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夏天,中國在吶喊,北京在流血。[我搜小說網]不過有一個人既沒有跟著吶喊,也沒有去流血,他只是在協和醫院的病床上痛苦的申吟著。
這個人就是讓憲兵好好收拾了一頓的徐建業。
他到不是傷口有多痛,由于沒有錯位,肋骨復原的速度很快,其它的大多是些皮肉傷,除了胸口因為燙傷要留下一個難看的傷疤除外。
徐建業自認是運氣很不錯的人啦,幾次親臨火線,都是把痛苦和死亡留給了敵人,自己連個毛都沒傷到。可這次進了北京就不一樣了,莫名其妙被憲兵逮了,還逼問他什麼馮將軍的密令。自己給馮將軍當過衛士那是不假,可這密令從何談起?沒有的東西徐建業自然是說沒有啦。可問題是憲兵們不信啊,你說沒有就沒有,那我們以後出來還怎麼混啊,于是徐建業又上了一趟刑,現役軍官,進憲兵隊的到是有,但是給上大刑,徐建業算是頭一份。
事後自然就更熱鬧了,賠錢不算,京師警察廳總監吳炳湖還不得不親自跑來慰問這麼一個小小上尉,當然這里面陸承恩沒少耍無賴。
隨後其他戰友也時不時來看看他,最讓徐建業感動的是王覺哉從廊坊跑到北京來看自己,為此還專門請了假。
感動歸感動,這些大男人可不是徐建業最期待看到的人。他現在最想見到的是周雲,那個讓自己挨了這頓刑的燕京大學小女生。
不過自己躺在這麼個病床上,除了躺著什麼也做不了。徐建業對于這樣的日子十分不滿,每天就是哼哼。好在他住的是軍官病房,這段日子也沒什麼戰事,他一個人在這里,也影響不到誰。
「徐先生,你該換藥啦!」負責徐建業護理工作的護士小鄧又來啦。
雖然小鄧戴著口罩,但是徐建業看著她那雙明亮的大眼楮就總能想到周雲,看得出,這個小鄧應該也是個美女。
最開始的時候,從來沒打過針的徐建業對于讓一個女護士月兌自己的褲子扎針是非常抵觸的,還是陸將軍的副官連哄帶嚇,才勉強讓小鄧給自己打針。時日久了,到也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啦!
雖然傷口好得快,但是消炎水那是每天必打的。徐建業對于西醫有些反感啦,中藥雖然苦,但是喝完了事,可這西醫打吊針,事情就不那麼好說了,起碼自己亂動一下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這日子過得,跟坐牢一樣。徐建業也暗暗長了一個教訓,下次踫到別人人多,千萬別托大,該跑就跑。到這會徐建業也對于那天自己被拿下感到委屈,實在是人太多了,而且合擊的手法非常熟練,根本不給自己施展身手的機會,就一擁而上把自己個制住啦,郁悶的緊啊!
住院這樣的好事還是留給對手吧!!!
小鄧是一個非常耐煩的護士,每天給徐建業打針,換藥。由于天氣熱,長期躺在床上,容易捂出痱子來,因此每天打完針後,小鄧還會推著徐建業出去曬曬太陽。晚上睡覺前還不忘給徐建業抹抹身子,對此徐建業是不領情的,實在是自己動不了,不然肯定是天天要洗澡的……
一來二去,徐建業跟這個叫小鄧的護士也就熟悉啦,兩人年歲也相當,徐建業略長半歲。[我搜小說網]小鄧護士對這個能召來那麼多軍官探視的年輕小軍官產生了興趣,畢竟和一般的北方漢子比,這個小軍官長的還是很清秀的。恰恰是年輕女孩都喜歡的類型,更何況听方排長說,這個小軍官還是全軍聞名的戰斗英雄。
「小鄧護士啊,你在這里工作多久啦?」
「不久啊,才半年多」
徐建業巨汗「這麼說你還是新手,你照顧了幾個病人啦。」
「之前一直是在實習,跟著姐姐們學,你是我真正意義上專責護理的第一個病人。」
徐建業立刻聯想到德國教官說的那種專門做試驗的小白鼠。
「你哪里人啊?」徐建業小聲問道。
「就北京人啊,怎麼啦?」
「那北京你肯定是很熟悉啦,能幫我個忙不!」徐建業試圖掙扎起來,不過沒成功。
小鄧猶豫了一下,略帶活潑的回答到︰「可以,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做壞事,你就說吧!」
「你放心,肯定不是,就是想讓你替我找個人,送給口信!」
「送給誰啊?」小鄧很奇怪,這個軍官前段日子那麼多人來看,要送口信為什麼不讓他們送了,更何況幾乎沒天,都有幾個自稱部下的軍官來看他,讓他們去做不是更好。
「送給一個姑娘。」徐建業不自覺的臉紅起來。
「姑娘?叫什麼名字?」小鄧記得沒有姑娘來看徐建業啊,進進出出的全是大老爺們!
徐建業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叫周雲。」
「沒啦?這北京叫周雲的女孩子可多啦!」
「她是燕京大學的學生。」
「還有沒有啊?範圍越小越好找。」其實听到前面的名字和學生時,小鄧已經聯想到她中學時代的同學周雲啦,不過那個周雲家庭出身很好啊,怎麼可能跟眼前這個小軍官認識啊。要知道作為統治者的暴力工具的軍人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受社會高層鄙視的。不可能,那種人家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和這種小軍官有什麼瓜葛,小鄧笑了笑。
「她家住二層小洋樓」听到這里小鄧心里咯 了一下,要知道北京這座城市的小洋樓可是不多的,很多達官貴人都還住在大宅門里。即使是自己的父親身為大學教授,教授的是西學,所買的也是前朝王爺的府邸。自己的同學周雲家恰恰就是小洋樓,不會就是同一個人吧!
「她身邊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小女生,嘴巴可厲害啦!」徐建業接下來的話讓小鄧更加確認啦,那不就是周雲的小跟班方潔茹嗎?自己還給她取了一個外號︰「小麻雀」……
星期天的上午,柳思思和方潔茹都在周雲家玩,最近周家很風光。
曹潤田等人在政治上徹底完蛋之後,交通系進行了一次重組。因為六一事件,錢能訓也告別了政治舞台。梁士安被推上了代理總理的位置,段吉祥掛了一個西北邊防督辦的虛餃居然在幕後操縱。而周森非常意外的被提拔為交通總長,這可是讓人非常吃驚的。北京的官場有句話,總長,次長,天上地上。可見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非常巨大的。
周森高升總長,而且還是實權部門交通部的總長,自然是賓客盈門啦,據說還有不少人听說周總長二子三女均是未婚,更是托人說媒,希望成秦晉之好。
「周雲姐,我听媽媽說,警察廳吳總監替他兒子向周伯伯提親啦,好像定的是姐姐你!」柳思思進門就報告了這麼一個壞消息。
「沒有的事,思思,你別亂說。」周雲當然知道這個事情,她正心煩著了,不過听媽媽說父親已經謝絕啦,為此吳總監還非常生氣。
這件事情周森有自己的主意,自從梁士安請喝茶之後,周森就一步一步走進到皖系的核心集團,雖然還算不上皖系的首領,但在交通系的地位卻是在不斷攀升的。與之相反的是,由于和曹潤田關系太近,一度擅自行動的吳炳湖最近就很麻煩了,段先生對他的不滿到了極點,其北京警備司令部代理司令的職位被免去了,由原陸軍總長段芝凡取代。
而且其所屬的密探也被段先生通過內政部收回。吳炳湖手下三大勢力被收回其二,余下的警察勢力其實是最弱的。現在就算是北京城的小流氓都知道,吳炳湖的好日子快到頭啦。
段先生對于這樣一個不听話的人是非常厭惡的。
這屆政府的時機其實比上屆還要不好,上屆是學生運動,這屆更直接,直系在蠢蠢欲動類。但是無論是那屆政府,交通部都是個肥差,畢竟管著鐵路和公路,所以周森也不做他想……
「雲姐,那些死難同學的追悼會你去嗎?」方潔茹小聲問道
「看看吧,最近父親管得嚴,我們幾兄妹都不太容易出去。唉」周雲秀眉微皺,不由的嘆息道。
方潔茹還想說什麼,周雲的丫鬟小翠就在門外說話啦︰「小姐,門房說有個叫鄧文萃的女生說要見你,說是您中學的同學。」
周雲一听是鄧文萃,立刻喜上眉梢,站了起來,對非常吃驚的柳思思說︰「那是我和潔茹中學時的同學,快兩年沒見了,也不知道她近況如何?走,咱們一起去見見她去……」
等鄧文萃說完來意,周雲的臉紅得不行,方潔茹嘴巴一個有兩個大,半點也沒出聲,到是柳思思驚叫起來︰「我記得那個小軍官是誰了,就是我們在趙家樓被警察包圍時,從天上飛下來救我們的那個人,好帥的,他受傷了嗎?」
鄧文萃還真的不知道徐建業有那麼勇敢的行為,居然敢單槍匹馬去救人。她只听方排長說,徐連長的傷是在憲兵隊受的。
鄧文萃點點頭︰「這麼說就對了,可能是因為救你們,後來他被憲兵隊逮捕了,還動了刑,肋骨斷了不說,胸口還被燙了好大一個疤。最先送來的時候那叫一個慘啊……」
三個小女生听的是目瞪口呆,方潔茹不自覺的說了一句︰「難怪雲姐後來去燕京等了一個月也沒見到他人,原來是受傷啦!」
周雲臉紅的不能再紅了,狠狠的瞪了方潔茹一眼,到是柳思思和鄧文萃非常吃驚著看著周雲,異口同聲︰「周雲姐,你不會是……」
「你們別亂想,他現在住在那里,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周雲又看了大家一眼︰「都叫你麼別亂想啦,人家好歹是為了救我們才遭的罪,是吧?」
其余三人連連點頭,周雲氣得自跺腳……
協和醫院骨科病室,徐建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當周雲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什麼疼痛都沒了,內心充滿了狂喜,可惜不是周雲一個人,不然徐建業就要從床上跳起來了。
他非常感激的看著小鄧護士,本來讓她幫忙找人只是一個念想,可是沒成想居然真的找到了,徐建業高興的不行。
周雲顯得很尷尬,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是問了問徐建業的傷情便想離開。
徐建業突然一把抓住周雲的手,旁邊的方潔茹,柳思思頓時都愣住了。嚇得周雲立刻陰著臉低聲說︰「你要做什麼啊,快松手!」
徐建業觸電似的立馬松開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對,對不起!我怕你走啦!」
周雲這下連脖頸都羞紅了︰「你這人,胡說什麼啊?好好養病,我每天都來看你就是啦!」
說完轉身就走了,方潔茹和柳思思回頭看了一眼徐建業,也不知道他怎麼得罪周雲姐了,一人做了一個鬼臉跟著走了。到是鄧文萃,哦,也就是小鄧護士,到時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以後,周雲每天上午趁父親外出之後,都會到協和醫院來看徐建業,起初還帶著方潔茹,次數多了,就自己一個人來了。
方永勝見了非常羨慕︰「連長,你女朋友真的挺好的,你要是傷好了,也給俺老方介紹個學生妹吧!」
徐建業給方永勝弄得哭笑不得……
愛情的種子就在兩個年輕男女的心中發芽啦!
周雲總的來說不僅僅是外表美麗,看望徐建業的時候,她總是削削隻果,洗洗梨子。徐建業從小到大,第一次感覺到了對一個人的依賴,他也主動找周雲說話,周雲對于徐建業的知識量也是十分驚訝的,要知道,一個軍人在百姓心目中本身就是沒文化的代表,可眼前這個男人的文化程度完全可以和大學生比肩啦。那幽默風趣的談吐深深的打動了周雲,這跟印象中那個木訥的英雄差別真大。
周雲常來之後,鄧文萃的一部分工作被周雲取代了,比如說下午去外面的花園曬曬太陽之類的。
有了愛情的滋潤,徐建業的傷就好的更快了,到了7月初,陸承恩奉命帥部從北京離開,徐建業想申請假期,晚點歸隊,陸將軍深知這次移防的內幕,如何肯答應,干脆給徐建業撂下一句話︰「你小子就算傷沒好,我也要把你抬走,北京現在留不得。」
告別的時刻終于到了……
「三哥,你還會回來嗎?」周雲小眼楮紅紅的,一副雨打桃花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
「雲妹,我會回來的,你能等我嗎?」自從知道周雲是總長家的閨女後,徐建業最擔心的問題是,自己最後是否能跟周雲在一起,這門不當戶不對的。
周雲點點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
徐建業也覺得心酸,居然一把摟過周雲,周雲在徐建業的懷里微微一爭扎也就不動了,只是默默的流淚。
徐建業感傷的輕輕的在周雲額頭上叮了一小口,不料周雲突然抱緊自己,嘴唇貼了上來,兩個人完成了各自此生的初吻,感覺是咸咸的,還苦,全是眼淚犯的錯……
1920年7月,中國的大地上,直系勢力和皖系勢力展開了一場決定未來中國局勢的大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