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傳 正文 第十五章(下)長刀橫向懾四座

作者 ︰ 禿筆山人

三人回去之後,趙一橫將信交給林風,林風展開信看了片刻,眉頭微鎖,便又將信遞給趙一橫,說道︰

「義父,此事你看如何?」

趙一橫接過信,粗略的上下看了看,信中所說是高子羽想邀林風一會,事關宏武鏢局眾人。趙一橫粗獷的眉毛微微皺起,沉吟道︰

「高子羽雖可恨,卻不是陰險之人,你便會他一會也無妨。」

雷娘子在一旁也微微點頭。林風見二人同意,便起身赴約而去。

是夜,濃雲遮月,洛陽城里卻是一派繁華,燈盞通亮,醉仙樓更是一片喧鬧,伙計們穿堂忙碌不休。唯有二樓雅座靜靜坐著一個中年文士,手執折扇輕搖,三縷黑須隨扇風輕輕擺動,正是高子羽。

本來安靜的雅室內,桌上紅燭忽然微微晃動,一個藍衣青年從窗外躍入,向高子羽拱手說道︰

「林風見過高大俠。」

高子羽將紙扇折起,望著他微微笑道︰

「看你的身法可不像是師出惡頭陀無明,倒有幾分五台山的味道。」

林風道︰

「高大俠見笑了,林風這些微末之技自然瞞不過高大俠。」

高子羽展開手掌,一個手指一個手指慢慢掰著,口中徐徐說道︰

「惡頭陀、趙一橫、雷娘子、風雷山莊,還有個模糊不清的五台山,你這身份還真是有點嚇人。」

林風心中一驚,沒想到高子羽這麼快就將自己模得清清楚楚,戒心頓起。高子羽望著他不甚自然的神情,忽爾一笑,又說道︰

「你不必多心,高某不過是和雷娘子相熟罷了,才得以知道得這麼仔細。算了,閑話不說,今晚我約你來便是為了洪武鏢局之事。如今,那數百人已得活命,有的發配充軍,有的削籍為奴,雖是辛苦,卻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林風聞言心中微微嘆息,暗想這數百人何罪之有,要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飛來橫禍。但林風明白這是高子羽從中斡旋才能保下這數百人的性命,遂又抱拳謝道︰

「高大俠此舉當真是俠肝義膽,救人水火。」

高子羽起身望向窗外,微微苦笑,說道︰

「寇武州連同宏武鏢局的鏢師卻是救不下來,如今他們幾十個人仍要在三日之後被斬首示眾,以平官兵糧草被劫之憤。」

林風聞言不由得怒道︰

「這鎮邊糧草本就該官兵來押運,為何要鏢局出頭,如今出事了,反倒要鏢局來做替死鬼!」

高子羽若有若無地嘆道︰

「朝廷官兵與民間鏢局一同押運糧草,這早已是慣例。朝廷下撥的糧草一經層層盤剝,所剩的只有十之五六。朝廷又是臨事命將,所遣將官多是不諳兵事的草包甚至是文官,所以鎮邊的官兵通常會尋江湖上名望較高的鏢局、江湖人同官兵一起押運,若無事鏢局也得不了多少金銀,若出事鏢局卻無端擔了黑鍋。」

林風咬牙罵道︰

「這種朝廷要來何用?」

高子羽緩緩搖頭,說道︰

「不然,朝廷雖有些不盡如人意,但卻是百姓生計、江河順治的保證,如今還未到民怨四起的時候,正所謂︰‘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所以這個朝廷還是有所用之處的。」

林風冷哼一聲不置可否,高子羽又道︰

「寇武州父女雖未救下,但那像穆的青年卻還有一線生機。」

林風知道他是在說穆延,眼楮驀地一亮,靜待高子羽下文。高子羽繼續說道︰

「經大夫診治,那姓穆的青年脈相低沉無力,怕是不久于人世,所以這次他也幸免于斬刑。」

林風連忙問道︰

「那他此刻在什麼地方?」

高子羽伸手一指窗外街對面的一個客棧,說道︰

「他現在就在里面,你離開的時候可以將他一同帶走。」

林風深深一揖,說道︰

「多謝高大俠俠義之舉。」

說完他作勢要走,高子羽忽攔住他,問道︰

「林少俠,高某有一事想問明。」

林風道︰

「高大俠有話請講。」

高子羽心中似想到一件十分為難的事,臉色變了又變,沉吟許久才問道︰

「鷹盒是否在你手上?」

林風微微一愣,如實說道︰

「鷹盒確實不在小子身上。」

高子羽吐了一口氣,而後又問道︰

「那你可知道現在在哪里?」

林風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明白他為人重俠尚道,如此問定有原因,于是又如實說道︰

「此時應該在湘西三鬼身上。」

高子羽略為疑惑,喃喃自語道︰

「高家兄弟?」

林風點頭說道︰

「是,那一日在衡山鷹盒大會上,高役使毒奪走了鷹盒,他們傷人之際被我攔住,可能懷恨在心是以栽贓于我。」

林風雖不明白高子羽為何會在意鷹盒的下落,卻不想將武夷山之事說出來,只是將衡山假鷹盒說與他听。

高子羽沉吟道︰

「小鬼高役倒是個難纏的人物,據說早年出身九龍澤一身用毒的功夫出神入化,可既然當時連紫玄道長都中毒昏倒,你為何能避過他的毒?」

說完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林風,林風坦然一笑,說道︰

「當時小鬼放的毒恰是早年林某曾中過的毒,合該他倒霉。」

高子羽訝道︰

「竟有此等怪事?」

林風忽然直視高子羽的眼楮,似有所指地問道︰

「高大俠可知道這鷹盒的來歷?竟有這麼多人爭奪?」

高子羽回視林風,目光不曾弱了半分,緩緩說道︰

「當年綠林梟雄鐵鷹齊明遠劫了西域進貢的車隊,其中有一個鐵盒也被齊明遠奪走,這個鐵盒就是後來的鷹盒,江湖人盛傳鷹盒中有當年齊明遠所劫的財物,是筆敵國的富貴,是以江湖中人趨之若鶩。」

林風又問道︰

「大俠也對這樁富貴感興趣?」

高子羽深深地望著林風,似要望進他的心里,但並未回答他,反而問道︰

「當日衡山之上,你本有機會奪走鷹盒,你為何又放任三鬼取走鷹盒?」

林風微微一笑,說道︰

「財物本為身外之物,既要行走江湖又何必將這些東西放在心上?」

高子羽撫掌贊道︰

「好氣魄,只是江湖人多愚昧,只知傳聞,卻不去探證其中真偽。這鷹盒其實並非什麼財寶,于一般百姓和江湖人更是無用。」

林風心中疑惑,這是他第一次听見有人知道鷹盒其中的秘密,不由得問道︰

「高大俠知道鷹盒之中藏有什麼?」

高子羽搖了搖頭,笑道︰

「只是大概,與你多說也無益。既然如此,你便攜了那姓穆的青年速速離開吧。」

林風終于忍不住問道︰

「那寇氏父女呢?」

高子羽背負雙手,將目光落在雅間屏風的水墨山水之上,口中微微一嘆,道︰

「他們命中該有此一劫。」

林風聞言冷哼一聲,起身欲走,高子羽霍然轉身,沉聲說道︰

「林風,你若想劫獄救人,不但薩師弟那里你過不去,就是高某也會全力阻你。」

林風愕然,不無失望地問道︰

「難道高大俠眼睜睜地看他們無辜赴死?」

高子羽冷然道︰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于你林風是這樣,于別人也是如此。」

林風知他當日點頭許諾救宏武鏢局數百人,今日果然將宏武鏢局的人救出,可見這高子羽是個重諾之人,如此看來定是答應了薩守堅什麼事。想到此處,林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傲氣,高聲說道︰

「高大俠執意要殺這些人,那麼林風就定要救一救他們!林風告辭!」

林風說完便翻身躍出醉仙樓,高子羽站在醉仙樓上看著他的背影,手中折扇輕輕敲打的手心,眉頭漸漸攏緊。

林風按著高子羽所說的地方果然找到了躺在客棧里形如死人的穆延,店家掌櫃擔心人死在客棧中,不住地催促林風將人帶走,林風見他市儈不通人情,冷哼一聲隨手丟下些銀兩,將穆延負載背上直接從窗戶中跳了出去,客店掌櫃是尋常百姓,哪里見過這種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登時驚得合不攏嘴。

林風回到茅屋的時候,眾人早已睡下,只有趙一橫還在屋外的石頭上悶頭喝酒,見他回來後,收起酒葫蘆起身向不遠處的林子里走去。林風知他有話要與自己說,遂將穆延安置好便匆匆出來。

趙一橫將林風領到樹林中,轉身看著他,哼道︰

「我知道你小子打的什麼主意,你想救寇氏父女是不是?但此事牽扯甚大,我和孩兒他娘都不好出手,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著實有不小的風險。」

林風知道趙一橫為人外粗內謹,救人之事早晚要被他看破,遂默默點頭承認。趙一橫忽然嘿嘿一笑,似有百般興致地說道︰

「雖有風險卻也有可行之處,如今守獄之人高子羽師兄弟是最棘手的,高子羽為人好假清高,定然不會對你施辣手,遇見他時你可只攻不守,他必然會束手束腳,十成功夫使不出七分。現在你將我當成高子羽,全力來攻我。」

林風聞言愕然抬頭,只見趙一橫將身形一展,躍起丈余從矮樹上摘下一根樹枝,又繼續說道︰

「高子羽身為神宵真人大弟子,神宵真人的祈雨劍法在他手中更是出神入化,只是這廝好假清高,嫌劍易傷人,將劍化作紙扇,他又于扇中加了許多變化,倒也是件了不得的兵器。」

趙一橫說著手中樹枝輕搖,仿佛綿綿無力一般,枝葉簌簌而動,誰知忽然枝葉一轉,直沖林風胸口扎來,林風探手格擋,不想樹枝竟繞過他的手臂蜿蜒而上,轉眼見刺到胸前,林風足踏金位斜刺里突兀地滑出一丈有余。

趙一橫見他這一滑無巧不巧,將自己的數記厲害的後招盡數化掉,月兌口贊道︰

「好步法。」

他口中稱贊手中樹枝卻未慢半分,若仲夏驟雨傾瀉而至分點林風中府、關元、伏兔三穴,林風又閃身避過,眼楮卻不離樹枝半分。趙一橫將樹枝輕點,左提七分,虛點半著,遂又折回右刺三下,再回時取的卻是林風的手臂,這一招甚是取巧卻又無比實用,林風躲閃不及被樹枝戳中,手臂微微泛疼。

趙一橫收回樹枝,叱道︰

「呆小子,哪有與人對敵盡瞧別人兵刃的。兵刃是死物,使兵刃的人確實活的。」

林風恍然,凝神施展步法,留心趙一橫的手臂身形,腳下五行流轉漸入佳境,饒是趙一橫樹枝千變萬化卻再也踫不到林風半點。趙一橫見狀默默點頭稱許,口中卻罵道︰

「呆小子是去救人的還是去和人切磋武藝的?」

林風也明白自己一直躲避也不是長久之計,但趙一橫樹枝如花樹萬影,自己躲避尚且吃力,還如何去攻他,心中電轉,思襯著如何應對趙一橫手中的樹枝,左手捏指,寒氣嗤嗤,所觸皆霜,是為太陰指,右手為刀,凝神為金,作斧鉞刀戟之狀,腳下五行變幻竭盡其窮,數丈之內或閑庭信步或發足疾奔。一時間竟與趙一橫斗了個不相上下,趙一橫見狀心中大悅,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時他手中樹枝的枝葉已被林風打掉許多,卻忽然手中招式一緊,每一招下來都有無數後招,每一記後招都凶險無比,林風頓時吃力不少,氣息漸漸不穩。

趙一橫邊打邊道︰

「我開始便說,高子羽為人好假清高,定不會下重手,你與他打斗的時候要只攻不守方有取勝的機會,再者,高子羽的祈雨劍法變幻無窮,比我這勉強學來的劍法強上許多,他再佐以純厚內力,到時定有許多風雨雷聲作勢,這也是其他人學其形而不得其神的根本。」

林風聞言舍棄招式上的諸多變化,凝神專一施展玄陰七絕掌,掌力周圍慢慢飛舞出許多細雪,傲然說道︰

「他有雷雨造勢,我便有寒雪相助!」

他生性醇厚,一般對敵總留人留己一分退路,此時的掌法中卻盡是有攻無守凌厲的招式,這正暗合玄陰七絕掌魔道武功至尊的本性,一時間風雪飄搖,寒氣凜然,饒是趙一橫也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連退讓,手中的樹枝葉被林風拍落,只得提起拳頭用本門武功應對,待見林風掌到,雙拳抵住,借林風掌勁輕飄飄的落到數丈之外,哈哈大笑道︰

「白雲大師的步法果然了不得!」

林風見他停手,自己收住掌勢,壓住胸口那一陣陣幾欲翻騰的魔意,問道︰

「義父,如此可行?」

趙一橫點頭說道︰

「對付高子羽是差不多了。」

林風此時方才舒了口氣,高子羽師兄弟他最忌憚高子羽,若能牽制住高子羽救人之計便成了大半。

趙一橫卻道︰

「雖高子羽武功最高,卻有些酸腐的性子,不會傷人,不足為慮,其余二人卻是最麻煩的。薩守堅少在江湖上走動,年少的時候我曾見過他一次,此人生性偏執,脾氣更是執拗無比,武功也受性情所影響,神宵真人的神宵五雷掌他練得最好。當年他與我爭是我師父的奔雷十二式厲害還是神宵真人的五雷掌厲害,一時言語不合便與他打斗起來,當時我拳法初成,他卻未得其真要,被我打輸,誓言非要打敗我,直到後來被神宵真人阻止他才作罷。他的五雷掌與我的奔雷十二式頗有相似之處,只是此人必然出手猛烈,不留半分余地。」

說著到這里,趙一橫雙手化掌,沖丈余外一棵大樹練拍數掌,掌風中雷聲轟隆隆連綿不絕,片刻間樹干卡擦幾聲巨響折成數段倒在地上。

林風在一旁看地咂舌不已,望著斷成幾段的樹干說道︰

「那日在洛陽府衙與他打斗的時候,只覺他掌勢驚人,卻未想有此威力。」

趙一橫點頭說道︰

「方才我那幾掌便是依樣畫葫蘆,學著薩守堅的掌法打出去的,他與你打斗時只怕還沒使出十成功夫,又或者他這幾年掌法變了也不一定。想那薩守堅自投身朝廷便戍衛邊疆,屢經戰陣,性子應該沉穩不少,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武功現在應該是外蘊于勢,內藏凶機。你與他打斗的時候切記不可與他硬拼掌力,可用白雲禪師的步法與之纏斗,還有你方才的左手指法也大有可為,這些都是薩守堅的短弱之處。」

林風忽然想起一事,問道︰

「他有一柄長刀,厚背長柄,異常沉重,一刀下去好不厲害!」

趙一橫微微沉吟,說道︰

「我與他也有好些年沒見了,當時他還沒有使兵器的習慣,如此說來那是他戰場上用的兵刃了。戰場上士兵多為重盔厚甲,一般刀劍兵等削切兵刃很難一招斃命,所以軍士們多用點刺的兵刃如長槍等,而將官們則多是用打擊類的兵器,如錘類、鐵鞭、 等兵刃。薩守堅的長刀便化自這些兵器之中,刀身沉重,尋常盔甲受不起他一刀之力。但世間任何武功兵刃都有其不足之處,他這長刀雖凶狠,卻是件長兵器,你只須貼身與他糾纏,他那長刀便有掣肘之患,也就不足為懼了。你且用小巧身法來攻我試試。」

林風聞言向趙一橫微微施禮,遂騰身而上,至趙一橫面前時忽然身形一探,斜刺里飄出數尺,竟轉到趙一橫背後,左手駢指疾出,右手掌蘊水勁,若削若砍,趙一橫身形本就高大,長臂大掌,此時又學著薩守堅施展長兵器時的模樣,被林風攻到眼前身形便有些礙事,身形往後連跳數下,掌下更是不斷,他此時掌若大鵬展翼,掌影之下不僅威猛驚人,而且還有隆隆雷聲不住。但林風五行遁天步玄妙無方,這種貼身激斗更是佔盡上風,是以趙一橫掌力雖然雄渾,卻仍未月兌離林風糾纏,方寸之內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二人斗了百余招,林風忽然轉身疾縱,躍出丈余又忽的折身而返,啪的一掌切中趙一橫的腿股。

趙一橫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贊道︰

「好小子,好小子。」

林風得他夸獎一句,心中止不住興奮,嘿嘿直笑。趙一橫忽然上下打量著林風,怪聲怪氣地說道︰

「想必你這些年跟無明也沒怎麼盡心學,否則依這等悟力,老趙怕也不是你對手了!」

林風面皮微微發熱,的確在禿筆峰的近十年中他處處與無明相違,無明命他練功他多是敷衍了事,每日便在無明藏書的石屋里度日,無明的武功自然學不到幾成。

趙一橫拍掌嘆道︰

「這下就剩捉鬼道人平敬宗了,這個人有些麻煩,此人劍術精絕,脾氣古板,劍術招式力求精微,練劍的時候必然也是異常刻苦,一柄長劍鮮有對手。若孩兒他娘跟他相斗的話,用師父所傳紫電指勁,他平敬宗定然沒有勝算,但你去與他斗怕是討不了什麼好處,若是有個劍術高手幫你就沒問題了……」

說到這里他忽然一頓,眼楮漫不經心地掃向一邊的樹叢。林風聞言心里想著一個人卻沒說出來,獨自沉吟不語。趙一橫見他遲疑橫了他一眼,驀地冷哼一聲,叱道︰

「柳家丫頭,還不出來!」

林風心中一驚,正待說話,卻听見不遠處樹叢簌簌作響,從中走出一個執劍少女,正是柳煙凝。趙一橫勃然大怒道︰

「丫頭可知道,偷看別人練功是武林中第一大忌!」

林風急忙解釋道︰

「義父,她不是有意的。」

柳煙凝卻笑道︰

「趙大爺不是說林風缺個使劍的幫手嗎?晚輩這不是給您送來了嗎?」

趙一橫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叱道︰

「好個伶俐的丫頭。」

林風這才有幾分明白,趙一橫早就發覺柳煙凝來了,方才的話是想激柳煙凝幫他,所以也就不再多言。柳煙凝緩緩抽出長劍,斜橫在身前,笑道︰

「趙大爺也要學那平敬宗使劍的模樣,然後讓凝兒攻您嗎?」

說著手中長劍挽了個架勢,一雙清冷的俏目望向趙一橫。

趙一橫見狀哈哈大笑,連連擺手,說道︰

「這就算了,平敬宗為人古板,劍術也無趣,咱老趙可學不來。平道士打斗的時候好將一招一式使到盡處,絕無半分取巧,他所精的是神宵真人的縛鬼劍法,一般江湖劍法萬萬不是此人敵手。他好一板一眼,但你與他打斗就偏要取巧,當年莫女俠以劍法聞名江湖,劍術上的成就比之神宵真人只高不低。到時他平道士出劍的時候你切莫隨他的劍法而動,你要劍走偏鋒,將他的劍法打亂,他心中定然不解,他不解就會想弄個明白,如此你便勝了七分。」

柳煙凝聞言點頭不止,對趙一橫更是欽佩無比,她將劍收回鞘中,回望林風說道︰

「我在房中便看見你們出去了,一時好奇便也跟來了。」

趙一橫見二人神情,登時了然,訝道︰

「原來你們兩個早就商議好了。」

林風略微尷尬地說道︰

「還望義父見諒。」

趙一橫點頭說道︰

「如此也好,少年人多歷練歷練也是好的,只是有一點,柳家丫頭,到時你切莫露出家傳武功,否則被官府中人瞧出,怕是要給柳葉門帶去災禍。」

柳煙凝心頭一怔,而後默默點頭。趙一橫從腰間拽出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向林風說道︰

「小子,說下你們的打算吧。」

林風明白他是要幫自己救人,遂說道︰

「洛陽府衙有高子羽師兄弟三人手衛更有眾多官兵把守,若劫獄救人,那自是千難萬難,是以我們想在法場之上趁亂救人。今日我從高子羽口中知道他們三日後正午處斬,到時法場上定然有許多人瞧熱鬧,我們便從中使些手段。宏武鏢局往日在洛陽城的名聲不錯,寇武洲也多有善舉,到處斬之日,自然有許多人不滿朝廷對宏武鏢局的處斬,我再尋機制造些混亂,那時再動手救人便有幾分把握。」

趙一橫听罷微微點頭,贊道︰

「好計策,到時我與孩兒他娘也混在人群中,暗中幫你一幫也沒人瞧得出。」

林風大喜道︰

「若有姑姑和義父相助,此事便成了大半。」

趙一橫沉吟片刻,說道︰

「那麼除去今天還有兩天的時間,以後每晚你們二人便來這里,將對敵之法多練幾遍。」

林風二人均知道趙一橫武功厲害,見識卓絕,能得他指點自然是欣喜不已,齊點頭稱是。

一如前幾日洛陽城東城的一處小茶寮內,靜雲仍舊為人診病,只是這人越發的多了,小小的茶寮早已擠不下,不少人在茶寮外或倚牆而立或席地而坐,人頭攢動竟滿滿的堵住了整條巷子。診過之後的人自是滿心歡喜而去,未診過的人只得在一邊閑話家常。

牆邊有一個青年扶著一個老婦人,滿臉焦急不住地望前探看,口中喃喃說道︰

「這什麼時候才能輪到咱們啊。」

老婦人卻是絲毫不著急,輕輕拍著青年人的手,說道︰

「傻孩子,活菩薩醫術高明,多等些時候也是值得的。」

說完忍不住輕咳兩聲,青年人急忙替她拍背,擔憂地說道︰

「孩兒知道,可是早看一刻,娘您便少受些罪。」

二人前面有一個帶斗笠的漢子听見二人說話,忽然轉身瞅了瞅二人,然後側身讓開,讓二人排在自己前面。

那青年連忙道謝,那漢子只微微點頭,嘆道︰

「這世上如你一般孝順的人不多了。」

青年臉上一紅,訥訥說道︰

「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那漢子上下打量著眼前這母子二人,問道︰

「你娘得的是什麼病?」

青年面含憂色,說道︰

「心口疼,許多年了,看了許多大夫都沒治好,听說洛陽城來了位活菩薩,我便一早帶著我娘來瞧瞧,盼望能將這病根除掉。」

那漢子瞧他模樣,言語至誠,不由得想起心事,嘆道︰

「一定能治好的,不像我,在尚不記得我娘什麼模樣的時候,她就不在了。」

那老婦人忽道︰

「你娘在天之靈若知道你有這份心也該瞑目了,小哥,你也是來瞧病的?」

帶斗笠的漢子點頭說道︰

「在下是路過此地的鏢師,先前與劫匪打斗受了些傷,便來瞧瞧。」

青年臉上升起敬佩,有些興奮地問道︰

「兄台是鏢師?能當鏢師的想必都是武藝非凡的好漢子!」

斗笠漢子面色慚愧地點了點頭,忽然又搖頭嘆道︰

「本來我與鏢隊失散,想來此投奔宏武鏢局寇總鏢頭,誰想寇總鏢頭竟深陷牢獄,我也只得淪落街頭。」

青年神色忽然有些激動,月兌口罵道︰

「真是狗官,寇總鏢頭頂好的人,竟也要被抄家斬首。」

老婦人听他口無遮攔,連忙扯住他的衣袖,叱道︰

「你這愣小子!小點聲,若給官府中人听見了,還有你的活路?」

青年仍是氣憤,但在母親面前也只得閉嘴,心頭卻是一股怨氣不消。老婦人見兒子模樣,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嘆道︰

「是啊,前些年鬧黃災,若不是寇總鏢頭打開自家糧倉奢粥接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此時他們周圍也有許多人在听他們說話,有一個叫花子听到這里忽然接口說道︰

「可不是,花子我就是那年從外鄉逃來的,若不是當年寇老爺那幾口粥,花子早死了。」

眾人轟然而笑,有人笑罵道︰

「你個花子,就是現在沒人施舍,你也夠嗆!」

花子大怒,扯住那人袍袖罵道︰

「爺爺我當年也是家有良田百畝,也是方圓百里內少有的富貴人家。若不是黃災,爺爺也不會落魄至此。你又知道些什麼!狗眼瞧人低!」

那人連忙將袍袖從花子手中拽出來,卻已經在衣袖上抓上了兩個油乎乎的黑手印,登時大怒,伸手抓起花子揚手要打。

那個斗笠漢子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勸道︰

「兄台手下留情。」

那人只覺手腕被鐵箍住了一般,硬生生的發疼,花子見有人救下更是囂張,破口大罵道︰

「你這種人才該被被抄家、被砍頭,像寇總鏢頭那樣的善人卻沒你這般好命!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話到最後竟不只是罵聲,還略帶幾分哭腔,眾人均是好奇,沒多久,花子竟嚎啕大哭起來,口中不住的嚷道︰

「寇總鏢頭您死的好冤!」

眾人聞言心內皆是惻然,此時一個拄著拐杖的後生從人群中擠進來,拐杖指著花子,怒道︰

「該殺的花子,你咒誰?」

花子一抹滿臉的眼淚,不解地看著這後生,奇道︰

「你又是哪個?」

後生尚未說話,人群中有人失聲叫道︰

「你不是前些日子被癩痢龍打的那個賣果子的後生麼?」

那後生冷哼一聲,說道︰

「那一日,寇小姐打了癩痢龍一頓,好不解氣。你這花子卻在這里咒人!豈不該打!」

說著舉起拐杖就要打那個花子,那個斗笠漢子又伸手架住他的拐杖,嘆道︰

「不是花子咒人,後天寇總鏢頭和眾鏢師便要問斬了,就在菜市口。」

那後生這些日子盡在家養傷,並不曾听過這些傳聞,驀然驚道︰

「那麼寇小姐也……」

斗笠漢子點點頭。後生用拐杖狠命地戳著地,罵道︰

「什麼狗官!什麼狗屁朝廷!」

眾人連忙勸道︰

「小後生不可亂說,這些話要掉腦袋的。」

眾人紛擾中,那斗笠漢子悄悄地退出人群,來到一個角落中將斗笠摘下,從懷中掏出布巾,將臉上的泥污擦去,面目清秀,正是林風。

林風正待轉身離去時,忽然瞥見街巷的一邊有個瘦小老者向這邊瞧望,看見林風後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然後回身走開。林風心中起疑,急忙奔到巷口,卻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個瘦小老者卻是不見了,心里不住地猜測這老者的身份,只覺此人面目有些熟悉,卻記不起什麼時候見過,正思襯間,猛覺身後有人襲來,遂側身劈掌,待瞧清來人模樣後,猛然退後幾步將掌勢收住。

那人抿嘴笑道︰

「林大俠好身手啊。」

林風搖頭苦笑道︰

「凝兒,你也來胡鬧。」

來人正是柳煙凝,柳煙凝將劍收起,問道︰

「方才見你低頭沉思,在想什麼重要的事嗎?難道今天事情不順利?」

林風道︰

「不是,今天走了幾個地方,原來宏武鏢局這些年在洛陽頗有善舉,洛陽城民多有感念其恩德,所以事情還算順利,到時你我只需在下面煽動只字片語,此事便成了大半。」

柳煙凝點頭說道︰

「這也是寇家人累行善事所得,若非如此,咱們救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風道︰

「是啊,佛家常說善有善果,惡有惡果,必然是有道理在里面的。」

二人正商議間,街上罵罵咧咧走來一人,林風見了急忙避到一邊,柳煙凝也瞧見了,卻是那紅臉黑須的湯如海,只見湯如海大臉上掛著幾塊青紫,腰間纏著的九節鞭也不知去向,一個空刀鞘掛在腰間蕩來蕩去,人一瘸一拐地往這邊走來,柳煙凝怕惹來麻煩也避到一邊。

湯如海一邊走著,一邊口中不住地罵著︰

「賤女人!別讓老子逮到你,老子活剝了你的細皮!」

街上眾人都認的他,見他面色不好紛紛躲避,卻在此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棵青菜剛好砸在湯如海的臉上,湯如海勃然大怒回身瞪視周圍眾人,眾人又退後許多,誰也不似那丟青菜的人。

湯如海偌大的身子氣得發抖,指著人群怒罵道︰

「是誰?好膽站出來!」

話音方落,又一棵青菜當頭罩來,這一次湯如海有了防備,閃身避過,不曾想誰早在他腳下扔了塊瓜皮,他一腳踩上,啪的一下摔了個結實。

湯如海跌落之際忽然看見人群中有片紫色的衣角,登時頭皮發麻,破口大罵道︰

「賤女人,又是你!」

人群中驀地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緊接著卻是一通叮呤?R啷的亂響,湯如海的九節鋼鞭和佩刀飛落在自己腳邊,那個聲音又響起︰

「狗官,你再敢罵一句,本小姐就拔了你的舌頭!」

湯如海正要罵,听了她這句狠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抓起地上的九節鞭和佩刀,匆匆離去。眾人待他走後才轟然大笑,柳煙凝也笑道︰

「不知道是什麼人如此戲耍這湯如海。」

回身瞧林風時,卻見林風正呆呆地望著街上的一個紫衣女子,那女子也笑吟吟地看著他。

柳煙凝扯了扯林風問道︰

「那是誰?」

林風這才回頭,略微疑惑的說道︰

「好像是一個故人……」

再抬頭的時候那紫衣女子卻已不知去向。柳煙凝冷哼一聲,道︰

「什麼樣的故人你要一直盯著人家看?」

林風臉上驟然漲紅,低聲說道︰

「你不要亂說。」

柳煙凝冷笑︰

「還狡辯,連我說話都沒听見,還說沒盯著人家看。」

林風大窘,將斗笠遮在臉上,說道︰

「走吧,走吧,早些回去免得姑姑擔心。」說完當頭便走。

兩日後,洛陽城菜市口早已設下行刑台,圍觀的百姓更將這里圍了個水泄不通,行刑台前架了個席棚,席棚里一側坐著一個中年文士,手中紙扇輕搖,三縷黑須輕輕擺動,白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個身著官服的矮胖老者,滿臉堆笑,不住地同中年文士說話,中年文士卻很少理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行刑台下的人群,似是在尋找什麼。

席棚的兩側站滿了官兵,叉腰握刀,好不威風,那矮胖官員叫來一個小吏,問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湯提轄他們怎麼還沒到?」

那小吏一躬身,回道︰

「稟大人,現在是巳時一刻,湯提轄怕是還要有些時候才能來。」

那矮胖官員將嘴一撇,低聲嘟囔了幾句,遂將那小吏遣了下去。那中年文士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便又轉向一邊,紙扇仍是輕輕地搖著。

又過了些時侯,不遠處傳來鳴鑼聲,有人高聲喊道︰

「閑人避讓!」

人群中很快被推開一條路,一隊軍士迅速將人群分開,手執長槍立在人群的前面。那人繼續高喊道︰

「閑人避讓!」

圍觀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自街市的一頭出來一隊人馬,當頭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烏盔黑甲,面容堅毅,身材高大,胯下馬也是烏黑透亮,馬背上斜掛著一柄寬背長刀,這一人一馬一刀從街市中走來,端的是威武異常。這人後面緊跟著的是一個道士,斜背一柄長劍,眼楮死死地盯著人群,緩緩地駕馬前進。再後面就是許多囚車,囚車兩側盡是披甲戴盔的軍士。

席棚中矮胖官員,將眼一眯,抱怨道︰

「終于來了。」

又招手叫來小廝,吩咐道︰

「你去將湯提轄叫來,本官有話問他。」

那小廝應承一聲,急急忙忙去車隊中將湯如海叫過來。湯如海走到近前,拱手問道︰

「大人找小人有何事?」

那矮胖官員方要說話,卻瞅見湯如海一臉青紫,訝道︰

「湯提轄,你這是怎麼了?」

湯如海臉上一熱,含糊地說道︰

「昨日夜里摔了一跤。」

那官員並未深問,而是湊近了低聲說道︰

「湯提轄,你覺得今天有人來劫法場?」

湯如海抬眼瞧了瞧坐在另一側的中年文士,遂彎子在那官員的耳邊說道︰

「大人,今日十有八九會有人來劫囚,薩將軍早就料到了。」

那官員聞言大驚,連忙扯住湯如海道︰

「湯提轄,本官平素待你如何?」

湯如海面容一整,拱手說道︰

「大人對小人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大人,小人現在仍落魄江湖。」

那官員聞言松了一口氣,說道︰

「那一會兒若是有人來劫法場,你千萬要守在本官這里,不要去管什麼賊人,千萬要護得本官周全。」

湯如海拍著胸脯說道︰

「大人放心,小人定會盡力保得大人平安無事。」

那官員喜道︰

「那就好,那就好。」

有差役將狀冊送到薩守堅前面,薩守堅跳下馬,躍上行刑台,大聲喝道︰

「將犯人押上來!」

話聲落下,遂有軍士將宏武鏢局眾人押在行刑台上,薩守堅展開狀冊,高聲讀道︰

「上月二十三,鎮邊糧草遭劫,宏武鏢局孽眾難辭其咎,為明正典刑,震懾民心,將宏武鏢局孽眾斬于此!」

行刑台上,寇武州及宏武鏢局一眾鏢師拖著鐵鏈步入刑台,寇武州仰面直視薩守堅,哈哈大笑道︰

「薩大將軍好威風啊!」

薩守堅卻未答話,堅毅的臉色不改半分,只是冷冷地瞧著他。

寇武州回視身後的女兒和曾跟隨自己走南闖北的眾鏢師,面露悲戚,道︰

「寇武州對不起各位兄弟了!」

寇武洲說完撲通一聲跪倒,眾鏢師也盡是肝膽相照之輩,見他如此,也隨之跪倒在地,口中叫道︰

「我等兄弟能跟隨寇總鏢頭出生入死幾十年,如今鏢局有難,我等自是與鏢局共存亡,與鏢頭共生死!」

寇武州眼含熱淚,驀地仰天笑道︰

「寇某人有此等兄弟,死而無憾!」

說著他忽然又轉身向席棚中的中年文士拱手謝道︰

「謝高大俠救宏武鏢局無辜老少數百人,請受寇武洲一拜!」

砰砰又向高子羽磕了幾個頭。高子羽神色一黯,折扇緊緊抓在手中,抓得雙手隱隱發白。

台下眾人見狀均是唏噓不已,方在此時周圍百姓中忽然擠出來一個小丫頭,鑽開守衛撲到行刑台前,哭道︰

「總鏢頭!小姐!」

寇瑛回身一看,大驚道︰

「蘆兒,你怎麼在這里?還不趕緊離開!」

早有守衛將泣不成聲的蘆兒扯住,想將蘆兒拖出去,無奈蘆兒死命攀住行刑台,縱是兩個守衛一時也拉不開。

寇瑛見她如此,心中更急,叱道︰

「蘆兒,還不放手,趕緊離開這里!」

蘆兒卻似未聞,死命抓住台柱大哭不止。那兩個拉她的守衛面露不耐,驀地抽出腰刀,就要往蘆兒雙手砍,眼見刀要砍到落在她的手上時,忽然那個拿刀的守衛慘叫一聲,抱著手臂倒在一旁不住地申吟,圍觀百姓中不知誰喊了聲︰

「連小姑娘都砍,真不要臉!」

薩守堅听到這聲音,眼中寒光一閃,瞪視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台下百姓害怕他手中長刀紛紛低頭不敢抬頭看他。薩守堅指著蘆兒,對身邊軍士怒道︰

「還不將這丫頭拉出去!」

左右校尉應聲上前,一腳將蘆兒踢得昏死過去,台下另一個聲音又叫了起來︰

「你們將她踢死了嗎?好個可憐的姑娘!可憐寇總鏢頭一生行善卻落了如此下場。」

此言一出,台下百姓紛紛附和,更有一群花子敲著棍子,嘩嘩地往里面撞,當頭一個花子叫道︰

「各位可曾記得當年黃災,若不是寇總鏢頭我們這些異鄉人早就餓死了!」

眾花子紛紛大叫,更有甚者叫道︰

「打死這幫狗官,劫了這鳥法場!」

花子們往前撞,後面更有洛陽百姓不住地往前推,守衛的軍士漸漸吃力不住,被推倒在地,眾人踩過軍士又往前沖去,眼見沖到行刑台前時,卻听台上薩守堅暴喝一聲,一刀斬斷台柱,復一腳將台柱踢向人群,人群前面的幾個花子被柱子砸中紛紛倒地不起。此一下變故,薩守堅面前台下眾人心中生怯,躑躅不前。薩守堅背面的花子瞅準了機會想往前沖,卻被一股勁力推了回去,正是高子羽和平敬宗不知何時已立在台上。

高子羽將那花子推回去後,輕嘆一聲,勸道︰

「諸位還是回去吧,此事已無挽回的余地。」

見自家將軍動手,眾軍士才緩了口氣,紛紛聚攏在行刑台下,長槍向外,一步步將百姓逼了回去,不多時百姓便被逼回數丈之外。

行刑台上有小吏高聲叫道︰

「午時三刻已到!」

薩守堅長刀在空中一揮,喝道︰

「行刑!」

劊子手將酒噴在刀上,復又取了一碗酒,遞在寇武州面前,說道︰

「寇總鏢頭,您也算咱西京的第一好漢了,小人這碗酒敬您!」

寇武州用嘴叼住碗,仰頭喝盡,甩頭將碗丟在地上跌了個粉碎,昂然說道︰

「兄台,下手利索些!」

話音方落,人群中不知何處忽然射出許多暗器,紛紛打在行刑台上,台下的軍士半數倒地申吟不起,台上薩守堅三人或忽揮刀格擋或出劍劈砍,將暗器擋開,一眾劊子手卻倒了大半,高子羽手中攥住一顆暗器,見竟是一粒石子,口中喃喃說道︰「果然還是來了,不知道她來了沒?」眼楮在人群中不住的掃視,希望在其中找到一抹火紅。

那矮胖的官員早已躲在席棚內的桌子下,一手扯著湯如海的袍袖,叫道︰

「湯提轄救我,湯提轄救我!」

誰知湯如海竟半點不動,官員心中疑惑,抬頭瞧時卻見一個白衣蒙面人用劍鞘抵著湯如海,早已將湯如海點住,蒙面人嬌小的身子便躲在湯如海身後。矮胖官員大驚,正要出聲喊人,卻被那蒙面人用劍抵住喉嚨。所有軍士都將眼楮死死地盯著行刑台,誰也沒去注意被人點住穴道的湯如海和被挾持的矮胖官員。

薩守堅大喝一聲,怒道︰

「哪路鼠輩,不敢現身嗎?」

話聲落下,從席棚中傳出一聲清冷的聲音︰

「薩守堅,將宏武鏢局的眾人放了,否則我就殺了這狗官!」

薩守堅回身望來,冷冷地瞧著席棚中的蒙面人和那官員,漠然說道︰

「你憑什麼以為本將一定會救他?」

蒙面人將手中劍一緊,那官員肥胖的脖子立時被割出一道血痕,那官員疼得哀哀直叫,不住地叫嚷道︰

「薩將軍,救命啊,薩將軍!」

薩守堅冷哼一聲將臉轉回去,喝道︰

「行刑!」

那官員急道︰

「薩守堅,你是從三品,本官是正三品,本官命你放了他們!」

薩守堅聞言,霍然向這邊飛縱而來,那白衣蒙面人大驚,急忙拽著那官員後跳,不想那矮胖官員委實太重,蒙面人躲閃不及被薩守堅追上,只見薩守堅長刀陡出,唰的一刀當中劈下來,蒙面人心中一凜,慌忙撇下手中人往後躍去。薩守堅刀勢不減,登時將那矮胖官員劈作兩半,血水撒滿了整個席棚。眾衙役見狀大駭,想上前卻又懼怕薩守堅手中長刀,只得畏畏縮縮地站在後面。

薩守堅將刀收回躍回行刑台上,自懷中掏出一個令牌,高聲叫道︰

「奉廉皇叔諭,殺無赦!」

高子羽眼見此舉,眉頭擰作一團,手中折扇幾乎要被抓斷。

那白衣蒙面人,退到一邊後看著席棚中的滿地血污仍心有余悸,見台下一個戴斗笠的漢子向她點點頭,她才稍稍定下心來。

那戴斗笠的漢子從身上模出一塊布巾蒙住臉,豁然躍上台,指著薩守堅罵道︰

「姓薩的,你好狠辣的手段!」

薩守堅看見他,立時猜到他是誰,哈哈大笑道︰

「你果然來了,那晚上若不是有人相助,你還能站在這里口出狂言?今日將新仇舊恨一並算了吧。」

說完手挽長刀作勢要上,卻在此時台下忽然又躍上三個蒙面人一人身如鐵塔,手執雙錘,一人身量瘦小,微有些駝背,手上銀晃晃地帶著一對鋼爪,當首那人一身紫衣,身段婀娜,想來是個女子,她手中拿著一條長索,索頭上系著個鈴鐺,不住地叮鈴作響。

薩守堅將長刀杵在地上,長刀上的鮮血順著刀背流到地上,片刻便染紅一片。他冷漠地瞧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這三人,喝問道︰

「你們又是何人?也敢來劫法場?」

那當首的那女子聞言笑道︰

「有不平事,江湖人盡管之,閣下又何必問我等名姓?」

那斗笠漢子也心中納罕這三人是誰,那個女子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沖他笑道︰

「小子,不認得姐姐了?」

那斗笠漢子猛然記起一人,叫道︰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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