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劍 正文 十一 漕幫

作者 ︰ 逐塵子

同在揚州一樣,他二人依舊是進了一間宅子之中,安坐等候。[全文字首發]只不過揚州千層糕換成了蘇式的糕餅蜜餞,茶水也換成了姑蘇有名的水月茶。侯了一會,里房有人出來,對崔老四低語幾句,便徑自離開。

一切照舊,只不過這回崔老四朝著劉搖風揮了揮手,示意他跟著自己進來。

到了里面這間屋,崔老四緩緩關上門,賊眉鼠眼的張望一陣,又將壁上的燭台一擰,身側竟開了一道暗門。

劉搖風暗道︰「原來這妓院乃是漕幫的入口!」

崔老四點了火折子,二人沿著暗門的台階下行,行了數步,見眼前乃是黑漆漆的一條隧道。隧道中有水路,邊上停靠著一條小船。

船上有個伴當服飾的男子正端著燭台,一見二人,便迎上來笑道︰「二位爺,上船吧。」又用蘇州話對崔老四道︰「四哥,哀外公子斯撒寧啊?」

崔老四隨口應了句︰「伊斯尼個貴卡。」

劉搖風不解道︰「嗯?你們在說什麼。」

崔老四忙道︰「沒事,沒事,我們在對口令。劉爺,可坐穩了。」心道︰「原來他不懂得蘇州話。」

小船在地下水道行的飛快,行了一會兒,燭火熄了,四下里更是一片漆黑,只能听見小船過水的嘩嘩聲。然而小船速度絲毫不減,崔老四和那船夫也似乎恍若不覺。劉搖風只得凝神聚氣,提防四周。

忽然小船一拐,遠方出現幾點光亮。再往前走,光亮越來越大。走近了看,原來前面架著幾根大樹的枝杈,樹葉繁茂,外面的日光只能射進幾點。又見那船夫用船槳在隧道的牆壁處一點,枝杈散開,豁然明朗。天光照入,通明刺眼,隧道的水流合入一條大江之上。

劉搖風回首一看,自己的小船原來是從一個水邊的小山洞中流出。不一會,洞口的樹杈再次落下,將那水上的小洞擋的嚴嚴實實,不仔細尋覓,是決計找不到的。

劉搖風見這條大河水波粼粼,四周俱是些山石樹木,不見人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離了揚州城有多遠。

崔老四道︰「本幫辦的事干系太大,不得不事事小心。()」

劉搖風笑道︰「莫非你們是要謀反嗎?」

小船又順流行了半個時辰,見河道彎彎曲曲、越來越窄,周圍的小洲越來越多。忽見小洲之中有一處水寨,想必便是漕幫的大寨了。

小船停在寨子口的泊船處,水寨大門兩旁碉樓上立時有人問道︰「儂綁逼葛革擰斯撒寧?」

崔老四回道︰「斯砸 胚呀。」

那守衛先是一愣,後又明白此人定然不懂蘇州話,于是哈哈大笑。

崔老四又改用官話回道︰「這位劉公子是本幫的客人。大哥還好嗎?」

樓上的守衛點了點頭,也用官話道了聲︰「大哥好得很!四爺辛苦!」便將寨門打開。

劉搖風道︰「你們咕咕呱呱的說的什麼?莫非又是在對口令?」

崔老四胡謅道︰「羅大哥喜歡佛經,因此本幫的口令是梵語,著實不好記誦。不過這口令旁人便是听都听不懂,自然也難以破解。」

劉搖風似是深以為然,點頭道︰「嘿,我還道是蛤蟆語。你大哥當了和尚,可苦了你們了。」

崔老四道︰「好說,好說。」心中偷笑︰「去你媽的,連蘇州話都听不出來,可真是不學無術。」想這小子武功雖高,但心思見識遠不及他師兄,此番帶他回來,可真是拿住了一副好牌。

崔老四領著劉搖風走進大廳,這廳上牌匾寫著︰「驚濤堂」。走進驚濤堂中,見一個胖大和尚斜倚在正堂主位之上,微笑斜睨。兩側稀稀落落坐著幾個人,也俱是容貌凶悍,肌肉虯結。

那胖大和尚見二人入內,迎頭喝道︰「他女乃女乃的,可回來了!」聲如洪鐘,只震的崔老四腦中嗡嗡作響。

他強笑了一聲,正要應答,卻突覺眼前一花,肩膀劇痛。

原來那大胖和尚已經離開座椅,摟住了他的肩頭,笑道︰「你這趟出門不找些花花姑娘,怎麼找了個男人回來?這麼熱的天,穿他媽又臭又長的秀才衣服干什麼?」

他嘴中說著,手上也是不停,那和尚又圓又肥的手指輕輕揮彈數下,竟將崔老四的袖子、褲腿都裁了一半。崔老四身上的長衫頓時變作了短衣短褲,露出了毛茸茸的胳膊大腿,甚是尷尬。

那和尚又道︰「都說你有斷袖之癖,這袖子便送給你這小白臉吧!」說罷,順手一抄,將兩條白白的袖子擲向劉搖風。

這袖子本是輕輕軟軟,此時被那和尚隨手一揮,竟挾著一股勁風。這正是武功中「舉輕若重」的境界。

劉搖風笑道︰「這袖子是你給他斷的,你二人的事,于我何干?」也是學著那和尚的樣子,伸指輕彈,卻將那半空中的袖子撕扯成無數碎片。碎片紛飛,倒似是一只只白蝴蝶一般。

這二人的指力,一個疾,一個穩,雖然劉搖風隨手揮灑,便將斷袖撕扯成屑;但這和尚的指力穩穩當當,二人倒也難分高下。

那和尚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嗯,好指力。果然是劉搖風。」徑自走回座位。

劉搖風道︰「閣下想必就是人稱南海騷僧的羅老大了。」

羅老大笑道︰「正是。這個外號不中听,還是不要叫的好。」

崔老四眼珠一轉,插口道︰「島高,冊賴弗動餿鄒誒吾,偶革趟壘…」想用蘇州話先跟羅老大通報幾句。

羅老大不答,卻突然對劉搖風道︰「劉公子壘帶餿鄒,啊氣乃私服個勾居褲勾啦?」崔老四暗道︰「老大在蘇州呆久了嗎,突然對他說起蘇州話。可不知劉搖風是不懂蘇州話的。」

哪知劉搖風答道︰「噎樓奔不,環分氣類。」說得竟然是地地道道的吳儂軟語。

崔老四心下一驚,又听到劉搖風和羅老大用蘇州話來來回回對答,更是心驚膽顫。「原來這小子是懂得蘇州話的!之前一直是裝傻!他媽的,我早就該知道,天底下哪有那麼傻的人?我就不該自作聰明!」

劉搖風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奇道︰「崔兄,怎看你腦門上涔涔冒汗?」

崔老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劉搖風又道︰「崔兄,你怎麼變得說不出話了?是剛才暈船了嗎?」

崔老四道︰「嘿,今兒個,這天兒怎麼這麼熱那。」說得是字正腔圓的北京話。心道︰「我**!你才暈船,你全家都暈船!」

羅老大道︰「老四,你很奇怪劉兄弟會蘇州話嗎?他師父就是蘇州昆山人,他不會說蘇州話,怎麼跟他師父學武啊。」

崔老四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心道︰「這小雜種是扮豬吃老虎來啦!幸虧大哥對他的底細把得透!」

劉搖風道︰「羅幫主,我今日來找你,便是听聞你精于醫術,想讓你去岳州看看我那孩兒去。」

羅老大已經事先知悉此事,便道︰「劉兄弟,你且說說你孩兒的病狀?」

劉搖風道︰「我那孩兒身子忽冷忽熱,時而面如金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時而臉上罩霜,上下牙關格格打顫。師兄醫治了一個月了,仍不見好。」

羅老大沉吟一陣,口中嘟囔著什麼「靈樞素問,陳皮白參」,搖頭晃腦了一番,終于言道︰「嗯,多半是中了陰陽蠱。」

劉搖風道︰「陰陽蠱?」

羅老大道︰「陰陽蠱是湘西萬毒教擅使的毒蠱,中蠱者昏迷不醒,我看醫書上說,是‘時而如置身于炮烙之上,時而如身處在冰窖之中。如此反復折磨至三個月才死。’他們對那麼個孩子下手,他女乃女乃的,可真夠歹毒。」

劉搖風憂形于色,忙道︰「羅幫主既知病理,自然也有解救之法的了?」

羅老大點點頭,卻道︰「劉兄弟,羅某實在是愛莫能助。且在寨子里歇息幾天,便請另尋高明吧!」

劉搖風見他似乎能救,卻又猶猶豫豫不施援手。他自然是「聞弦歌而知雅意」,詢道︰「羅幫主,有什麼難言之隱,直說便是。」

羅老大正色道︰「要治你孩兒的病,其實不難,但此事牽扯太大,干連太多,定要在江湖中掀起一陣風浪。若要一意孤行,恐怕劉兄不一定能遂得心意,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劉搖風訝道︰「治我孩兒的病,還會引發江湖風波?還會牽連無數人命?難道要用當朝皇帝的尿泡做藥引子?」

他本道這漕幫請自己來,定是別有用心,多半是讓自己替他們辦幾件棘手之事。可這羅老大竟說的既鄭重,又玄虛,委實令人難以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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