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劍 正文 七 竹與松

作者 ︰ 逐塵子

葉宇揚在客房,悶頭睡到了大天亮。[蟲不知小說網]

他有一個習慣︰遇到無法解決之難題後,先睡一覺再說。

這習慣的養成,只因他幼年時在大別山中的經歷。

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天幕恍若抹了一層厚厚的黑漆。

他和小葉子在山里繞了一天,疲憊已極,但他不能睡。

他必須要帶著妹妹往山里逃,誰知道那些強盜在沒在睡?

「就算他們也在休息,但他們步子大,走得快,我若睡了,也定會被他們追上。」

他背著小葉子,雙眼蹬的滾圓,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一步一步地向前拱著身子。

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道這是天色,還是因為自己閉上了眼……

葉宇揚一覺醒來,只覺得身體虛月兌,頭痛欲裂。他所受的傷實在太重!

但他的感覺依然敏銳,他已察覺到,房門外,屋檐上,密密麻麻伏滿了人。

他仍累得要命,只想不管不顧,再躺一會。但他見到一只竹管輕輕捅破窗紙後,便只得苦笑起身了。

他的左手刀依然凌厲,寒光一閃,那根竹管和吹管人的雙手都已被搠了下來。

門外沉默半晌,顯是驚詫不已,忽然猛地呼哨一聲,七八人破門而入,排成陣勢,將葉宇揚團團圍住。這數人皆著赭布袍褂,手中一水兒的彎弧腰刀,竟是六扇門的官差。

葉宇揚心下甚是奇怪,兩年前,各地的衙門官府,便不會受理有關葉宇揚的案子了,怎麼這群人會在這當口堵上了自己?

他頗為後悔,自己和六扇門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但這次自己出手太狠,已和六扇門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六扇門的鷹犬,向來便如附骨之疽般難纏。自己恐要被這群**白道通吃的官差追到天涯海角了。

可是堂堂六扇門的鷹爪子,為什麼要做吹管迷煙這等下五門的勾當?

見那為首的官差道︰「點子爪子硬得很,大伙當心些!」

葉宇揚笑道︰「光當心是不行的。」

七個字,七刀。

便如一陣卷雲的風,便如一道連環的閃。刀鋒挾著鋒銳的氣旋,如斬草一般干淨利落。七人還未回過神來,便已紛紛氣絕。

他們能听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卻已來不及去想了。

這便是「鎖喉刀」,刀法只有那一式橫掃,卻是真正用來殺人的刀。

血流順著刀鋒滾滾滴下,听得他繼續道︰「還要做好喪命的準備。∣我∣搜小|說網」

屋內已無一個活著的人,他這話卻不是說給死人听的?

屋外果然閃入了一人。

這人身高六尺三寸,身形極為瘦削,站得筆直,活像一根竹竿。他的臉如一把尖錐子,倒豎的短發便是錐柄,臉泛青綠,滲出陰沈沈的笑容。

葉宇揚心中一驚,已知此人是誰。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墨綠緞袍,笑道︰「葉朋友,來這里發財那?」

葉宇揚道︰「你們什麼時候盯上我的?」

「盯你?」

那男子細眼一瞪,突然像是踫到了什麼極為滑稽可笑之事,挺著腰月復,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他語音本就尖銳,這樣一笑,更像是鬼哭狼嚎一般。

葉宇揚皺了皺眉,卻見他肚月復驟然回縮,借著腰腿之力,全身竟向前彈了出去。

人在半空,劍已持手。

但這把劍,卻是一截翠葉未月兌的青竹。

劍雖寒酸,但劍客的手法卻極快極狠,這玩具模樣的劍,在他的手中化作一條青蛇,吐著信子,猛咬他右側脅下。

這位置極為刁鑽,打的便是葉宇揚的斷手處。他只得微微側身,鳳鳴刀劃成一道圓弧,將這竹劍再削掉一截。

二人的出手都是極快,只見到一道綠影閃進一片銀色光幕中,一聲驚呼,一陣長笑。「 」的一聲,那竹劍被葉宇揚削成了七八截。

但長笑的是那竹竿人,驚呼的卻是葉宇揚!

那竹劍的每一道斷刃處,竟攢射出無數根又細又尖的毛竹簽子!

竹簽很細,一撅便折,但仍不是血肉之軀能夠禁受得住的。

原來這是一把機關劍,這把劍的意義就是被人削斷,觸發竹刺的機關。

但被削斷的劍,還算劍嗎?

竹簽如飛蝗般四射,縱是葉宇揚這般的身法,臉上身上仍被劃出好幾道口子,鮮血長流。他向後疾退,「砰」的一聲,後背已貼在牆壁上,震的生疼。

竹竿人獰笑不止,他知道葉宇揚的心已亂了。

不知何時,他手上又多了一把劍。這是一把精鋼劍,卻閃著碧幽幽的磷光。

縱使不會武功的人也看得出,被這把劍劃破一點肉皮,這條命便是送了。

他劍尖顫抖,連刺帶削,三招倒有兩招刺的是葉宇揚的斷臂處,劍法凌厲狠辣,頗為難纏。

但這怪人有意無意讓自己的武功家數具有「竹韻」,招式間不免有許多冗雜無用的動作。

葉宇揚對這等動作抓的極準。他沿著牆壁斜跨一步,格了幾劍,猛起一腳,踢他腰胯。

竹竿人頓時大驚,此處正是「青竹功」的練門所在。這腳若是踹實了,自己不死,也要落個半身不攝。

葉宇揚目光如炬,三招兩式間,便已看穿敵人的命門。

但竹竿人招式不亂,自知避不開這一腳,揮劍下掠,削他小腿。這正是險中求勝的一招,葉宇揚若強要踢出這腳,雖可制勝,但這一條腿恐怕也保不住了。

哪知葉宇揚身子一矮,伸腳下滑,使出一套似是而非的掃堂腿來,猛踢他足脛。同時舉刀上撩,擋他長劍,連消帶打,刀刃貼著劍刃,疾往他手指削去。

竹竿人從未見過這等怪招,使將起「青竹功」來,一縮腰,身體反向後彈去。但腿上中招,重心不穩,不慎仰倒在地,狼狽之極。

竹竿人挺腰一彈,便即躍起,但這等機會,怎會被葉宇揚錯過?

鳳鳴起,寒光現。

他還未起身,刀頭已斫到他面門前。正從他眉心處落刀,要如劈竹竿一般把他從中間劈開。

竹竿人細眼瞪成一道橢圓,駭的將舌頭都伸出了大半截。

但突聞一聲虎吼,白影一閃,葉宇揚的身體竟如一只月兌了線的紙鳶般斜飛出去,「咚」的一聲,將那板牆也撞出一個坑來。

葉宇揚緩緩起身,鮮血沾滿了半個身子。這是全身的傷口受到方才那股氣勁激蕩,所迸流出來的鮮血,傷勢雖不重,但流血過多,頭腦不免開始發昏。

但他不敢擦拭鮮血,包扎創口。他只有一只手,一只需要握刀的手。

門外又進得一人。

這人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便如一座小山一般。面呈古銅,稜角分明,活像是一塊花崗岩。他目光如刀,雙眉極粗,神情不怒自威。

這人便是九州十三省上千衙門捕頭之首,歲寒三煞中排位為「松」的那位「鐵手」王錚。

綠林**上,若提起王錚的名字,膽子小的恐要立時嚇死,膽子大的也只是一邊咒罵,一邊瑟瑟發抖。

只因他的武功太高,名氣太旺,破獲的案子太奇,手段太為毒辣。

太行山橫跨直隸,山西,河南三地。那里的山寨極多,土匪鬧的最凶。

但在王錚七年前獨闖太行山,連端七處寨子,一掌劈死太行四杰中的三人後。

便再也不敢有人在太行地界開山立櫃。

王錚的「天罡戰氣」以臻大成,掌力碎石成粉,雄渾已極。說他是「鐵手」,恐怕都已辱沒了他。

歲寒三煞,自是六扇門中最富盛名的三位捕頭。而王錚的實力,更比其他二煞強上很多。

三煞本是**朋友評出來的外號,這三人本身並無什麼關聯,也都在不同地界當差任職。

王錚為「松」,虎踞河南大名府。那適才同葉宇揚交過手的竹竿人自然為「竹」,則是坐鎮京城。

可這兩人竟同時到得岳州來,在這個小客店里設伏逮捕葉宇揚,實讓人難以索解。

葉宇揚心下涼了大半,他的武功本就只有平日里的六成,對付那竹竿人便已十分困難,再加個王錚,自己恐怕九死一生!

王錚似是看透了葉宇揚的心思,沉聲道︰「葉朋友,你若老老實實配合我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

若在平日,葉宇揚早已一刀搠上。

但他此刻竟道︰「配合什麼?」

王錚微微一笑,卻比哭還悚人,眼中閃過兩道寒光,盯了葉宇揚一陣,緩緩道︰「劉搖風去了哪?」

葉宇揚心下恍然,原來這二人竟然是來對付劉搖風的。卻不知是誰有這燻天的勢力,竟能請得動歲寒三煞。要知道,這六扇門的頭目畢竟是官,江湖上不怕官的恐怕不多。再加上這二人藝業驚人,行走江湖,誰也不敢不賣他們的面子。縱是武林盟主,也不敢輕易去動這三個人。

王錚見他不答,追問道︰「我知道,你同劉搖風交過手。昨夜,你和他都在這客店里,是不是?」

他目光如一道冷電,葉宇揚不禁點了點頭。

王錚又道︰「你武功本不在我之下。今日你有傷在身,死的著實冤枉。但這又怨不得旁人。客店出了命案,你這等人竟敢優哉游哉地在這里酣睡,真是大膽。」

原來王錚等人來到岳州之後,為尋覓劉搖風的蹤跡,已勒令各地的客店民家,遇到命案、可疑人等,須馬上知會官府,速速上報。這家客店的老板見店里死了人,怕擔關系,連夜報給了衙門。

王錚看過店主的供詞,見這案子恐與劉搖風干系甚大,忙快馬加鞭趕了過來。沒追上劉搖風,反而踫到了葉宇揚。

葉宇揚微微冷笑。他曾經歷過大大小小數百場戰斗,也曾擊敗過無數武功原高自己的對手。他的悟性其實並不高,很多高深繁復的刀法,都令他望而卻步。

但他是一個天生的殺手和武者,他具有絕地逢生的能力。

越逆風的處境,愈能讓他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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