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之路 正文 第六章 徐三當兵

作者 ︰ 雲鶴飛山

幾天之後,王振亞的靠山之一,北京的某位常德籍議員的電報到了,馬五看到了電報,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原來是教友,看來改日還需備份厚禮攀攀交情。[全文字首發]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北京,在北洋政府,議員連八大胡同的婊子都不如,指望他們探听到些什麼真相,那就是笑話了。而如果馬五爺和王振亞要是知道馮秉坤在廊坊的所做所為,估計此時此刻,他們就輕松不起來了。實在是,信息不對等啊!

此時的王振亞到覺得馬五爺有點小題大作了,不就是查封了民利玉器鋪嗎?誰讓馬五手底下的人不開眼了,還得麻煩自己去跟妻弟關文虎,哦,也就是常德縣警察局的局長打招呼先關幾天。再說了,他跟馬五這些地頭蛇是不一樣,他在常德這個地方鎮守了十幾年,自己是官身,而且手底下還有軍隊,當然如果那支只會欺負老百姓的軍隊也能算軍隊的話。但起碼自己是有實力的,對于空降來的馮秉坤,他並不是很感冒。他心里還在嘀咕著,等馮秉坤調走後,自己托那位議員在北京幫自己活動活動,自己干脆當常德鎮守使好了,盡管自己實際上已經是名至實歸了,但是頭上擱著個上級,總歸行事不便。

比如說,如今新的常德鎮守使已經上任了,那麼自己再留在這個地方就顯得不合適了,王振亞決定還是先回澧縣再說,而且自己在那里才能感覺到安全。如今的常德,馬上就有新鎮守使的二千人馬要開進來駐防,這以後還真不能忽視他。

這時馬五爺還是有點擔心,「王鎮守,您老要走了,萬一有個事情,可怎麼辦啊?」

王振亞滿不在乎的說︰「怕什麼,常德這個地方,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一個新來的鎮守使還能把這天翻過來不成?」見馬五還不放心,一擺手︰「行了,我說五爺,你也是老江湖,真有個事情,你就先跑到澧縣來,天塌下來,我頂著。咱上面有人!」正往外走了幾步,王振亞又回頭道︰「對了,下個月,熊將軍要從這個碼頭出貨的事情,你五爺切莫忘了。這次的買賣量大,千萬安排妥當了。」言罷也不待馬五回話,帶著衛士走了。

馬五一跺腳,暗罵一句滑頭。轉過頭揮手招來管家,暗自叮囑幾句。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的。

那邊馬五爺送別王鎮守,這邊卻是馮鎮守夜會周少東。

馮秉坤自從在茶樓听了徐三那段話,就有心要結識這位到日本留過學的周少東。不料一直未能如願,這些日子,鎮守府外游蕩的人有些多,馮秉坤也心知肚明,他故作不知,只是讓人持了拜帖,去裕泰茶樓讓人轉請周少東。

送貼的是石桂友,進了茶樓門口就踫到了徐三,帖子自然是給了徐三讓他轉交。隨後是石桂友就跑三樓喝茶听小曲去了。徐三按照規矩給了王掌櫃,王掌櫃一看帖子,就順**代,讓徐三把帖子送去大德壽給少東家。

大德壽藥鋪里,周少東接過徐三送來的帖子,一看就樂了,徐三也不多語,正要轉身退出去,不料周少東突然一把叫住他︰「三啊,今晚沒什麼事情吧,你跟我一塊去鎮守使府,去看看這位新來的鎮守使大人吵得是那一出。茶樓你就不用回去了,待會就在這里和我一起用飯了。」

徐三躬身道︰「是。」

入夜不久,周少東一行二人,步行到了鎮守使門口,徐三手里捧著一禮盒,卻不知道內有何物.

送上拜帖,出來迎接的居然是馮秉坤,這到讓周少東吃了一驚。

「鄙人馮秉坤,久聞周少東大名,一直未能得見,今日得見,榮幸之至啊。」馮秉坤拱手迎客。

周少東回禮道︰「在下周紹棟,一直未來拜會您,慚愧,慚愧。」見馮秉坤微微一楞,笑道︰「紹興之紹,棟梁之棟。小民字君如。」

馮秉坤撫掌大笑︰「好一個棟梁之棟,」右手往大門一擺,「君如兄,府里請。」

徐三依著規矩把禮物放在了正廳就退了出來,馮秉坤向石桂友一點頭,石桂友就陪了出去。兩人實際年齡都是十五六歲,石桂友為人性格開朗,二人就挨著井邊坐著聊開了,石桂友一口的河南腔,那能吹的不行,什麼十一歲就跟著將軍征戰四方,什麼殺過的人十個手指頭加十個腳趾頭也數不完,事情的真偽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徐三很明顯的被吸引了,听完之後他象崇拜英雄一般的看著石桂友。[蟲不知小說網]

「石大哥,我能和你一樣當兵嗎?」徐三突然問道。正在吹噓自己在韓莊打南方革命軍如何了得的石桂友雖然很不滿意徐三打斷了他的牛皮,但是還是很大哥般的拍了拍胸脯說︰「沒問題,這事我跟馮將軍說說準成,包你石大哥身上了,怎麼說也不能讓你這聲大哥白叫不是!」

正廳里周紹棟正在和馮督軍交談,雙方都覺得很投機,他們可不知道外頭的石桂友擅自替馮秉坤收了一個兵。

二人談話的範圍很廣,從周紹棟在日本的見聞談起。

「我是日俄戰爭的時候去日本仙台學醫的,最開始的時候,總覺得我們這個民族比不過洋人,是因為我們的身體不行。後來我在仙台看了一段膠片,就是電影,一群中國人圍觀日本人殺一個中國人,據說,那是俄國的間諜。那些圍觀中國人很麻木,很冷漠,毫無同胞的觀念,讓我看著心痛,氣憤。」周紹棟語氣低沉「這個時候,我才明白,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病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馮秉坤听得很認真,他點點頭示意周紹棟繼續。「幾千年的封建制度,把我們的民族都奴化了,國家,同胞,集體,這些最基本的概念,在我們同胞的身上,你根本無法找到。大家習慣于把皇帝看成國家,把政府看成國家,而無論是皇帝還是如今的政府官員,都把國家當成了自己的私產。這樣的體制之下,民族何來戰斗力這一說?1911武漢革命那麼多年,這體制可有哪怕一絲變化?無非是趕走了一個皇帝,迎來的還是集權制度和腐朽官僚。舊的官僚還沒打倒,而掌握了部分權力的昔日的革命者卻變成了新官僚。除了下跪這一項被免除了之外,整個國家,沒有任何變化。而且更加動蕩不安。」

周紹棟喘了口氣,見馮將軍仍然听的很認真,又繼續道︰「日本人的體制其實並不比我們中國人民主,可那幫小矮子會騙,他們很會利用國民的愛國主義情緒。而且這幫小矮子每次賭博的對手都不錯,不是暮氣沉沉的中華,就是腐朽不堪的俄羅斯人。其實無論是甲午戰爭,還是日俄戰爭,日本的勝利並沒有對基層民眾的生活提供哪怕一點的改善。但是日本人卻因此變得更加狂熱了。我在日本的時候,很多日本政客鼓吹說征服支那。他們認為我們這個民族很劣等,不配佔據這麼大一片富庶的土地。」

馮秉坤的面色變得嚴峻起來「你覺得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嗎?」

周紹棟點點頭「問題並不在于日本是否要打我們,而在于我們自己是強是弱。」這時他語氣突然激動起來了「日本人每一天都在努力的強大自己,而我們這個所謂的天朝大國在做什麼呢?官員們在貪腐,商人們唯利是圖,國民們渾渾噩噩,而將軍們了,個個在厲兵秣馬,摩拳擦掌,都做著逐鹿天下的美夢,最可笑的是,中央政府居然向日本借款打內戰,都是一幫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東西。你就拿這常德城來說,每年雲貴四川有多少鴉片從這里運到各省,毒害我中華同胞。圖利至此,無恥至極。而這用鴉片換來的錢呢?又被他們這些軍閥用來購買武器,擴充軍隊,爭搶地盤。吾國由此進入一個惡性循環,必將約來約弱,日本人如何對我神州不生野心,不生妄想,不生企圖?」

馮秉坤大嘆知己︰「馮某就是在北京查毒給那幫混蛋趕到常德來的,我本以為,這天下,如周先生這般深明大義的人已經沒有了,今日得見,我才知道,何為國士,何為英杰,先生是也。」

馮秉坤對周紹棟的稱呼已經變成了先生︰「先生,馮某不過一介武夫,常德此地情勢如此復雜,遠非馮某一人能治,若先生不棄,可願意為這常德百姓,為我中華,助馮某一臂之力?」

周紹棟拱手道︰「將軍謬贊,周某一介書生,于國于家,皆是百無一用。昔日歸國之初,我也曾效仿康梁上書前朝內閣,針砭時弊,卻被郵傳大臣,哦,也就是現在的工商總長徐世興大人斥責為空談誤國,不堪大用,想來徐老大人不會無的放矢。馮將軍若是要用周某,怕是要慎重些好。」

「哼,他們那幫裱糊匠到是老成謀國,硬是把前朝謀垮了」馮秉坤聲調大漲︰「今日中國,內憂外患,非銳意進取者救國不可,段總理雖是有心結束亂局,但是你看他用的那幫人,那幫暮氣沉沉,貪婪腐朽的官僚,除了嘴巴上愛國,還有何可取之處,連一只牙刷都不能讓他們保管。」

「先生,今日請你來,實在是知道先生在這常德商界的聲譽後,希望先生能站出,為常德的百姓,為我中華做點事情。」馮秉坤話題一轉「還望周兄不要推辭。」

周紹棟見馮秉坤說的嚴肅,乃拱手道︰「馮將軍請說,周某盡力就是。」

「先生,我等位卑權輕,所能管轄的也不過是常德一地,但是古人有雲,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如今的常德,黃賭毒成災,各種勢力盤根錯結,尤其是鴉片,雲貴川康的鴉片都從這里出貨,這里的鴉片幾乎佔到了中國的一半以上,毒害國人不說,這些鴉片換取的錢財還變成了各地軍閥的軍費,搞的舉國上下不得安寧,可謂害國害民,我有心要在這常德打黑除惡,還百姓一片青天,還中華一片郎朗河山。」馮秉坤說的是鏗鏘有力,周紹棟听得是熱血沸騰。

「馮將軍,自1911共和以來,短短6年常德換了9任鎮守使,在我看來,只有馮將軍是真心為民,一心為公。位卑未敢忘憂國,周某不才,願為常德百姓獻此七尺之軀。」

兩只大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周少東夜會馮鎮守,可苦了石桂友,畢竟才十六歲的少年,這幾年能經歷多少事情啊?不過是把自己听說的事情加工一下吹出來,可那又能有多少呢?實在是沒辦法再往下吹了,總不能說自己是打響武漢革命第二槍的人吧!偏偏徐三一個勁的問石頭哥,你當時還做了什麼啊?最後,就在石桂友不得不冒認國賊方世旋咽氣的時候自己就在場的時候,馮秉坤終于送周紹棟出來了。不能再吹了,再吹就只能是小英雄石桂友手刃大國賊方世旋了。很多年後,徐三再見石桂友的時候,當胸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就是個說書的。方世旋死的時候,你不會是在他家廁所里吧!」

周紹棟站在庭院中對馮秉坤拱手道︰「將軍留步,時間不早了,還請將軍早點休息!」馮秉坤笑曰無妨.

這個時候徐三推了石桂友幾下,卻不見這小子開口.一急之下,居然跪倒在馮將軍跟前,連磕三個響頭.眾人大驚,馮秉坤連忙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提了起來:‘小兄弟,你這是為何?馮某可不敢當此大禮.‘

徐三一咬牙:「請將軍收下我,我要當兵.」

「你為什麼要當兵了?」馮秉坤很好奇.

徐三到也直接:「我想當兵,我想像石大哥一樣當和英雄好漢,這樣周老五就不敢欺負我爹我媽了!」

石桂友給馮秉坤瞪了一眼,滿臉通紅立在一邊,更不敢言聲了。

馮秉坤听得一頭霧水,回過身來看了看周紹棟。

周紹棟見狀連忙上前︰「馮將軍,這周老五是我家鄉的一個有名的地痞,這孩子家在村里是外來戶,經常被些地痞欺負,這才進城到茶樓當了個小伙計,這孩子平日到也听話,干活賣力,做事塌實,如將軍不棄,到也是個當兵的材料.」

馮秉坤到也不急著收人.他走到徐三面前,端詳了一會,嘆了口氣道:‘孩子,這天下的窮苦人多,惡人也多,這可不是你一家的事情.這槍你得為這天下的窮苦人拿才是.‘徐三呆呆的看著將軍,很顯然,他還弄不清楚這麼大的道理。

「徐三你大名叫什麼?念過書沒有?」見徐三听得似懂非懂的樣子,馮秉坤又問道。

「將軍,我就叫徐三,沒大名,沒念過書,也不認識字,但是在茶樓干了半年,數還是認識得的!」徐三老老實實的回答,到也干脆利落。

馮秉坤模了模徐三的頭,這個1米6不到的小個子身上透著一股倔強,這到對了自己的脾氣。「我給你取個大名吧,你不是想當英雄嗎?就叫徐建業,建功立業的意思,怎樣?」

石桂友連忙推了徐三一下︰「還不謝謝將軍賜名。」

這算是收下啦?徐建業愣愣地又要下跪,馮秉坤一把抓住他,「孩子,你現在也算是軍人了,記住了,男兒膝下有黃金,除了天地父母,其他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跪。」

徐建業看著馮將軍,差點沒哭出來。

「周先生,這下又要搶你一個人了。」馮秉坤回過頭來,略感歉意的說道。

「無妨,無妨,這孩子品性不錯,要真在我那茶樓干一輩子跑堂,反而落了下乘!」周紹棟畢竟年近三十,話說的到也漂亮。

馮秉坤拱手到︰「那麼明日,就請周先生來這鎮守府任職,石桂友!」

「到」石桂友連忙立正應到。

「明天,你帶徐建業去找宋連長報到。」馮秉坤又一把抓住周紹棟的手臂︰「來,周先生,我送送你……」

石桂友應了聲是,偷偷朝徐建業樹了個大拇指,你小子有種。

當晚,回到藥鋪,周紹棟因為還要忙禁毒大計,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對徐三說︰「馮將軍是個真正的將軍,到了他的部隊上,好好干,別給你爹媽抹黑。有什麼缺的,你告訴徐二,我讓帳房的曹先生給你解決羅。」徐三忙謝不迭。

到了臥房,三兄弟踫了下頭,大哥到沒說什麼,到是徐二見了不少世面,對于弟弟去當兵很是不滿︰「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又說這年頭的軍隊有幾個好的,當官又有幾個是好東西,你看看王振亞的軍隊,平日被老百姓指脊梁骨不說,死了還沒撫恤。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當兵不好。

徐三自己心里早拿定了主意,也不願意多說什麼,被子蒙上頭就睡。氣得徐二牙癢癢!

次日一大早,石桂友就跑到了大德壽,帶著徐三去鎮守府。二哥孩子心性,氣得不肯起床,到是大哥起來了,沒別的東西,就給了徐三一個大洋,二個雞蛋。大哥性格木吶,話不多,只是抓著弟弟的手久久不肯松開。

常德鎮守府,宋連長看了看徐三,做了兩項體檢,在一份檔案表格上如是寫下︰「徐建業,湖南常德人,身高160厘米,體重42公斤。」隨後讓司務軍官發了一套軍裝給他,由于部隊剛到常德,只有一套春秋裝。

當徐三穿上這套軍裝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人生和過去不一樣了,心里有的,除了高興還是高興。

次日,常德鎮守府,周紹棟一路興沖沖的進來了,由于事先馮將軍已經打過招呼,沒有衛士攔阻他。直接沖到了馮秉坤的書房外,卻楞住了。那書房的門上掛著一塊木牌,上書五個大字「馮秉坤死了。」

「幻覺,一定是幻覺,肯定是昨晚通晚沒睡趕計劃而產生的幻覺」周紹棟揉了揉自己紅腫的雙眼,可看到的還是那五個黑色的大字。

這時,守在書房外的張文忠樂了,「周先生,別誤會,我們將軍有個習慣,讀書的時候一般不喜歡人打擾,就在這門前立個木牌,上面就這五個字。」

「這還真是個怪人,可我現在有事情找他。」別看周紹棟平日說話斯文,一旦談起正事來那可就真的是風風火火。

這個時候,門突然開了,馮秉坤探出個腦袋,左手夾著本書,右手順拐出一塊木牌放在原來那塊牌子上,只見上書五個大字「馮秉坤活了」。

馮秉坤嘿嘿沖周紹棟一笑︰「早啊,周先生……」

周紹棟徹底無語了……

讀完周紹棟花了一夜時間熬出來的禁毒辦法,馮秉坤最直接的感受有三,第一,自己找周紹棟這人做幫手還真的是找對人了,他的計劃那叫一個詳細,估計段總理身邊的小諸葛還不如他。第二,這民政和軍政還真的不一樣,粗暴不得。第三,周紹棟這小子還真的是敬業。

看了這份報告,馮秉坤才知道,這禁毒從道義上來說,是好事,但是操作起來,難度極大,按照周紹棟的分析,常德這地界,圍繞著這鴉片生意,養活了很多人,這禁毒固然是救國救民之舉,但是如果操作不當,不能妥善安置這些依靠鴉片貿易生存的人,那麼好事可就變成壞事了。這可是個頭痛的問題,總不能全部槍斃吧!

眼下看來,還不能隨便抓人,治標不治本,這事急不得。

當天下午,鎮守府貼出布告,委任周紹棟為常德知事,原知事調往省城長沙。

這個告示到沒引起常德各方的重視,一直以來,這個知事由于有鎮守使壓著,一直都是個擺設,是個放屁都不響的官。

當天的茶樓還有些人搖頭晃腦的感嘆︰「如今世道真的變了,人心不古啊,連周少東都花錢買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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