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劍 正文 十五 躺尸

作者 ︰ 逐塵子

凌霜華正在全力運功沖開穴道,但她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顯是遭到了很大的難阻。[全文字首發]

「大橫穴」屬足太陰脾經,是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中一處交會所在,若要讓真氣內息疏通至此,需在「足太陰脾經」和「陰維脈」兩處奇正相悖的經絡上多下些功夫。

可這處腧穴,既不連同四肢,又不是需要防備的死穴,只是醫家針灸治療月復痛,或是道家修煉脾髒土氣時才所觸及。距丹田雖近,內功根基淺的人卻斷然不會過早練到這里。

在漕幫這假扮凌霜華的女子,雖然刻意扮老,但年紀似還不到二十歲。內功果然還未練到「大橫穴」。

劉搖風當然是早料到這一步,才選擇往那處穴道出手。他本想去點她羶中、鳩尾等要穴,可習武之人,對這等死穴定然極為防護,縱是有人遠遠地朝著自己的死穴一指,那就便如嗓子里卡了魚刺、里夾了草紙一般憋屈別扭。

點她死穴,威力雖大,卻也不易成功。況且即使點中了,以他指尖凝聚的那點內息,亦不能重創于她,同點中尋常穴道也無甚不同。倒不如另闢蹊徑,選擇此處,效果反而更佳。

世上許多事便是如此。

數年之後,虎踞于北方蠻夷異族,便參透了這等道理。他們不再攻打京師,而是不斷對直隸周邊的地區進行搶劫掠奪,終將大明王朝拖垮。固若金湯北京城,終連一支農民軍也阻擋不住了。

大橫穴位置偏,不易沖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于凌霜華此時的心境,運氣沖穴便同修習內功一般,需心氣平和,若是惶急躁進,反會事倍功半。

但此時乃是生死相搏,凌霜華年紀尚輕,又未修煉過佛道禪定功夫,焉能靜得下來?她這般心慌則亂,直花了這一炷香的功夫,還沒將體內真氣引導周正。抬眼一看劉搖風,見他不慌不忙,正微笑地望著自己。又想起適才同他的對答,不禁又羞又窘,內息只有更往岔路偏了。

不過劉搖風其實也不太好過,他這般凝聚內力,運功逼毒,比起凌霜華運功沖穴所要消磨的功夫,直不可同日而語。他若運用凜冰指的極寒真氣封鎖血脈,同使用涼水潑身倒是大同小異,可惜他此時便是一絲力氣也難以匯集起來的。[我搜小說網]

只得扮作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對敵進行震懾和擾亂了。

他心下亟盼水寨中的漕幫幫眾趕快有人進來解圍,可這女子既然能這般大剌剌地闖將進來,外面自也已被她打點干淨了。

他這般盯著她看,凌霜華果然再也沉不住氣,沒好氣地道︰「你瞧什麼瞧?」

劉搖風笑道︰「姑娘的內功似乎沒有練到‘大橫穴’那里。」

凌霜華道︰「這干你什麼事了?」

劉搖風道︰「你想練我的武功秘笈,恐怕還要先練十年築基過渡的功夫。」

凌霜華嗔道︰「呸呸,你以為本姑娘稀罕練嗎?你武功再高,我這獨門的‘截脈散’你又解得開嗎?」

劉搖風看了羅老大一眼,淡淡地道︰「原來這是你家獨門的毒藥。」

凌霜華神色頗為得意,昂然道︰「哼,當然啦。你想通過這毒藥來驗查我的來歷家數嗎?嘿嘿,這毒藥乃是本姑娘初次使用,你卻到哪里查去?」

劉搖風又看了羅老大一眼,點了點頭,道︰「果然如此。」

凌霜華還未察覺自己說漏了嘴,仍是一副洋洋自得神情。但即使說漏嘴又能怎樣?劉搖風此時便如砧板上的魚肉一般,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反擊的余地了。

羅老大只給他看得心慌意亂,忙道︰「劉兄弟,哥哥我此時也是苦不堪言啊。兄弟,這堂里屬你武功最高,中毒最淺。快點將這姑娘制住,討出解藥來吧!」

劉搖風道︰「劉某武功也許最高,中毒卻未必最淺。」

羅老大道︰「劉兄弟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哥我著實想不明白。」

劉搖風笑道︰「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兩手軟癱在腿上,神情雖然安閑,頭臉卻不斷滲出汗來。他心下已然雪亮,這假扮凌霜華的姑娘自然是同漕幫沆瀣一氣。

漕幫借了劉搖風的刀去殺害丐幫幫主。事成之後,在南方的勢力便是一家獨大,爭競武林盟主再無阻礙。

可光有勢力還是不夠的,漕幫在江湖上名頭太差。索性借完劉搖風的刀後,再借用一下他的腦袋。這殺害丐幫幫主的劉搖風被漕幫所除,丐幫自是對漕幫感激涕零,而漕幫在武林上的名譽和聲望也能大大地提升了。

這端的是好計謀,劉搖風雖知漕幫此番相請乃是不懷好意,可也只料定漕幫定有醫治自己孩兒的法子,才敢利用自己,親往洞庭湖去捋虎須。

要知道洞庭湖黃應全和劉搖風師兄弟的名頭雖然不響,但頗有些武林掌故的江湖人士是萬萬不敢妄加侵犯的。

昔年劉搖風叱 江南,萬軍之中取酋首,但憑一人便挑了當年江南勢力最大,幫眾數萬的水寨海鯊幫和巨鯨幫。而漕幫也是因此得利,一躍成為了水道上的老大。

黃應全雖然常年居于洞庭湖湖心閣內,幾乎不出江湖。但他既然能夠將劉搖風驅趕到川蜀隱居,實力更是匪夷所思,在江湖人士的眼里近同妖邪。

漕幫敢請劉搖風,敢利用劉搖風,無疑是儀仗著自己醫術精妙,可以為劉搖風的孩兒治病。

但事到如今,雖然羅老大並未正式破臉,但漕幫過河拆橋,一石二鳥的伎倆和面目已經昭然若揭。

劉搖風該當如何?難道便要懷著殺害丐幫幫主的罪名枉死在一干陰毒小人手上?

只听得劉搖風道︰「羅幫主。這小姑娘恐怕沖不開穴道了,閣下還是親自動手為是。」

羅老大道︰「劉兄弟,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現在是絲毫都動彈不得,只有人家對我動手,哪還輪到我朝別人動手的份?」

劉搖風道︰「羅幫主,咱們不說虛話。這小姑娘自己說的,那是她獨門的毒藥,此番又是第一次用,可你羅幫主卻早知道了。縱是你醫術通天,也難有這般未卜先知的能耐吧!」

他笑了笑,又道︰「本來小姑娘能這樣安然地獨闖驚濤堂,又非要易容改扮,我心里便有了些因頭。」

羅老大擺手道︰「劉兄弟,我實在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啊?」

他被人識破,心神激蕩之際,連手都擺了起來,這自然已是自承其事了。

司馬幽此時已站起身來,對眾人道︰「好啦,大家躺的也累了,劉公子既然目光如炬,大伙也演不下去啦!」

羅老大見司馬幽已然撕破了臉,也叫道︰「去他媽的!這般躺尸,可累死老子了!」

卻見驚濤堂內漕幫人等,均嘩啦啦站起身來,一邊伸腰蹬腿,一邊沖著劉搖風冷笑。

只有劉搖風和凌霜華二人軟軟坐倒,只不過一個靠在椅中,一個攤在地上,便如鶴群中一公一母兩只小雞。

羅老大讓這假「凌霜華」來殺劉搖風,本是為日後搪塞黃應全所用,此時被劉搖風識破,雖然結果不會改變,心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還未說話,卻听得那凌霜華道︰「羅伯伯、崔叔叔,還不快為我解穴?」

羅老大笑道︰「你敢叫我‘死胖子’,還是多陪著劉公子坐一會吧!」

凌霜華怒道︰「我為了幫你,出了多少力?你對我也要過河拆橋嗎?小心我媽過來燒了你這爛雞窩!」

羅老大想到這女娃的母親,心下一凜,笑道︰「大伯只是開個玩笑罷了。再說大伯這里乃是水寨,還是叫鴨巢比較貼切。」過去隨手一拍,那小姑娘的穴道便應手而解。

劉搖風見羅老大手掌拍她肩膀,掌力卻能至及脅下腰間的「大橫穴」,對他內功之深也不禁佩服。

那小姑娘施施然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對劉搖風道︰「姓劉的,你方才若是裝傻,豈不還能多活一會?」

劉搖風點點頭,嘆道︰「是啊,最會裝傻的人總能活的最久。可是我見你那些叔叔伯伯為了你而平白無故的多躺那麼久,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那小姑娘知他說的是自己不慎被人點穴丟丑的事,不禁臉色一紅,怒道︰「好,這次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

卻見羅老大一擺手,截口道︰「且慢。我還有話要問他。」探身向前,出手點了劉搖風七、八處穴道。

劉搖風只覺得渾身穴道酸麻難耐,不一會又失去了知覺,再無運氣之能。便是內功再高十倍,也再難掙月兌得開了。

劉搖風道︰「羅幫主想要我的秘笈?」

羅老大道︰「我同你一樣不說虛話,交出秘笈,留你一命。」

劉搖風道︰「秘笈不在我手上。」

羅老大道︰「秘笈當然不在你手上。我是要你一字不落的口述出來。」

劉搖風笑道︰「我說出來恐怕對閣下也沒什麼益處。‘凜冰指’需以道家真氣為輔,而以閣下的身形,似乎也是練不成‘馮虛御風’的。」

羅老大怪眼一翻,沉聲道︰「那你便準備這樣上西天了?」

劉搖風當然不準備這樣死。這般死法,既不風流,又沒有英雄氣概,反而還有幾分窩囊。

但劉搖風究竟如何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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