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傳 正文 第十二章(上)綿延無月群星暗

作者 ︰ 禿筆山人

鳳巧兒見林風勝了,連忙跑到他跟前扶住他,溫聲說道︰「你這是逞什麼能?非要跟他打?」林風自遇見她到現在從沒見過她如此溫柔地說過話,此刻見到她眼中濃濃的擔憂,不由得笑道︰「傻丫頭,我沒事的。自下山以來從沒和高手對過招,也想趁此機會掂量一下自己的武功,沒事的。」才說兩句,便開始咳嗽起來,臉色愈加慘白,鳳巧兒雙眼漸漸蒙上霧氣,埋怨道︰「你看你,趕緊坐下調息,我給你護法。」林風微微點頭,他方才與洞真比拼內力,雖是須臾之間定勝負,可是也受了些內傷,確實需要調息一下自己煩亂的內息,當下盤腿坐下,緊守泥丸,心神歸一,外界諸般皆不聞于耳。

周圍的江湖人也瞧出林風雖然險勝了雲霞劍洞真,自己肯定也受了內傷,他身攜鷹盒,那可是一樁天大的富貴,此刻正是奪取鷹盒的最好時機。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卻沒一個先下來,都在遲疑,只是一步步慢慢逼近林風。鳳巧兒見狀冷哼一聲,俏臉含霜,杏目怒睜,將隨身的短劍抽出,道︰「你們不妨試試姑娘的寶劍!」眾人雖懼她是鳳翔谷出身,但欺她到底是個小姑娘,也不將她太放在心上。一個使槍的漢子,轉到鳳巧兒身後,手中鑌鐵槍鑽出直刺林風背心,鳳巧兒看也不看,倒踢一腳將槍踢飛,左手從腰間抽出一個物閃電般甩出,那漢子慘叫一聲翻倒在地,旁邊有人瞧見那漢子腦袋上釘著一枚金紅色的暗器,只余一小半在身體外,隱約看見像是鳥羽,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鳳巧兒冷笑道︰「還有沒有誰上來送死的?」周圍眾人聞言駭然退後幾步,都緊緊地盯著鳳巧兒,誰都不敢上前一步卻也不想失去這個難得的好機會。兩方僵持沒多久,人群中有人喊道︰「她不過是個小丫頭,大家伙兒並肩子上,看她怎麼擋?」「對,大伙一起上,先拆了這小丫頭!」鳳巧兒只是冷冷地瞧著這一伙財迷心竅的江湖人,心中想的是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護得林哥哥周全。又有人撲到近前,雙手作爪想抓林風,鳳巧兒回身又是一鏢,那人也是被釘住腦袋死在當場,此舉卻再也嚇不住周圍這幫人了,霎時有四五個漢子一起撲到,鳳巧兒旋身而出,手中短劍翻飛,腳下凌空飛躍,只一瞬那四五人又跌了回去,昏死在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圍諸人正要繼續圍攻鳳巧兒時,忽然人群中被一幫人打開一條路,這領頭的人好生了得,一雙拳頭鐵錘一般挨著便是傷,不多會兒這幫人就沖到林風面前,圍在他面前。周圍的江湖人有認得這領頭的人,叫罵道︰「寇武州,你難道想私吞鷹盒嗎?」來人正是寇武州和穆延等宏武鏢局的人,寇武州身材頗為壯碩,又生虎背熊腰,面沉似水,站在人群中自有一番威儀。寇武州看了一眼林風和鳳巧兒,旋即向周圍眾江湖人朗聲道︰「諸位武林同道既然來了我洛陽地面,怎麼也不知會一下宏武鏢局,讓老夫略盡一下地主之誼。」這話用內力送出,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周圍眾江湖人心中俱是一凜,暗道︰「久聞洛陽鐵拳斷岳寇武州武功高強,此時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這宏武鏢局的架勢,今日是討不了好了。」眾人漸漸有了退卻之心,此時人群中有一人站了出來,叫道︰「寇總鏢頭名聞江湖,在下等自是久仰大名。只是這鷹盒自齊明遠死後就是無主之物,寇總鏢頭若是想獨吞,胃口有點大了吧!」寇武州打量著面前這人,只見他五短身材,一顆大腦袋頂在脖頸上頗為突兀,臉大嘴闊眼楮卻小如綠豆,他瞧這模樣便知道來人是誰,道︰「原來是長白山吳二哥,鷹盒雖是樁不小的富貴,老夫卻未必放在眼里,今日所來也不是為了這鷹盒。」那吳二叫道︰「那你今日領了門下這許多人來這里是為了什麼事?說不是為了鷹盒,鬼才信你!」穆延見他出言不遜,怒道︰「你這廝好生無禮!你那拜兄麻蝴蝶的帳,我們還沒算清楚呢,你還敢在這里胡扯。」這吳二平日里與麻蝴蝶在江湖上常狼狽為奸,惡事做了不少,昨日麻蝴蝶調戲寇瑛不成反被打的事他也知道,今日在這許多江湖人面前被穆延提起大臉上有些掛不住,怒道︰「大人家說話,你個小子輩插什麼嘴!」寇武州驀地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吳二,道︰「阿延問的正是老夫想說的,那麻蝴蝶呢?連老夫的女兒都敢調戲,想是不要命了。」吳二乍見寇武州邁出一步,心頭一突,怕他突施殺手,雙手一擺擋在胸前,嚷道︰「莫動手,莫動手,麻蝴蝶昨日就離開洛陽了,早走了,我不知道。」他被寇武州氣勢一壓,心里一急說話也有些不利索。寇武州道︰「你以後見到麻蝴蝶,告訴他以後別再出現在洛陽城,否則休怪寇某無情!」吳二連連點頭道︰「是,是。」說著大頭一鑽便消失在人群中。眾人見寇武州幾句話便嚇跑了吳二,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忐忑,只見寇武州又朗聲道︰「諸位,這林風與洪武鏢局的一樁案子有關,事情沒弄清楚前,寇某斷不能讓他死掉。若諸位還有意加害他,寇某這雙鐵拳頭隨時恭候。」說完鐵塔一般立在林風面前,周圍穆延並一眾鏢師列立在他兩側,一股威勢迫使周圍一眾江湖人漸漸散開,有人也開始慢慢離去,眾江湖人見有人離去更是沒心再耗下去,沒多久場上的江湖人就走了個干淨。

此時場中除了寇武及林風等人就剩下那個中年文士和尚在地上調息的洞真。寇武州此時方才看到那個中年文士,心中一驚,幾步趕上前拱手道︰「不知高大俠在此,是寇某失禮了。」中年文士笑道︰「寇總鏢頭當年一別,今日威風更勝往昔啊。」寇武州面露慚愧,道︰「當年若不是高大俠出手相救,寇某早已是黃泉路上人了,哪里還有今日的宏武鏢局。」言罷,回身對穆延等人道︰「阿延,來給高大俠施禮。」穆延雖不甚清楚這中年文士是何人,卻見舅父如此尊敬,便依言上前納拜,道︰「晚輩穆延見過高大俠。」便跪了下去,誰知忽一股綿和的內勁擋在自己身前,自己無論如也跪不下去,正納罕間,听見那中年文士說道︰「哪來的這麼多禮,我與寇總鏢頭平輩論交,你不必這麼拘束禮數。」話音方落,穆延就覺身前這股內勁消失得仿佛從來沒有過一般,心中大駭,呆呆地看著那中年文士。那中年文士瞧了一眼旁邊打坐調息的洞真,心中有些擔憂,寇武州道︰「高大俠不妨和洞真道長一起到鏢局中歇息一兩日。」中年文士搖頭道︰「多謝寇總鏢頭一番好意,只怕多有不便,何況高某也不會在洛陽久待。」忽然那邊鳳巧兒驚喜地喊道︰「林哥哥,你好了嗎?」正是林風調息完畢,中年文士暗贊道︰「這少年好精純的內力,惡頭陀收弟子的眼光倒是毒辣。」林風站起身來,雖然不甚明了方才的事,卻由地上及寇武州這一眾人猜出個大概。穆延見他起來,喜道︰「林少俠傷好了?」林風見他語出至誠,一臉的關切,心中對的好感又添一分,道︰「多謝宏武鏢局的諸位替在下解危。」鳳巧兒不滿地嘟著嘴道︰「他們不來也一樣沒人傷得了你。」林風抬眼瞧見地上的幾具尸體,見死狀淒慘,本想訓斥鳳巧兒幾句,轉念一想她也是為了照護自己而出手殺人,這幾人終究是死在自己手里,便就沒有說出口,只是心頭悶悶地像壓了塊巨石一般難受。鳳巧兒搖著他手臂說道︰「林哥哥,是我不好,心里著急下手重了,可是他們一群人上來,我若不殺幾個他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林風微微一笑,按住她的手道︰「沒事,你沒事就好。」鳳巧兒臉上登時一陣喜悅。林風瞧在心里,暗道她終究是個孩童心性,喜好表露于前沒有一絲的心機,自己以後要多擔待些她。那中年文士道︰「想不到林少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內力,惡頭陀當真了得,連教出來的徒弟也這麼了不起。」林風知這中年文士藏而不露,是個少有的高手,此時能得他一句贊心中也有些愉悅,但他不喜歡別人稱他為惡頭陀的弟子,便道︰「前輩誤會了,晚輩並不是惡頭陀的弟子,而且和惡頭陀還有一筆賬要算。」話語中竟帶著些許恨意,周圍諸人均是不懂,卻想江湖盛傳惡頭陀性子古怪,果然連教出來的徒弟也不認他。鳳巧兒叫道︰「你以前不都是喊他老禿驢雜毛的嗎?」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更是驚奇十分,無明在江湖上聲名顯赫,居然有人敢如此稱呼他。林風聞言面色有些古怪,老半天才道︰「那麼叫沒人知道他是誰。」其實林風下山之後性子漸漸內斂,他為人本醇厚,只是在山上這些年被無明逼得急了,又沒人同他說話,他便每日與無明對罵,無明卻甚少有理他的時候,久而久之,下山之時往日對罵之語便不經意出口,再後來經的事多了,他便少有如此罵無明了。此時被鳳巧兒提起,臉色有些窘迫,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那中年文士聞言哈哈一笑道︰「果然初生牛犢不懼虎,諸位,高某先行一步了。」說完伸手夾起洞真老道,轉身離去。林風瞧他夾著一個人仿若閑庭信步一般,一步竟有數丈之遠,心中暗暗驚嘆。寇武州望著那中年文士遠去的背影嘆道︰「這位高大俠是便是青霄真人座下大弟子高子羽,據傳已得其師七八分功力,弱冠之年便成名江湖,如今更是不得了。當年老夫還是一介小小鏢師的時候,押鏢之時遇見一伙賊人幾乎命喪當場,多虧這位高大俠相救,事後老夫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林風心中一驚,難怪這人武功如此之高,竟是青霄真人的弟子。寇武州道︰「事情已經解決了,林少俠傷勢也見緩,還請就此回鏢局吧。」林風不願像犯人一般被押回洪武鏢局,便道︰「我既允了十日之期便不會背諾離開,寇總鏢頭請放心。」寇武州道︰「若在路上遇見尚未死心的江湖人物,豈不危險?」林風微微一笑,左手啪地一掌拍在旁邊的石碑上,石碑應聲斷去一截,寇武州見他逞能冷笑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別到時候有人送到我鏢局的是一具尸體。」說完便甩袖離開,眾鏢師也隨之而去,林風遙遙喊道︰「不勞寇總鏢頭費心。」回身時瞧見鳳巧兒正在一個個的從尸體上拔出自己的暗器,擱在手里仔細擦拭血跡,神情頗為珍惜。林風問道︰「這是什麼暗器,你這般珍視的。」鳳巧兒揚揚手中暗器道︰「這便是名聞江湖的鳳神翎!可惜啊,現在沒幾個人認識了,就像方才那麼一堆人,我看能認出來的也就是那位剛剛走掉的高子羽。」林風接在手里瞧了瞧,只見這鳳神翎像就是一片狹長的鳥羽,做工非常精細,鏤刻細紋都十分精致,就連所用質材也是入手溫潤,觸感極佳。鳳巧兒頗為得意地說道︰「造這鳳神翎所用的是我們鳳翔谷中特有的礦鐵,外面是沒有的,所以這鳳神翎也是我們鳳翔谷中弟子的標志,只是在谷中能用這鳳神翎的也區區只有三人,我師父師叔自是不必說了,林哥哥可知道剩下的那個是誰?」林風瞧著她滿臉得意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道︰「鳳大小姐牛皮吹破了。」鳳巧兒噘著嘴道︰「哪有吹牛,這鳳神翎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也不是什麼人都會用的,我只練這個就練了三年呢。」林風笑著伸手來捏她鼻子,道︰「好好,知道你厲害了。」鳳巧兒見他又來捏自己鼻子,連忙躲避,一臉不悅地嚷道︰「你還捏,你還捏!」忽然想起一事道︰「林哥哥你方才最後抓洞真的那手功夫是什麼,當時可把我嚇壞了,以為你不要手了呢。」林風微微一笑道︰「不過是我早年學來的五行轉換之法,我用金勁去抓他劍,他心驚之余被我抓住,然後右手一改冰寒內勁,卻以豐沛的火勁與他比拼內力,他措不及防被我打傷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不過這洞真老道的劍法確實了得。」鳳巧兒驚問道︰「五行轉化?好厲害的功夫的啊,這要是練到化境豈不是五行隨意揮灑,無往而不利?這世上竟有如此武功。」林風搖頭道︰「這功夫要練到化境談何容易,這是五台山白雲禪師晚年所創的功夫,居我所知當今世上能練成這門功夫的只有一人,可惜此人現在不知身在何處。」說到此處想起拜兄林靈噩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鳳巧兒道︰「白雲禪師我知道的,我師父常提起過,說他是當世第一高手。」林風嘆道︰「白雲禪師早已仙逝多年,那還說得上是當世二字。」鳳巧兒不無可惜地說道︰「啊,他死了啊,我還想著去瞧瞧他呢。」林風笑道︰「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了,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林風回到宏武鏢局的時候,天色盡黑,不見半點星光,寇武州已經在廳中等候多時,林風問道︰「不知寇總鏢頭在此相候有何指教?」寇武州沉聲道︰「派出去的探子已經回來了,鷹愁澗確實有過一場打斗,只是尸體經了這許多天大都無法辨認,但已經確認是我洪武鏢局的鏢師無疑,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何會走鷹愁澗,明明不該從那里走的。」林風道︰「那幾日雨勢很大,想來是其他路走不通了。」寇武州逼問道︰「敢問林少俠為何會在鷹愁澗出現?」林風不理會他眼中的懷疑,神態安然地說道︰「我是從長沙去荊州的路上,恰巧從那里經過。」寇武州道︰「你說連日陰雨,你一個人為何著急趕路,那麼大的雨山中應該沒什麼人了吧,為何你偏巧出現在那里呢?」林風冷冷一笑,道︰「寇總鏢頭懷疑在下殺人越貨,卻為何不想想為何在下遠道而來報信,若我真是殺人嫌凶,得了鏢銀早已遠去,哪還會來這里受你指責。」寇武州神色默然,良久才道︰「老夫疏忽了。」林風也不再想與他多說話,起身要離開。此時卻由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一個人來,道︰「總鏢頭,不好了,三鏢頭那里出事了。」林風知道寇武州並未將鷹愁澗的事說與其他人听,此時卻見一個家僕這般慌張地跑進來,想是鷹愁澗的事有了蹊蹺,便駐足等待。寇武州面沉如水,道︰「有什麼事,慢慢說。」那人偷眼瞧了一眼林風,沒再說話。寇武州道︰「林少俠已經知曉此事,你盡管說。」那人連忙道︰「總鏢頭,三鏢頭及那些鏢師全都遭了賊人,鏢銀也丟了。方才小的在外面的時候遇見去押鏢的張頭兒,他一身是血地爬回來了。」寇武州忽地一下站起來,道︰「你是說咱們那趟鏢,有活著回來的,人在哪里?」那人道︰「小的見到他就急忙先回來稟報了,張頭兒他傷重,走不快,我便先回來了。」寇武州一把拽起那人,道︰「人呢,待我去見。」那人嚇得連忙說道︰「就在外面,就在外面。」寇武州一把丟下他飛身出而出,林風鳳巧兒隨著他奔了出去。

果然在鏢局大門前不遠處,寇武州就見到了一個渾身髒污的漢子。那漢子見了寇武州掙扎想站起來,終沒站起來,撲的一下往地上倒去,寇武州一個箭步將他扶住,問道︰「老張,說三鏢頭那出了什麼事?是什麼人所為?」他這幾日被鷹愁澗的事這一塊大石壓在胸口,每日都度日如年,此刻忽然見了鷹愁澗的幸存之人,按捺不住心中激動,想立刻知道所有事。那漢子見了他眼淚嘩地一下流了滿臉,哽咽道︰「三鏢頭和眾家弟兄都被害了,小人也受了傷,所幸終于死前爬回了鏢局。」寇武州急道︰「老張,是什麼人所為?」那漢子想起那日的事,面露驚恐,心有余悸地說道︰「小人也不知道,我們走到鷹愁澗的時候就見一群黑衣人騎著快馬飛奔而來,見了我們就砍殺。當頭一個蒙黑衣的人好厲害,三鏢頭在他手底下走不過二十招便被打死了。」寇武州悲痛欲絕,不由得叫道︰「老三……」那漢子剛要抬頭說話,卻瞧見林風站在一旁,驚道︰「是你……」話未說完,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人便昏死了過去。寇武州瞧在眼里,憤然怒視林風︰「林風,這是怎麼回事?」林風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一時說不出話來。寇武州見那漢子傷重,也不顧那漢子身上的髒污,伸手抱起,匆匆奔回鏢局,臨去之際,怒視林風道︰「姓林的,你今日若敢逃,老夫就是傾家蕩產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阿延,你帶幾個人守住他。」林風也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何那漢子看見自己會如此,心情卻十分沉重,自知這一身髒水怕是洗不掉了。鳳巧兒怒道︰「這老頭兒神氣什麼?林哥哥如今你便走了,他能拿你怎麼樣?」林風微微搖頭,道︰「逃避不是辦法。」說著緩緩走進鏢局中,鳳巧兒見林風如此便也不再說話,悶悶地跟著進去。穆延雖不知什麼事,可看見張頭兒那一身血和盛怒的寇武州猜想到茲事體大,不敢怠慢,便帶著幾個守在林風的住處。

一直到深夜林風也沒再見到寇武州,心頭有些不安,忽然轉念一想,自己清白何須管別人來評說。他心中如此想,便安穩了許多,誰知剛躺下沒多久,便听見窗子上細細的摩擦聲,想是風吹動窗紙,他初時尚未意外,躺臥下後忽然一驚,他記得方才睡覺時已經關過窗戶了,那麼這聲音是什麼?林風猛然間坐起,只見窗戶邊上站著一個人,當晚天色漆黑,無星無月,他眯眼瞧著這個不速之客,戒心大增。那人忽地冷笑一聲,道︰「怎麼才沒多久就不認識本令主了?」林風听見這聲音,驚怒道︰「是你!?青木令主?!」那人贊道︰「不錯,正是本令主。想不到,你初出江湖竟能將成名江湖數十載的雲霞劍洞真重傷,真是大出本令主的意料。」林風怒道︰「是你將我們的行蹤泄露的?還誣陷我身攜鷹盒?你又是如何知道鷹盒的?當日衡山奪盒大會上你也在場?」青木令主笑道︰「小子,你這一連數個問題,本令主該先回答你哪個?」林風腦中一閃,道︰「是你,那日湘江邊蓬船上的黑衣人!」青木令主贊道︰「恩,這還不錯。小子,看你腦筋還不錯,不如跟了本令主,本令主決不虧待你,你想要的本令主也會滿足你。」林風冷笑道︰「我跟了你,你肯為我殺了厲二娘嗎?」青木令主笑道︰「又何不可?厲二娘本令主還不放在眼里,只有不留下痕跡就好。」林風道︰「就像你在鷹愁澗截殺宏武鏢局眾鏢師一般嗎?」青木令主搖頭道︰「不,本令主會讓厲二娘消失的一干二淨。」林風心中一凜,暗道這人連自己人也這般冷血,決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道︰「我先擒了你,拿給寇武州發落。」說完騰身而去,飛撲窗外的青木令主。青木令主瞧他飛撲而至,手中見招拆招,嘴上卻道︰「惡頭陀的武功雖然厲害,你卻連五成都未必學到。」手中寒光一閃,一把古怪的短刀倒執在手中,手臂回環急切林風雙腕,招式怪異毒辣,林風心中一驚,急翻雙腕,左右雙掌化抓,一瞬之際抓到青木令主倒執短刀的手腕,青木令主手腕微沉手一松,短刀落入另一只手中,一招水光漣漪劃向林風胸口。林風左手爪勢不變,直直抓到襲胸而至的短刀,迸發出刀劍交接之音,右手化掌全力打出,青木令主又見林風這怪異的武功,心內詫異之際見林風掌至,隨即舉掌相迎,兩掌接實。砰然一聲林風倒退三步,而那青木令主則跌出數丈。林風急忙追出窗口想將他一舉拿下,不想那青木令主翻身便逃,林風緊追其後。兩人追逐了片刻,林風見他只是躲閃奔逃卻不逃出鏢局,只是在屋頂間轉圈,心中微微疑惑,不多時,青木令主忽然飄身落在一個院子了,四處望了一眼便又想縱身逃走,林風瞧在眼里,腳下一急,飛身而下雙掌拍向青木令主。青木令主驀地哈哈一笑道︰「小子,你道本令主真的怕你不成。」話音方落,騰身而起雙掌閃電迎上,砰地一聲又與林風對上,不待林風反應又是一掌。林風只覺一股大力迎面撲來,兩條手臂仿佛麻了一般,翻身跌了出去,嘩啦啦撞到假山上,再站起來的時候,就覺胸口煩悶難當,嘴里涌起一股腥甜,哇的一口鮮血吐在地上,自己也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林風捂著胸口,恨恨地望著青木令主。青木令主冷笑道︰「打敗一個洞真就覺的天下無敵了?小子,本令主最後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林風冷冷地望著他,默然無語。青木令主屢次被他輕視,心中怒氣,道︰「小子,你這是找死!」合身而上,想繼續添一掌在林風身上,不想眼前一閃,林風已經被人救起。救人的正是听見動靜的鳳巧兒,此時將林風緊緊地護在懷里,一雙妙目瞪著青木令主。

青木令主微微一笑道︰「也好,也好,都來了。」幾步縱到鳳巧兒身邊,左手刀出,卻是平平地一刀刺向鳳巧兒胸口,鳳巧兒提劍回擋,不想短刀到了近前竟繞了個彎轉切靠在鳳巧兒身上的林風,鳳巧兒大驚,手中短劍連挽幾個劍花擋在林風身前,忽然眼前刀影一晃,刺向林風的刀竟是道虛影,真正的刀卻仍是切向鳳巧兒前胸,鳳巧兒抱著林風驚慌之間急切閃避,雖躲過了前胸要害,卻仍是劃過她右臂,登時鮮血淋灕。鳳巧兒吃痛,短劍掉在地上,左手轉身之際將林風放在地上,復又在腰間抽出三枚鳳神翎,閃電般甩出。青木令主不防她左手突然射出暗器,連忙躲避,堪堪躲過兩枚,另一枚卻釘在他的手臂上,他伸手拔出手臂上的鳳神翎,冷笑道︰「鳳神翎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了,可惜了。」說著慢慢向鳳巧兒走去。鳳巧兒武功輕巧靈動,此時須得護著林風,便失去了往日的身形靈動,青木令主也瞧出了這點。鳳巧兒正著急之際,忽然院中有人喊道︰「有賊人……」話音戛然而止,似是被人掐住脖頸一般,話音落下,陰影中有個青衣大斗篷的人走了出來道︰「青木令主還不走!?」青木令主見了來人問道︰「可辦妥了?」那青衣人道︰「自然妥了。」青木令主微微一笑道︰「黑水令主果然有手段。」此時鏢局中因為那句驚呼已然有些動靜,那青衣人哼了一聲道︰「走吧,教主吩咐過,要我們少在人面前顯身。這兩個小賊雖然可恨,但要殺這兩個小賊多的時候,不急在一時。」說完縱身飛躍而出,青木令主笑道︰「倒便宜了你們這兩個,姓林得小子你不妨去看看那個回來報信的鏢師如何了,哈哈!」便也飛縱出了院子。林風暗叫不好,趕忙對鳳巧兒道︰「巧兒,趕緊扶我去那個回來報信的鏢師那里!」

那個張姓的鏢師住的地方離此地不遠,林風二人不多會兒便到了,鳳巧兒推開門進去,一陣陰寒撲面而來,只見床上那張姓鏢師躺著正自熟睡,沒半點異常。林風心中驚疑,便想到近前探看,越靠近張姓鏢師陰寒之氣越重,及到近前,林風伸手探他鼻息,果然應了林風先前那股不祥的預感,這張姓鏢師已經沒了生氣,渾身陰冷冰寒。林風心中的疑慮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上前扯開那張姓鏢師的衣服,赫然見到一個青黑的掌印在他的胸口上,寒氣從掌印上散發出來,整個人更像是凍成了冰塊一般。忽然屋外人聲漸大,林風心中一驚,急忙道︰「巧兒,咱們趕緊離開這里。」誰知鳳巧兒剛把林風扶到門口,屋門便被人打開。門外站的正是怒氣勃發的寇武州。寇武州怒道︰「果然是你干的,如今怕張頭兒泄了你的機密,你便連夜過來殺害!手段好不陰毒!」頓了頓,又咬牙切齒道︰「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鷹愁澗那里我三弟和眾弟兄的冤魂還等著老夫祭拜!納命來吧!」周圍眾鏢師已經知道三鏢頭出事,寇武州並沒出說與林風有關,此時一旦說破,這一眾鏢師頓時憤怒不已,個個瞪視著林風。林風暗道此時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了,便靠近鳳巧兒低聲說道︰「巧兒,一會能先逃就逃,我身受重傷,想逃出去已是不能。」鳳巧兒急道︰「就是死了,你休想讓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林風道︰「若是往日自然沒人攔住你我,可今晚我身受內傷,你又傷了手臂,你再固執,我們兩個都要死在這里。」鳳巧兒道︰「我不!」神情頗為堅決。忽然有人急匆匆從別院跑來,哭道︰「總鏢頭,大師兄死了!」寇武州一手提起那人怒道︰「你再說一遍!」那人抽抽噎噎道︰「弟子去替班,就見大師兄和一眾守在林少俠房間周圍的人都死了。」寇武州心中一陣抽痛,道︰「如何個死法?」那人道︰「弟子去時,就見大師兄渾身冰寒,尸身上都結了霜。」寇武州喃喃念道︰「霜!?你是說霜?玄陰七絕掌!!」言罷猛然抬起頭,仿佛一頭暴怒的獅子,瞪著林風道︰「又是你做的好事!?果然不虧是惡頭陀的弟子!!來人吶,將他們抓起來,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鳳巧兒冷冷一笑,左手拿出鳳神翎道︰「誰死還不一定呢!」林風抓住她的手道︰「巧兒,不要亂殺無辜!」鳳巧兒氣道︰「可是,你瞧他們!」林風堅持道︰「他們怎樣我不管,但是你不要亂殺無辜!」鳳巧兒悶聲將鳳神翎收起,立在門前,見有人近前便幾拳幾腳打回去。眾鏢師一波波沖上去卻都被鳳巧兒打了回來,寇武州大怒,大吼一聲沖到鳳巧兒面前,一雙鐵拳掄起被鳳巧兒躲開砸在門框上,只見門框木屑紛飛,登時斷了一邊。鳳巧兒右手有傷,貼身的寶劍也遺落了,又得護著林風,一時間掣肘不已。本來鳳巧兒武功高過寇武州,只是此時顧及多了又無法施展所長,不防被寇武州打了幾拳,吃痛不已。林風瞧在眼里,焦急萬分,卻因方才被青木令主打傷,提不起半分力氣,只得急道︰「巧兒快走,快走,去找你師叔和我義父,他們自然會來找我!」鳳巧兒似是听不見,兀自與寇武州拆招。林風心中大急,眼見鳳巧兒身上的傷越來越多,道︰「巧兒,你再不走,我便咬舌自盡!」鳳巧兒大驚,回頭看林風時,肩上又挨了一拳,見林風一臉堅決,急道︰「林哥哥,你等著,我去去就來。」言罷一甩頭,身形驟然變的飄忽無蹤,一叢綠影在人群中鑽了鑽,晃眼間便已立在牆頭,回身對寇武州恨聲道︰「寇武州!你今日若敢傷他一根寒毛,我來日定手屠你洪武鏢局!」說完縱身躍下就此失了蹤影。寇武州見了這種神乎其技的輕功又听及她臨走時的話語,沒來由得心頭一寒,及見到倚靠在牆邊的林風,他早已瞧見林風有氣無力,雖不明白什麼原因卻知道機不可失,便命左右將他擒下。

一夜折騰,天色已蒙蒙發亮,林風被人捆綁丟進柴房,其間盛怒的寇武州猛打了林風幾拳,林風吃痛不過昏死過去。林風再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見一個少女在為自己擦拭臉上的血跡,等略微清醒的時候,卻是寇瑛在為他擦拭。寇瑛擦的頗為仔細,尚不知林風已經醒來,忽然見他眼楮睜開了,喜道︰「林少俠你醒了!」聲音中充滿喜悅。林風訝道︰「寇姑娘難道不知道林某是你們鏢局眾家鏢師的凶手?」寇瑛眉頭一皺,道︰「我知道那些事都不是林少俠做的。」林風問道︰「你為什麼信我?你甚至連事情的始末都不清楚。」寇瑛臉上一紅細聲說道︰「我就是相信。」林風怔怔地瞧了她一會,喟然嘆道︰「謝謝你,寇姑娘。」頓了頓又問道︰「穆兄真的死了嗎?」寇瑛紅著眼點點頭,道︰「表哥是在你房門外被發現的,渾身凍得青紫,胸口被人打了一掌,眼楮一直睜著的……」聲音到最後已然是哽咽了。林風自昨晚便在疑惑又有誰的掌力陰寒,像極了自己的玄陰七絕掌,無明自然不會來做這種事,腦中驀地閃過一人,怒道︰「我知道是誰殺了穆兄了!」寇瑛將臉上眼淚一抹,眼中涌起滔滔恨意,道︰「是誰?」林風道︰「她是個江湖人物,叫厲二娘,若說天下間能有誰的內力如此寒氣逼人。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惡頭陀無明,還有個是我,再有一個就是這個厲二娘。無明自然不屑做這種栽贓嫁禍之事,那麼只有厲二娘了。再加上昨晚她和那個青木令主一同出現,更是可疑。」寇瑛問道︰「那麼你的傷是誰打的?」林風恨聲道︰「是那個青木令主,他本想一掌打死我的,不過他沒想到,想殺死我沒那麼容易。」寇瑛急道︰「我去將這些說與爹听,讓他放了你,然後再去找那個青木令主。」林風叫住她,道︰「寇姑娘,沒用的。你爹正在盛怒之中,又剛剛失去了你表哥,他定然听不進任何說辭,更何況我之前就在一直解釋,他也一直沒听。」寇瑛道︰「那你還待在鏢局中,為什麼不直接走了,還留下來受冤枉。」林風笑道︰「大丈夫言出九鼎,我既然答應你爹留在府中十日,便不會隨便離開。何況若我沒受傷,你爹想攔我也攔不住。」他雖在重傷之中,這幾句話仍然是擲地有聲傲骨凜然。寇瑛急道︰「可是,過幾天我表哥下葬之日,我爹就要殺你陪葬,這樣你豈不是冤死了。」林風神色一黯,沉默良久才徐徐說道︰「若我真的死了,求寇姑娘一件事,去長沙金樽月給一個叫莫信的女子留信,說林風失信了。」寇瑛胸口微微酸澀,點頭道︰「我一定替你轉告。」林風說了這一通話,牽動胸口傷勢,傳來一陣陣痛疼,閉上眼楮暗暗將這份痛疼掩下。寇瑛見狀,忙問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林風掙開眼,蒼白的臉上微微扯出一絲微笑道︰「沒事,寇姑娘趕緊回去吧,別讓你爹看見了。」寇瑛這才記起自己在這里的待得有點久了,便道︰「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啊。」林風微微點頭,看著寇瑛離開,門外有人問道︰「小姐,你別把這姓林的打死了,總鏢頭要先留著他呢。」寇瑛怒道︰「我喜歡怎樣便怎樣,你想嘗嘗我的鞭子!?」那人連忙討饒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寇瑛哼了一聲,腳步聲漸遠,想必是走遠了。忽然門被人推開,進來一個中年漢子,這漢子瞧了瞧林風蒼白的臉色,拿刀背拍拍林風,道︰「姓林的,你還活著吧。」林風微微點頭,他知道寇瑛是借著來折磨他的幌子來看他,心中對這姑娘的敬重又增一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大先生傳最新章節 | 大先生傳全文閱讀 | 大先生傳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