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國去種田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深淵如鏡

作者 ︰ 易月半

過了不久,樊阿便急急聞訊趕來,他先給應惜兒做了急救措施,檢查後判斷應惜兒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要治療卻需要動手術破開傷處。此時應惜兒已經陷入了昏沉狀態,諸葛均也顧不得和那劉氏計較,就叫鄧大先派人把劉氏及其黨羽都送入監獄關起來,等自己有時間再來處理;並分撥人手全城去抓捕劉氏的余黨,然後就匆匆帶著人送應惜兒回府醫治。

樊阿雖然得到師父華佗傳授,但是處理毒傷依然大感棘手。幸好這劉氏涂抹于刀刃之上的毒物似乎不是很烈,看來是南昌城內戒嚴,她倉促之間也尋覓不到一擊致人死命的劇毒,因此只能湊合著使用次一等的毒物。而應惜兒雖然沒有習武,可她走南闖北,身體倒也頗為健康,抵抗力也自然不弱。于是樊阿便給應惜兒灌下華佗新發明的麻沸散,然後又動手術開始清理毒傷。雖然花了一些時間,到底還是成功了。

諸葛均雖然心中煩亂,到底還知道記掛城內外的百姓,就下令太守府所有官吏緊急出動,調撥民夫救災,又叫人去請郡丞劉壹前往南塘一側理事。此時郡水曹何治早已經包扎完畢,掙扎著出來要求協助處理水患。諸葛均知道何治的水利本事遠非自己或者劉壹可比,索性將一應權限交付給他,又命幾個護衛輪替背著他上塘理事。處理完這些事務,諸葛均卻覺得自己更加煩悶,于是又趕往樊阿替應惜兒處理傷口的房間。

這時樊阿已經動完了手術。諸葛均听說應惜兒的手術算是成功了,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氣。但樊阿卻又說應惜兒雖然能治好,恐怕中刀的左手從此就會行動困難,造成日常生活的很多不便。諸葛均听得心中傷痛交集,又想到南昌城外被這無端水災連累的無辜百姓,心頭陡然騰起了一股無名火,燒得五髒六腑發疼。

他霍然站起,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留下樊阿和紫綺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應惜兒沉睡的榻前,不知道三公子又發了什麼瘋。門外的鄧大見諸葛均出來,連忙帶人跟上去保護。諸葛均一路上一言不發,快步而行,鄧大也不敢問他,只留著一肚皮的疑問緊隨在後,卻見三公子輕車熟路,一路到了南昌城內的大牢門口。

諸葛均這些時日也有參于觀看徐誠斷案與提審犯人,是以這段路途他毫不陌生,而看守大牢的守衛也都認識這位雖然年幼卻手握郡中實權的三公子。此刻他們便都迎上來見禮,卻看到諸葛均年幼的臉上殺氣騰騰,一個個心中都打了個突。

諸葛均也不理會獄卒們,回頭向鄧大道︰「給我刀!」

鄧大楞了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把自己隨身帶的長刀連鞘一起遞給了諸葛均。諸葛均接過時只覺得手中一沉,感覺頗有些分量。他緩緩拔刀出鞘,緊握在手中揮了數下,覺得雖然有些不夠順手,但是勉力還是可以使用,便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這才對那幫看守問道︰「剛關進來的劉氏人在何處?」

守衛們一看就知道諸葛均來意不善,但他們如何膽敢阻攔?就只得為諸葛均指明了方向,一個個心里叫苦不迭。如今南昌郡的決曹乃是徐誠,斷案處決萬萬不能繞過他去,如果三公子動怒殺人,只怕徐決曹第一個就會問罪守衛。于是守衛中有兩個乖巧的便悄然退開,去尋找郡決曹徐誠大人來救場。

諸葛均此時那里還管得上旁人的小動作?他兩手緊握著刀柄,持刀快步在牢房間的通道里行進,一直走到了劉氏的牢房門口。獄卒急忙將門打開,諸葛均進門一看,倒是反而一呆。

原來那劉氏自入獄以後一直折騰,鬧個不休,非但嘴里罵不絕口,手足也是一直抓起什麼砸什麼,後來更是以頭撞牆,搞得血流披面。獄卒們被這女人逼得沒了脾氣,干脆把她直接捆成了一顆粽子也似,嘴里還給塞進一塊破布,免得這不知道該叫「烈婦」還是「潑婦」的女人把自己給折騰死了,招來徐決曹的過問。

諸葛均以刀柱地,冷冷看著劉氏。那劉氏眼見進來的是與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眼中立刻就噴出了無盡怨毒與恨火。一大一小兩條人影都怒視著對方,全然不察彼此之間的眼神這一刻竟是如此地相似!就這麼對峙了片刻,諸葛均終于緩步走上前去,將劉氏口中的破布一把揪出,然後緩緩蹲去,問道︰「你要找我報仇,我能明白。但你為何要挖開南塘,水淹南昌?難道你不知此舉可能讓無數生靈受害?」

這一句話問得毫無感情起伏,單純就是一個質問而已。若按照諸葛均此刻的心情,他便將這劉氏千刀萬剮也難消恨火,但他這一問句,卻是單純想要做一個確定,看看眼前的女人,是仔細思考決斷後的行事,還是恨火沖昏頭腦後的行為——或許這也是他潛意識里想對人性做一個鑒別。

劉氏听了這話,嘴里忽然露出了一個扭曲而殘酷的笑容。其實這女人容貌極美,否則權傾南昌一城的高家少爺又如何能看得上她?但此刻這個笑容點綴在劉氏的臉上,便如同惡鬼現身一般鬼氣森然。她夢囈一般地說道︰「這我當然知道,有什麼不能知道的?這南昌水患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正因為如此,我才要挖垮南塘,沖了這南昌!你這妖童,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你在刑場收買民心,又費勁心血鏟除南昌敢于反抗你的勢力,無非便是要把這豫章打造成你諸葛家的鐵桶江山!既然如此,我便把這南昌城給淹了、沖了,留給你一片荒蕪田園,縱然不能淹死你,也要你基業殘破,費勁心血也難以彌補!」

此言一出,就是承認她是明知道水患禍害無邊卻蓄意而為了。諸葛均冷冷地看著她丑陋的嘴臉,心中厭惡、仇恨、怨毒等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殺意一陣陣直沖腦門。但縱然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個笨蛋,她的聰明或許還在那些豫章奸猾的官吏之上。諸葛均皺了皺眉,冷冷問道︰「你那夫家是個什麼貨色,你難道不知道?據說你也曾極力勸諫攔阻他們作惡,如今你卻為了他們殺害如此多的無辜百姓,難道你心中就沒有愧意?」

劉氏听了這話,忽然間瘋狂地大笑起來。那淒厲的笑聲自牢房門口遠遠地傳了出去,讓人听得心驚不已。站在諸葛均身後的鄧大就皺起了眉頭,而門口的獄卒也都忍不住探頭觀看究竟。諸葛均靜靜地站在原地,面色全無變化,只是握著長刀的雙手握得越來越緊。劉氏笑了片刻,忽然住口瞪著諸葛均道︰「我的夫家不管如何,那也是我最親密的人!我勸諫他們,是為了他們好;我賑災散糧,也是為了他們好!我一生所為,無非就是為了公婆丈夫子女罷了,他們善也好、惡也好;貪也好,清也好,那都是我至親的親人!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們,都和我沒有關系,他們就是我的天地,我的一切!既然你奪走了我的一切,那我便要不惜一切代價毀了你!誰管它洪水滔天、生靈涂炭?」

這女人此時說得情緒激動,雙頰一片潮紅,倒像後世打了興奮毒、品的女混混的神態。與她相對,諸葛均卻忽然冷聲問道︰「你不在乎旁人?那麼你的女兒呢?」

劉氏听了這話,就似被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登時愣了一愣。

諸葛均又繼續問道︰「她的生死,你也不在乎?她的未來,你難道就沒想過要親眼看看?」

劉氏此時心中被諸葛均突如其來的問句說得隱隱開始不安,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回答道︰「蕙蘭我已經安排好了,趁遣人出城挖塘之際就已經把她送了出去。日後她長大成人,定然會代我狠狠地報復你諸葛家,讓你們也嘗嘗滅門之痛!」

諸葛均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冷漠的微笑︰「哦?你確定她就沒有被這南塘的洪水淹死?這水勢如此之大,萬一她來不及逃走呢?萬一她被你家僕人丟下了呢?何況逃出去又能如何?你高家早已經權勢俱無,她一個小女娃又能依靠什麼?如今天下大亂,盜賊蜂擁,她活得下去麼?萬一落入那貪財之人的手上……嘖嘖,真是不堪想象啊。」

他心存恨毒,最是見不得劉氏那大不了一死的模樣,又知道和這等瘋狂固執的人說什麼道理都是多余,便刻意以言語打壓她的弱點。此時劉氏想及女兒孤身飄零的可能遭遇,始終是母女天性,便不由得露出了一絲不安的神色來。諸葛均看在眼里,又繼續道︰「可惜啊,若是日後你女兒不幸,作孽的卻不是別人,而是你這娘親!」他口中挑撥劉氏的軟弱之處,手上長刀卻忽然一劃,猛地將劉氏上襦的前襟劃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白皙的肌膚。

劉氏措不及防,大吃一驚,喝問道︰「你、你這妖童,想做些什麼?」

諸葛均側頭細細看她,然後緩緩說道︰「你不是想要做節婦,做烈女麼?你可知道這世間有一種最不由自主的悲慘女子,叫做‘營妓’?以你的容貌,你那高家媳婦的身份,想來郡兵們應該都很歡喜吧?到時候千人跨萬人騎,我倒要看看你這節烈女子能貞潔到那里去?」

他緩緩站起身來,然後道︰「本來我想要殺了你。但是仔細一想,一刀下去你也不怕,還便宜了你。倒不如讓你也為這豫章防御做些貢獻,順便讓郡兵們得些快樂,豈非兩便?」

這話一出口,劉氏的心登時變得冰冷一片。對于她這種女子,此等折辱絕對勝過世間一切折磨。把名節一切全部抹黑,雖然人還未死,卻是生不如死。她一橫心,便想要猛地咬合牙關,但諸葛均卻手快一步,又將那塞口的破布硬生生地塞進了她的口中,然後輕聲在她耳邊笑道︰「怕了?想死了?但那些被你水淹,想活都活不了的百姓只怕都不樂意看著你這麼輕易死掉啊!」

這話雖然是帶笑說的,但其中毫無笑意,只是把諸葛均一腔怒火都傾斜了出來。連諸葛均都沒有意識到,自從穿越到漢末以來,所見的亂世中的一切暴戾其實都已經在他自己的心中緩緩積累,潛移默化,逐漸把他那人性中凶殘狠毒的一面給激發了出來。而亂世之中絕大多數的暴行便是由此而生,當人性失去了最後的控制準繩,那麼人就會變成瘋狂的猛獸,無論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父子相殘、兄弟相殺……一出出悲劇便這麼上演。其實他眼前那劉氏,何嘗又不是亂世之中的一頭瘋狂野獸?

但人是不可能那麼輕易意識到自己的變化的,諸葛均也是一樣渾然不覺。他揮手命令鄧大道︰「把這女人送往郡兵營中,從今日起充當營妓!若接客滿千次之前她死了,我要問罪營中管理的!」

鄧大听得一呆,覺得此事似乎不妥,但他也不好違背諸葛均的意思,一時間就有些遲疑。便在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在諸葛均的身後響起︰「三公子,此事萬萬不可!」

諸葛均回頭一看,正是郡決曹徐誠听了獄卒的報告,及時趕到監獄中。這位剛直的官吏大踏步走了進來,眼神堅毅,面容嚴肅。諸葛均看著他,回想自己剛才的所為,忽然間覺得心頭一慌,那股子怨毒和怒氣就消散了幾分。

徐誠也不等諸葛均說話,先對他行了一禮,然後直起身子問道︰「請問三公子,您判處這高劉氏充當營妓,可有通過有司勘察斷決?可有什麼律法為憑?」

諸葛均听了徐誠的話,一時間倒是不好回答。他自然是不曾有參考過任何漢朝的律法,更不曾想過讓徐誠來斷決此案,一心所思都不過是為了折辱劉氏罷了。但此時他被人問得啞口無言,心頭剛落回幾分的怒氣便又上沖,怒道︰「這女人挖掘南塘,導致我南昌城百姓被淹,良田都化為廢墟,難道按照徐決曹的意思,竟然不該重重處置?」

徐誠听了這話,濃眉一皺,大聲回答道︰「若三公子從律法來問屬下,則屬下自然回答︰此女罪大惡極,必須重處!但是若從三公子私怒來問屬下,則屬下不得不回答︰此女不該由三公子來處罰!更不該有所謂‘接客千次方可一死’的處罰!我大漢雖然有遣罪人的女眷作為營妓的法規,但卻沒有此等限定的規條!」

諸葛均被這個直腸子這麼一堵,自覺理屈的同時更是怒火上升,忍不住把手中長刀一橫,對著徐誠喝道︰「徐決曹,你如此袒護這個女子,難道就不怕死麼?」

徐誠此時也被激出了火性。他昂然對著諸葛均一禮,然後答道︰「誠所為不是一女子,而是這漢家數百年的律法!誠當日在刑場受三公子教誨,這些時日潛心思索,卻也有一點心得︰三公子當日在刑場告訴百姓,要他們不必懼怕告官,只要來告必然依據律法一一判決,而不下令一視同仁砍殺眾貪官污吏,為的無非就是要民眾知曉律法之輕重有別,而依法便可裁決,無需他們私自動手胡亂報復;同時更讓官吏畏懼法律監管之嚴,而不敢輕越雷池半步!如今您剛剛樹立這樣的信用,回頭便不按法規,一怒之下就隨意處置罪犯,這例子一開,以後上級官吏處置犯人都可以援引您的舉動。既然三公子做得,那其他人為何就做不得?只要是罪囚,隨便怎麼處理都可以,還要律法做什麼?」

諸葛均被他這麼一問,心里猛然一醒。此時他已經听出來,徐誠並非是為了不讓他處置劉氏而來,他的本意卻是要自己按照律法而行,將劉氏經過審判後當著大眾執行處刑,而不是使用那些見不得人的私刑折辱。諸葛均剛才對劉氏口頭威脅折辱,又和徐誠一番沖撞,心頭那股子怒火得到了發泄,于是頭腦便漸漸冷靜了下來。此時他捫心自問,連自己都對剛才那股莫名的憤怒覺得不可思議,而其後自己的所作所為更是大背情理,實在很有些殘暴邪惡了。

徐誠卻不會察言觀色,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徑直說道︰「以誠的愚見,這劉氏應該審判後將其罪行公布全郡,處刑之日更要讓全城百姓都知曉,這樣一來可以明正典刑,二來可以讓受害的百姓們知道自己的仇人,更知道律法之下,仇人終究會有報應。這樣百姓們才會口服心服,這不是比起三公子自己將劉氏處以私刑泄憤更好麼?」

諸葛均听得心下慚愧。若是從大局來說,本來就該這麼處置才是最恰當的;而從本心來說,像剛才那樣欺凌婦人女子,那怕是劉氏這種罪大惡極的婦人女子,其實都完全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該做的事情。如果自己這般做了,和那劉氏的不擇手段又有什麼區別?

一時間諸葛均汗流浹背,忽然覺得自己剛才那樣走下去,似乎就會走上一條極為不妙的道路。他的心中不期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從那里听過的話︰當你往深淵里看時,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或許自己也被劉氏那股子瘋狂給感染了?諸葛均在心中苦笑著想。他有些無精打采地道︰「徐決曹,你說的對。倒是均冒失唐突了。不過這劉氏罪大惡極,絕不可輕饒了她!」一邊說著,他就把刀一邊交還給鄧大,又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劉氏一眼,這才悻悻然離去。

其實徐誠心中也是捏著一把冷汗︰三公子平日雖然老成,可是畢竟還是年幼!萬一他任性起來就是直接一刀,那自己可是死得冤枉了。或許別人還以為自己竟是為了劉氏這麼一個罪大惡極的潑婦而死呢,這名聲可不好听。因此這時他就松了一口氣,厭惡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劉氏一眼,對獄卒交代道︰「看好這婦人,不要讓她死了!我要她活著參加審判,活著走上刑場,在全南昌被害百姓的面前公開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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