。

夜幕降臨的時候,罪惡也同樣在這片土地上悄悄的滋生著,桃源後江上停著一條條小船,不過那不是在打魚,而是在接客,當地有個丑陋的惡習,要臉不要身,新婚妻子過門,必須先去接滿三年客,掙足了養家的錢,女人才能回來婆家生孩子,雖然不是家家如此,但是在商道周邊,妓女卻是大量存在的,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這桃源後江的船妓了。過路的客商,本地的單身漢,衙門的官僚,山寨的土匪都是這里的常客。這到是符合市場經濟學,需求決定供給。

而在商道上,還有更大的罪惡在等著你。白天那些老實八交的農民,晚上可能就在這里做著兼職。兼職的內容無非是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說到這里大家可能覺得沒什麼,東北的胡子不也常這麼喊嗎?呵呵,要是留下買路錢便能打此路過就好了,往往錢和命得一起留下。畢竟當黑夜過去,白天來臨的時候,這些土匪們還要繼續平和的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勞動,老老實實的做人。為了避免被認出來,滅口是必須的,徐三的公公就是因為事情沒做干淨給人認出來了而不得不逃離故土的。這做壞事是一回事,被人抓到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湘西的商道,走的是茶葉和馬匹,利潤十分可觀,然而這卻不是最掙錢的買賣,在常德,鴉片才是真正的暴利存在。

大梁末年,英國人通過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的門戶,大梁帝國的統治者並不是銳意進取,富國強兵,以雪前恥,而是在那里心痛白銀的外流,于是下令在四川,雲貴地區大量種植罌粟,並成功的以土鴉片取代了洋鴉片。至于老百姓的健康問題,貌似帝國的統治者從來就沒義務考慮過奴才們的死活。奴才們對于統治者來說,只是影響財富生產的數字而已。

雲貴川的鴉片數量是驚人的,而無論你走陸路還是走水路最終你都必須經過常德的碼頭,鴉片貿易造就了常德商業的畸形繁榮。這也就是為什麼盡管湘西匪患如此嚴重,而商人卻依然前赴後繼,源源不絕的原因了,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而已。

由于商道的存在,湘西成為湖南最復雜,最神秘的土地,世界上三大古老職業︰妓女,雇佣兵和強盜,在這個地區,你都能找到。

如此多的人客死他鄉,同時也就催生了趕尸匠這個更為神秘的職業再度興盛起來。(神座)當然,這就是題外話了。

大梁帝國對于湘西的控制僅限于縣城,縣城之外完全無法控制,事實很多時候連縣城他們都控制不了,比如歷史上湘西匪首八大王曾攻佔沅陵縣城,朝廷雖然收復了縣城,但是由于官匪拉鋸,戰亂連年,一度出現了連續十七年沒有正印縣令,全是署理的歷史。整個湘西,朝廷勢力最強的地方,也就是這常德城了。

1911年革命時期,湘西諸匪在哥老會袍哥之子桑植人賀虎帶領下攻佔了常德縣城,並接受了革命黨的委任,當起了常德鎮守使,二次革命又被北洋軍擊敗,隨後被收編。

中華民主共和國成立以來,湖南的都督們換的比日本首相還勤快,幾乎到了平均半年一換的地步,最短命的都督連一個月不到就垮台了,直到1916年7月,趙炎武擔任湖南督軍,這個才勉強算一個長壽的。至少已經半年了。由于省份政權動蕩不安,各種勢力並存,省府政令幾乎不出長沙。加上能從這一地區依照明文規定收到的賦稅實在也有限的緊,很多時候催急了還有倒貼的可能,這也就決定了對湘西地區的管理實際上也是一片空白。最大的表現就是,在上一任鎮守使馬統戰死沅陵後,北洋政府也好,湖南督軍府也罷,都似乎忘記了這里還需要一個鎮守使,整整9個月過去了,常德依然沒有鎮守使,悲觀估計,今年內也別指望有了。

不過政府不運轉不代表社會不運轉,尤其是在湘西這個還不是政府一家說了算的地方,商人們照例給各山寨的老大們交錢,妓女們照樣在接客,商道的馬鈴聲還在叮兒啷當的響著,自然湘西各地的農民兄弟們還在繼續從事他們祖上幾輩人傳下來的那份很有前途的兼職。

延續了上百年的傳統秩序還在繼續存在著,湘西,常德還是那麼的「安定和諧」!

被周家人趕出周家村的徐三就在這個安定和諧的時刻進入了常德城,並且開始了他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一生,事後諸多史學家一致認為,如果不是同村的潑皮的迫害,中國歷史上也許根本就不會出現象徐建業這樣的一個傳奇人物。而徐建業也許會和很多傳統的中國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運氣好點,娶個媳婦,然後拼命生一堆娃,最後欠著一的債入土為安了。可惜,歷史沒有如果!因為,徐三進城了。

常德城的城牆並不高,對于十二歲還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的徐三來說,城牆也就跟山上那些成年的沙木樹的高度差不了多少,還不如老周家的圍牆高了。這城門也不寬,大約只能容三二頭牛同時進出,土灰色的城牆很明顯已經很多年沒有修繕過了,上面布滿了青苔,遠遠望去,綠毛毛的滲人。

眼楮通過城門洞,可以看到一條並不太寬的街道,更遠處,街道被夾在兩排二層小樓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各色包著青布頭巾的鄉民在往返穿梭。各色布條招牌在隨風擺動。

和頭回進城的普通孩子的心情不一樣,除了新奇感,徐三並沒有半分快樂,昨晚的一幕幕場景還在他腦袋中浮現,被砸爛的家什,被扇耳光的父親,弟弟妹妹的哭聲,還有那凶神惡煞般的周老五都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內心是如此的焦灼不安,不願再去面對,一種巨大的挫敗感和屈辱感籠罩在他的心頭。來常德的一路上,徐三都坐在牛車上不發一言,直到趕車的賀老伯叫他好幾聲,徐三才回過神來。

「三伢子,進城了,三伢子?」賀老伯見徐三走神了,扯了嗓子一喊。

徐三反應過來,也只是嗯了一聲,對于年方十二歲的他來說,未來的生活,還真的是一片迷茫,這個時候他更多的是想回家,他發現此刻的自己是無比的想自己的娘。也許人的天性,在面對未知和恐懼的時候,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母親。

「三伢子啊!」賀老伯嘆了聲氣,他是賀二牛的大伯,昨天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等會我去馬行把草料卸了,你沿著這街直走,看到一個大德壽藥鋪,你就進去。」

「哦,忘記了,你小子不識字,還又是第一次進城」沒等徐三回答,賀伯又自言自語起來「得,你數吧,這邊數第十一個鋪子就是了,你二哥平日在那里听差哩。」

徐三點點頭就跳下了車,他到是不怕,不還有張嘴嗎?找不到可以問人啊。

很快徐三發現自己和賀大伯都過高的估計了難度,不用問人,他很輕易的找到了大德壽藥鋪。因為二哥就站到鋪子門口,正打著哈哈替客人牽馬來著。

徐二大徐三一歲半,三個月前剛進的鋪子,因為不懂藥行的規矩,目前只能干點端茶送水洗衣牽馬的雜活,一聲二哥讓徐二回過頭來︰「三伢子」!

徐三看到二哥一身藍褂子,頭頂一皮瓜皮小帽,肩上搭拉著一條白巾,臉上充滿了驚訝之色,立刻感覺到有靠了,自己的眼楮立馬不爭氣的紅了。

徐二把徐三領到藥鋪後面的馬廄里,先捧了一堆草料擱馬槽里,拍了拍手,拉著弟弟在石階上坐上,听弟弟慢慢說道。

半晌,徐二听弟弟說完,捏緊雙拳「周老五那個殺千刀的畜生,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沒根沒底的外來戶。」見弟弟眼楮都紅了,又安慰道︰「弟弟,這事我看不怪你,別往心里去,總有一天……」

「徐二」這邊總有一天還沒下文了,那邊堂上就叫開了,堂屋的後門被推開了,一個長衫漢子走了出來。徐三回首仰望,來者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臉上二撇這個時代上層社會流行的八字胡,真實年齡不過三十歲左右。

還沒開口,二哥就用左手捅了自己腰間一下︰「這是少東家,還不請安。」

還沒等徐三開口,機靈的徐二就先打了個千︰「少東家,這是我弟弟,老家呆不下去了,剛進城,還沒個去處,想求您謀個差事,管飯就成。他人老實。」

少東家頓時就笑了︰「你個小滑頭,先去把王先生的馬牽到鋪子門口去。」隨後又端詳了徐三一會,「讓你弟弟先住下,就先住你那。」

徐二忙拉這弟弟打千︰「得了,謝您少東家。」

徐三還沒反應過來,糊里糊涂之間也就憋出一句話來︰「謝……少東……」

周少爺微一頷首,轉身又進去了。

晚上,徐三見著大哥了,兄弟三個也沒多聊,城里晚上除了妓院,也沒個別的去處。明兒個哥哥們還都要干活,吃完晚飯哥哥們也就早早的睡下了。徐三他想家了,想媽媽了。盯著這小屋子的房梁,徐三一夜未眠。差不多東方發白,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天,徐三都悶在這個藥鋪後面的小屋子里,他不敢一個人出去,這個世界對于他來說太過陌生了,他最想的事情是回家,他最期盼的是兩個哥哥早點回來。

終于,天將黑,飯香飄的時候,二哥先回來了,和大哥在當鋪干活不同,二哥就在藥鋪,自然先到,而且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老三,今可有喜事了,少東家讓你明個去茶樓當個跑堂伙計。雖然沒工錢,但是管三頓飯,而且年底還有紅包拿。先學著,好好干,別給少東家丟臉了。」

裕泰茶樓,那是周家老太爺一手創辦的產業,五層的望江樓建築風格,算的上是常德的一個制高點了,茶樓座落在沅江邊,出門就對著南門碼頭,絕對的好檔口。每天都是過來過往,茶客盈門,幾十年來生意就沒消停過。時日久了,名氣自然也跟著大了,南來北往的客商們哪怕不喝茶也會來這里湊湊趣,比如尋個高點的,臨著沅江的位置,叫上一盅雲南正宗的普洱茶,或者湘西本地出的沅陵官莊茶。細細的品著,迎面吹著江風,近看著碼頭上裝船卸貨的熱鬧場面,遠望著緩緩東流的沅江水,于鬧市中取靜,到也別有一番格調。

裕泰現在的當家掌櫃叫王貴發,五十來歲,在這掌櫃的位置上已經干了十來年了,跑堂的伙計二十來人,後院還設了個廚子,三五個幫廚,這客人跟這也不完全來喝茶的,跑生意的人不比衙門的老爺,城里的士紳,大多在外不求格調就求個溫飽。喝茶歸喝茶,飯總還是要吃的,由于客人中有不少北方人,因此在裕泰茶樓,北方的烙餅子那是常備的。

茶文化,在中國本來也就屬于雅文化的一種,大梁王朝覆滅後,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階層失去了特權,雅文化整個的也就跟著衰退了,茶文化自然也不能免俗,各地不少因王公貴族而興旺了幾百年的茶樓一個接著一個關張了。

可著裕泰卻結實的挺在這常德南門碼頭,而且生意愈加紅火。原因在哪呢?總不會是靠這北方的烙餅子吧!

徐三進來干了個多月,就知道,一個小跑堂的,在茶樓里穿來穿去,盡管掌櫃的交代了听到客人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是徐三還是听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喝茶的客人,大多是商人,而他們在這里往往接觸的最多的兩種人就是馬幫和土匪的代表,大家在商言商,要想路上求個平安,這貨上路前總得談個妥當,不然上路被人劫了道,那吃進嘴里的東西可就沒吐出來的道理了。象這種江湖買賣的勾當本應該在青樓或者船妓那里,大家一邊喝著花酒,一邊稱兄道弟的解決的。可是大白天的大家總不能往青樓或者船妓那里跑吧,白晝宣婬不符合此時的社會傳統不說,姑娘們白天可是不接客的。

這茶樓到也彌補船妓們白天不干活的空當,為各色權錢交易,江湖買賣提供了一個場所。這也就是茶樓生意再紅火晚上也不開門的原因。

跟這喝茶的,也許沒幾個斯文人,但是絕對不會少你半文茶錢。

南門碼頭是三大袍哥共管的地方,十五年的老規矩了,大家也是和氣求財。因此還算好,幫會斗毆的壯觀場面,這里幾乎見不到,萬一有個什麼事情,簡單,幾個袍哥各自帶上一票人,往茶樓的頂樓一坐,擺開了說上個四五六,很多時候都能和氣解決,袍哥們也很講買賣人的規矩,真要把誰三刀六洞,也不會在你這茶樓行家法。至于鴉片的買賣,這個在常德最暴利的東西,則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茶樓里,從來就沒人會在這茶樓里進行煙土的交易,那是南門碼頭的活計。而周家自少東家回國後也徹底不再染指鴉片生意,據說少東家非常痛恨這個東西。

但是在這常德城里,有講規矩的人,也就有那不講規矩的人。

這類人很有特點,和你說話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都會用手在胸前劃十字,然後語氣沉重的對你說,主會保佑你的,我的孩子。別以為他們是神甫,其實他們是一個特殊時代的特殊產物,教民。

在常德,曾經發生過這麼一件事情。兩個白人神甫到這里傳教,利用當地官府征用了大片土地修建了教堂,為此,還打傷了被征地的農民,這神甫還大規模的召集所謂的教民,由于大家大多對基督教很陌生,因此肯入教的大多是貪圖好處的地痞無賴,這些入了教的中國人自然也沒少利用洋大人的庇護少干壞事,官府也不怎麼敢管。

1899年,大梁帝國上下響應西太後的偉大號召,發起了反洋人愛國運動,被欺壓了好幾年的常德人在幾個袍哥的帶頭下,沖入教堂,殺了洋人,焚燒了教堂,四處捕殺教民。史稱「常德事件」。

1901年,大梁帝國戰敗,西太後為了取悅洋人,嚴旨查辦此案,下令捕殺肇事者。最後賀虎的父親,袍哥賀文茂站了出來,給朝廷 嚓了,腦袋還掛在城頭暴曬三日,不許收尸。事後朝廷還在這里立了個碑,以警戒百姓,不得得罪洋大人。

這下子,常德的教民就更囂張了,欺男霸女的事情,自然不少。其中代表人物叫馬五,全常德最大的煙館的老板,同時還開著全常德最大的青樓。最大的賭檔。按今天的話來說,這是毒梟雞頭再加莊主,毀人全家,拐賣人口,逼良為娼的事情,這位馬五爺一樣沒少干。你還別小瞧他,背後靠著教會,又同澧縣鎮守使王振亞狼狽為奸,獨霸津市的碼頭,在常德也算一霸,就是三大袍哥,平日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常德的老百姓也是恨馬五恨得牙癢癢,卻又拿他這個畜生沒辦法!

轉眼間,冬天到了,但新的鎮守使還是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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