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細雨,悄悄無聲地飄落著,象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絲,蕩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輕紗,給潘陽湖畔帶來了一份如煙如霧的美感,也給水面上帶來片片漣漪。
一葉小舟搖曳在靠向岸邊,上面站著一個健碩的老者和一個清秀地少女,看樣子像是一對靠渡船營生的爺孫。
那少女皮膚白皙,面容秀美,身著一件青黑色斜襟長衣,縐褶花裙,領邊、袖口、圍腰都以五色絲線瓖竹,儼然像是番外異族的打扮,只不過和老者的交談聲中,卻是清晰的漢音,或許只是喜好這身裝束吧!
小船緩緩停了下來,少女轉過頭來,望了眼岸邊等候已久的二位旅人,臉孔浮現出兩個調皮的小酒窩,甜甜的笑道︰「二位客官,你們是要過河麼?這雨天渡船可不多,要是不嫌棄咱們的船小,只需五個板子就可載你們過河。」
少女嘴里的板子是指五銖錢,歷史上使用時間最長的貨幣,也是用重量作為貨幣單位的錢幣,其奠定了錢幣以圓形方孔的傳統,象征著天地乾坤。
潘陽湖上渡次船五個板子確實十分的便宜,何況少女的聲音中帶著川音,清脆甜美,讓人听得舒服之極,要是換成普通人早就答應上船,能有如此異族風情的少女相伴,多付幾個板子也不會放在心上。
「少爺,且慢!」季老拉住想要上船的盧鼎天,向其打了個眼色後,笑容可掬的向少女擺手道︰「姑娘費心了,老夫和我家少爺還需在此等人,就不勞煩二位了。」
在把首筆糧食交付給徐世績後,盧鼎天和季老不作停歇,當即離開豫章,僅三天的工夫就已到了潘陽境內,既然已經付出了本錢,自然也要有所收獲,安排家族中的商旅前往山西成了當務之急,亂世之中想要找個穩定安全的通商之地,實乃不易也!
盧鼎天雖然不知季老為何有如此動作,但深知對方絕不會無的放矢,因此也不出聲,靜觀其變的退回了岸邊,眼角有意無意的注意著渡船上的老少二人,心中暗暗戒備。
就在這時,岸邊又來了三個人,看樣子像是書院里的學子,被雨淋得有些狼狽不堪,卻還個個不忘在少女面前裝出溫文爾雅的姿態,略顯急促道︰「姑娘,小生幾人有急事要過河,能不能請你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
少女看了那些個書生一眼,又把頭轉向盧鼎天道︰「公子,我和阿爺撐完這一趟就要回去安歇了,恐怕您和這位老先生今日就很難找得到船過河了!」
盧鼎天面色猶豫,他做事向來不喜拖沓,而少女剛才勸說時,隱約帶著絲乞求的目光,讓他心中不禁生出濃濃的憐惜之意,盧鼎天雖是天宗神教的命使,胸懷雄圖霸業,可是年方二十有五的他,同時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風流難免,對那少女也不乏好感。
渡船上的老者見盧鼎天和季老依舊沒有上船的意思,冷哼一聲後,對著少女說道︰「丫頭,還不快招呼這幾位公子上船,這雨說不準就要越下越大,到時候湖面上恐就不這麼太平了!」
盧鼎天見船就要開走,而少女的眼中依舊帶著絲期盼,忍不住的回頭想要質問季老,可還沒等他問話,就听季老冷笑連連的對著少女道︰「這船我們是不會上的,要走就走何必再三用那狐媚之色相邀,難道有什麼企圖不成?」
這一語把少女徹底激怒了,只見她用船槳狠狠一拍水面,蹬蹬的從船上跳到岸上,嬌聲怒道︰「你這老人家怎麼這般說話,出口如此惡毒,看你穿的還算得體,沒想到腦子里盡是些齷齪低俗的東西,真是為老不尊,好不知恥。」
少女語聲清脆,又帶著好听的川蜀韻味,說的又疾又快,配合她那嬌小的身軀,如百靈鳥般動人可愛,那渡船的老者笑著連連點頭,像是在為孫女喝彩!
那三個書生也面露不屑之色,對著二人指指點點,而岸上的盧鼎天臉色陰暗無比,因為他隱約听到幾人用胖子,肥豬之類的稱呼,而顯然,這種稱呼在場眾人中似乎只適合于他。
「大膽……」盧鼎天低罵一聲,突然見到眼前閃過道黑影,就見季老雙手齊出,狠狠向那少女擊去,以季老的功力一掌下去,少女鐵定香消玉殞,沒有半分生還的可能。
盧鼎天雖然氣憤,但並未遷怒與那個少女,更何況他並非心胸狹隘之人,決不會因口舌之爭而干痛下殺手的事,而季老也一向處事不驚,剛才少女的幾句話還不至于讓他動怒,如此作為定有緣故。
很快,盧鼎天對少女的好感,就在兩把寒光四射的鋒刃下,徹底的煙消雲散,神色變得越發的陰霾,一股被欺騙的感覺籠罩在全身。
「季老不愧是我神教第一尊者,眼光毒辣,功力更是深不可測,區區盧家小兒不知修了哪世的福氣,竟能得你忠心輔佐。」少女冷冷的說道,嘴角泛著血絲,剛才雖用雙刃抵擋,但那雄渾的罡氣還是震傷了她的髒腑。
季老把盧鼎天擋在身後,神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船上的老者一躍來到少女的身邊,單手覆其後心不久,少女的呼吸便通暢了許多,臉上的血色也逐步散去,顯然是老者用內勁在為女孩順氣,僅憑這一手就不得不讓季老謹慎待之。
而那三個書生和少女一樣,手中皆持兩把短刃,雙目如毒蛇般盯著盧鼎天和季老,濃濃的殺意在他們身上浮現。
「老夫自認掩藏的滴水不漏,不知尊者是如何發現我等的破綻的?」渡船老者上前一步,渾濁的雙眼中滿是疑惑,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為少女順氣似乎消耗了他不少心力。
季老見對方並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眼神不斷朝周圍搜索著,發現周圍應該沒有埋伏後,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淡淡道︰「板子是川內苗族對五銖錢的俗語,而山西的稱呼則是筒子,一個常年在潘陽郡渡船的少女,說讓客人不解的方言,這合理麼?」
「還有你身後的那三人,什麼不好裝偏偏裝成書生,冒雨疾步趕到這里竟然臉不紅,氣不喘,這是常年窩在書院,不事勞作,不習武藝,體質嬴弱的書生該有的表現麼?」
渡船老者輕嘆一聲,沒想到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還尚不知覺,如今身份暴露也只能刀兵相見,好好的廢番手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