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小溪里的魚都很憨。我估計它們幾代魚都沒見過釣餌。這里的農夫們捉魚都是用網撒的,要不就是攔起水壩,放得溪水見底了,直接從河底撿。戰爭年代,又是暴風城附近的重要農業區,誰有空一根一根釣啊。
所以啊,這不,才釣了兩個多小時,我的魚簍就見滿了。
我隨手把最後一點餌裝上魚鉤,一甩桿,遠遠地拋了出去。釣完這一鉤,就收工啦。
只是不知為什麼,這最後一條魚卻遲遲不來。我等得有些走神,不自覺地望向了小溪的上游。
溪水緩緩流淌而來,源頭消失在林蔭間。茂密的枝葉遮蔽了我的視線,我看不到,只能隱約听到遠處傳來一點點瀑布傾斜而下的水聲。
然而我卻知道,逆流而上,逆著那道瀑布垂掛而下的山谷繼續往北攀爬,是巍峨的山脈。
這山脈屬于艾爾文山脈的一部分,向東一直延續,直到東部大陸的另一端。它的北面,是燃燒平原;它的南面,是艾爾文森林與赤脊山。它以其聳峙天地的身姿,擋住了燃燒平原上已然墮落的黑龍與暴虐的黑石獸人,庇佑了人類王國暴風城。
大多數平民終其一生都不會想到,從寧靜的北郡山谷往北,攀上山峰,有一片小小的山腰平地。繼續往上,就進入了燃燒平原西南角的群山中。
在那片寸草不生的灰黑色崇山峻嶺里,有一條游蕩的黑龍。
——不用懷疑,沒錯,這個世界,與魔獸世界,高度相仿。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只知道,按照「他們」的說法,宇宙空間無數,像地球這樣的「單位」也無數。尋找一個特征特定的世界,就像我們在上搜索一條新聞一樣,很容易,太容易了。
人類尚不能征服空間與物質,而「他們」,已經開始征服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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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終于上鉤了,我卻因為想得遠了,心神不屬,起桿慢了一步,叫它給逃走了。
是條巴掌大的小魚,在空中打了一個旋,急急甩甩尾巴,「啪」一聲落回水里。
這麼大的魚,釣上來也要放回去的。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懊惱,起身解開系在樹干上的繩,拎起放在水里的魚簍,打算回我的小屋子去。
就在我拎著魚簍扛著魚竿轉身的這一會,眼角里飄到水上浮過來一個物什。回頭定楮看去,卻是……
一個人?!
那人一身狼狽,緊緊抱著一段粗大的樹枝,顯然已經昏了過去,也就埋著臉看不清樣貌。
我連忙扔下魚簍魚竿,解開用來拴魚簍的繩,打個活扣,跑到河邊,掄起繩子甩了幾個圈,拋過去。
——沒套住。
沒辦法,我在農場里只混了兩三個月,一半時間做些雜活,一半時間忙著堆肥了。
再套!
……繼續套!
呼……
我把這人連帶樹枝拖上岸邊,彎下腰去剛想看看他的傷勢,卻瞧到了他背上的傷口。
是鋒利的器物所傷!而且有平行的三道,一長兩短,間距挺寬,倒像是什麼巨大的生物爪子抓出來似的。這令我一下子就念起了那條游蕩的黑龍。
想也不用想,這事不是我兜得住的。
我轉身就往北郡修道院飛跑。開玩笑,這人沒準是個從黑龍爪下僥幸逃得性命的勇士,這類實力強大的人往往討厭欠別人恩情。何況……眼下的平靜日子挺好的,就算他知恩圖報,我也不想當他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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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郡修道院是北郡的中心所在,平時執政官瑪克布萊德有什麼事要通知大家,總是在那里召開集會。交易的日子里,商人在那一帶擺攤。過節的時候,郡里的露天聚會也在那一帶舉行。
從我釣魚的地方跑到修道院,足足有五六里的路。不過,我這具身體素質很好,平時又有活動,加上我有意拼命跑,所以七八分鐘後,也就到了。
今天既沒有重要通知,也沒有露天聚會,修道院周圍只有亞努斯他們四家鋪子照常開著門,遠遠談不上人擠人。加上暴風城那套騷包的白藍兩色的盔甲,我老大遠就看到維里副隊長了。
一看到他,我就在也跑不動了。
「長、長官!」
「什麼事?」
「溪水、水里漂來一個人,您快去救救他吧!」
「漂來一個人?!漂在水上的,你確定不是尸體?」
「他緊緊抱著根木頭,長官。」我一跌坐在地上,狠狠喘了幾口氣,指著上游對維里道︰「就在河邊,我好不容易把他拖上岸了!您趕快去吧……我可跑不動了。」
維里順著我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眼,眉頭微微皺起。他是北郡的治安隊副隊長,自然清楚那瀑布來自什麼樣的山脈。他又低頭瞧瞧我,搖搖頭,當即就近招呼了兩個衛兵,直朝小溪上游而去。
這消息招得老板都支起了耳朵。雜貨供應商,修士丹尼爾恰好空閑,所以他直接從櫃台里拎出一羊皮袋清涼的泉水,走到我面前。
「來,查理,喝口水緩緩。記得羊皮袋可要還給我。」
我忍俊不禁。丹尼爾之所以這麼說,乃因為這些清涼的泉水,是專用來賣給到北郡觀光的度假客的。一袋五個銅幣,值錢的不是泉水,而是羊皮袋。所以我接過清涼的泉水,點點頭,也不和他虛客套︰「好的。」
丹尼爾看我喘過來了些,好奇地問道︰「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我承了他的情,自然努力回憶︰「是一個男人,很魁梧,昏迷不醒的,看不到他的臉。只知道頭發是棕色的,很長了。他似乎受了挺重的傷。我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拖都拖不動他,只好跑來找長官。」
說這些的時候,賣戰士用具的高德瑞克,和賣布甲皮甲的德爾莫特,也圍了上來。高德瑞克聞言聳聳肩︰「我還以為是逃跑的奴隸。這麼听來,倒不像了。」
大家胡亂議論了幾句,紛紛翹首望著維克趕去的方向。鄉下的日子平靜寂寞,有新聞總是熱鬧的。
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干脆挪了幾步換到樹蔭下,直直躺下來,攤開四肢歇一歇,把頭枕在凸出地面的樹根上,慢慢喝水。
嗯……雖然不習慣,做男人也是有好處的。譬如現在這樣子,女人就得維持儀態,哪里能這麼隨意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