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塵劍 正文 十六 追魂索命

作者 ︰ 逐塵子

霪雨霏霏,薄霧冥冥。[全文字首發]

此時天將入夜,四下里漸漸昏暗了起來。

夜晚的荒山斷澗,實不堪行。但幸好,凌霜華和她的「追魂索命」,總算在入夜前找到了葉宇揚的遺體。

既已找到了刀,人便定然在不遠處。

但縱是梅煞,也是仔仔細細將這山頭翻了個遍,才在這處被山石掩著的空澗旁搜尋到他的尸身。

七人依舊站成一團,圍住這個仰倒在地,渾身上下已被腐蝕得不成人形的葉宇揚。

葉宇揚為那身破爛不堪的白衣所包裹,周身呈青紫色,月復部破了一個大洞,白花花的肉和腸子,還有無數令人作嘔的不明物質仍在緩緩流出。

他的面龐已然變形,昔日那張冷峻高傲的臉,如今只余七個赤黑赤黑的血洞,從面目上以難辨認出他是誰。

若非這身白衣,他的斷臂,以及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梅煞則很難置信他便是那叱 江北**的「鳳鳴刀」葉宇揚。

如今刀在人在,雖然他面容被毀,但也可斷定,此人定是葉宇揚無誤。

這般慘象,縱是再殘忍凶暴的殺人魔王,也不禁要嘔吐。

梅煞只是一個小姑娘,她麾下的六位劍客年紀也不太大。但他們只是冷冷地站成一團,盯著葉宇揚的尸身,一語不發。

少頃,凌霜華道︰「我本想親自殺他的。」

一個黑衣劍客道︰「你要為竹煞報仇?」

凌霜華道︰「竹煞本就該死。」

那人一愣,他實在想不到︰凌霜華听聞王錚鎩羽、竹煞殞命後,立時放棄追捕劉搖風,轉而追尋葉宇揚的蹤跡,這般地快馬加鞭、不舍晝夜,原來竟不是為給竹煞報仇。

凌霜華淡淡地道︰「只是葉宇揚折了‘歲寒三煞’的名頭,不能不從他身上找回來。」

六人一齊點了點頭。

葉宇揚重傷之下,仍能以一敵二,殺死重創「歲寒三煞」中的兩人。這件事若被傳開,六扇門便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所以葉宇揚必須死,而且必須死在凌霜華的手里。

但葉宇揚為何死在了這處荒郊野外?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凌霜華沒有問,她只是用眼光掃了掃六劍客中的一人。[全文字首發]

那人一襲夜行衣、黑面罩,外貌特征全然顯露不出,只能看出他身材頎長,雙眼黯然無光。

那人道︰「中毒。」

另一人截口道︰「當然是中毒。死成這副模樣,難道還是壽終正寢嗎?」

這人同樣是用黑布掩住了全身,只露出一對冷森森的眸子。事實上,要分清這六人,只能通過身材和眼神來辨別,可是他們身形一樣高瘦,目光也是一般的冷峻。也許只有瞎子才能更準確的分辨出他們誰是誰。因為瞎子的耳力通常高于常人,興許能夠從面罩後面那模糊的語音中將這六人一一對號入座。

方才那人又道︰「蠱。」

凌霜華道︰「什麼蠱?」

那人沉吟一陣,似乎在構想著如何用最簡潔的預言來說清這件事,終于張口道︰「金蠶蠱。」

凌霜華當然還是不懂。

那人繼續道︰「金蠶蠱,以金器銀器為媒,中蠱者魂魄喪失、五內俱焚,月復痛七日,七竅流血而死。」

其余六人看看葉宇揚的臉和他的肚子,紛紛點了點頭。

凌霜華又道︰「那媒介在哪?」

那人扒開葉宇揚的手,拾出了一枚銅錢。

正刻「劉搖風」,背刻「岳陽樓」,這正是當日蒙周拋給葉宇揚的銅錢。

原來葉宇揚終是死在了蒙周的手中!

蒙周料定葉宇揚一定會握在手里仔細去看,只因蒙周當日是以葉宇揚的盟友和幫手的身份出現的。

只要那銅錢踫到了他的身子,他就中了蠱,他便只有七天的性命。他和劉搖風的拼斗已不重要,若他敗,那是非死不可;若他勝,便也會死在蒙周手里。

可蒙周為何要置他于死地?

也許是因為他不想讓葉宇揚同他分享那筆佣金。

也許只是心血來潮,隨便找個人試試自己的毒。

但他終究這樣做了,也終究成功了。

劉搖風雖然沒有死,但「他」以後也只能全盤倚仗蒙周了。

可葉宇揚生命中的最後七天,究竟想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他為何會喪身在荒山中,為何要緊緊攢著那枚致命的銅錢。

這些謎題的答案,便都只得同他的尸身一樣化入黃土了。

凌霜華並沒有問這黑衣劍客,為何敢用手觸模這有毒的銅錢。

只因他既然模了,自然不怕銅錢的毒。

很多事情不必多問,不必多說。特別是在一個沉默寡言,不喜廢話的人面前。

那人緩緩站起,將銅錢收在懷中。

卻突然有人問道︰「你不怕銅錢上的毒嗎?」

問的人自然不是凌霜華,也自然不是其余五名劍客。他們很了解他,他們也知道即使自己問了,他也只會說兩個字︰「不怕」。

這還不如不問不說。

凌霜華等七人循聲望去,見雨幕中,山腰上,遠遠地站著一個人。

凌霜華抱拳道︰「在下姓凌,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那人在空中滑翔,輕飄飄地蕩了過來。這一蕩,便是七丈。

一掠七丈,凌霜華從未見過這等功夫。

但當她見清這人的身形和面孔,便即恍然。

此人便是黃應全。

原來他同那「鳳鳴刀」淵源甚大,極想從葉宇揚身上得知些端倪來,便也一路尋找葉宇揚的蹤跡,遙遙追了上來,自然便遇上了同是在搜尋葉宇揚的凌霜華。

凌霜華已從王錚處得知了諸般經過,自也是認得黃應全的,恭然道︰「原來是黃前輩。」

黃應全不睬她,只對適才那不愛說話的劍客說道︰「你懂蠱。」

那人道︰「嗯。」

黃應全道︰「你懂不懂治病驅蠱?」

那人道︰「嗯。」

黃應全道︰「你可不可以去洞庭湖幫我師弟的孩子瞧病?」

那人道︰「不可以。」

黃應全一愣,隨即笑道︰「我還以為你只會說‘嗯’。」

凌霜華忽道︰「你總該讓我們幾個後輩開開眼界。」

黃應全道︰「你們瞧瞧我的衣服。」

七人適才並未注意,此時均是一驚。

下著如此大的雨,黃應全身上的衣服竟是干的。

這無疑是他內力貫及全身,不斷將落在身上的雨滴蒸干。眾人面面相覷,均想︰如此精純綿密的功力,自己恐怕再練百年,也難以望其項背。

凌霜華卻道︰「我們不是來看把式的。」

黃應全道︰「要動手?」

凌霜華點頭道︰「點到為止。」

黃應全道︰「好,請。」

他話音未落,那追魂索命六劍客便已拔劍縱身,便如一群暴起的寒鴉,數道黑影烏光,直沖而來。

他們的動作一致,身形快得驚人,又兼隔著茫茫的雨霧,人眼實難捕捉這六道矯捷無倫的攻擊。

但在黃應全眼里,這六人便如同靜止不動的假人一般。他左掌運力,微微一掃,輕輕巧巧便蕩開了那六把長劍。同時右手疾伸,竟又趁隙將那六人的面罩紛紛取了下來。

這六人怔在當地,有人甚至已把長劍月兌了手。他們形貌各異,卻均現出又吃驚,又憤恨的神情。

卻見黃應全捻須微笑,對這六人依次道︰「你三人是點蒼、華山、武當派的,你倆人卻是陝西赤教門下,至于這位會看病的小兄弟,好像是湘西一帶的苗人吧。」

這六人均大驚失色,想不到一招之內,這人竟看穿了自己的武功家數。可他們使得都是同一招,縱然拔劍、擊劍時運力的方法頗有不同,這老兒竟能在這一瞬之間看得如此分明,當真是匪夷所思。

這六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臉上的神色都是極為復雜。那武當派的劍客冷哼一聲,言道︰「原來二位乃是魔教中人,楊某倒還真是看走眼了。」

那二人齊聲道︰「是赤教,不是魔教。再說了,我們現在也不是赤教中人了。」

那武當派的男子一臉的驕傲與不屑,正待再說,卻見凌霜華一擺手,對黃應全道︰「黃前輩神功蓋世,在下著實佩服。」又對那黑臉的湘西苗人道︰「阿六,你便隨黃前輩去吧,事畢之後速回。」

看來這六人原先的門派各異,卻均是月兌離本門,被這凌霜華收歸門下,卻掩了他們的相貌姓名,均以代號相稱。

阿六道︰「好。」上前走到黃應全身旁。

黃應全朝凌霜華等人一拱手,言道︰「多謝。事不宜遲,這便告辭了。」攜著阿六的手,回身便行。兩條身影,瞬時便隱沒在了層層雨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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