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戴著草帽閉著眼,視野里卻是一片金紅。陽光太燦爛了,燦爛得透過草帽的遮掩之後,依舊足以令人眩目。時值森林里靜謐的午後,熱得叫人渾身懶洋洋。兩旁的樹冠上,不時有鳥叫聲傳來。車上的貨物蓋著厚帆布,靠著粗糙的厚帆布躺著,可以清晰地听到車板下的馬蹄噠噠、車輪碌碌。結實卻有些粗糙的運貨車就這麼一下下輕輕地顛簸著,帶著兩個正在睡午覺的乘客行進在這晃悠悠的旅途上。
揮別羅爾夫和馬拉凱之後,尤里和我走了半天不到,就被一行去閃金鎮的商隊趕上了。既然如此,我們干脆搭上了便車。
說真的,除了勝在馬力耐久,商隊的行進速度比我們來時趕路的速度快不了多少。而且,搭順路車多少要給點兒錢。不過掏錢的時候,雖然尤里嘀嘀咕咕著「兩只烤蹄」之類的,動作卻一點兒也不慢。
我想到那會兒尤里肉疼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眼前的金紅色忽然暗去,我不解地睜開眼,看到尤里撐著胳膊,低頭在打量我。他的臉就在上方不足一尺遠的地方,湛藍的眸子里慵懶和好奇一覽無余︰「你在笑什麼?」
這家伙是睡夠了開始給他自己找樂子了麼?我合上眼,壓低帽檐︰「沒什麼。「查理?」尤里挑高剛剛壓低的草帽,不依不饒,「說吧,別吊我胃口了。」
我無奈地重新睜開眼。怎麼能告訴他剛才就是在笑他呢。說不得,只好想個理由敷衍過去。正絞盡腦汁呢,忽然車身上下一跳,好大一個顛簸,尤里撐著車板的手一滑。整個人直接趴了下來,臉龐堪堪擦過我耳邊。
老實說,因為心里有鬼,我的脈搏的確亂了幾拍。小說網不過呢……他的盔甲真的太沉了,而且還十分硌人。如此好的機會如此近地距離,被一套金屬殼子砸上一下,又隔了厚厚的一層。那可什麼都沒有了。
唉,這年頭,原來連佔點兒小便宜,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我暗嘆一聲可惜,推推他︰「起來。」
尤里有一小會兒沒反應。而後他捂著臉撐起身來,往回一躺草帽一壓︰「喔,我的鼻子……該死的。」
很好,他如我所願地忘掉了最先的問題。
因為搭乘了商隊的順路車,第二天午後時分。我們倆就抵達了閃金鎮。
進了鎮子,自然直奔獅王之傲。獅王之傲里,米莉卡笑容熱情得一如既往。她轉告我們。白鴿昨晚到地,眼下帶著大野豬去逛街了。旅館房間暗夜女獵手已經替我們訂了,可不知為什麼,只訂了一個。而現在想要再訂也沒了。要知道帶了我們一程的商隊是法雷的老顧客了,瞧瞧,他們這會兒早已擠滿了旅館。
尤里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接過米莉卡給的鑰匙就上樓。我默默地跟在後面,低頭一階一階踩著木梯。不知怎麼地,忽然想起了白鴿匪夷所思的耳力。
不由就有些擔心我地秘密。
放下行李沖了個澡,趁著尤里忙著保養他的裝備,我拎起其貌不揚的背包,下樓去找法雷。
法雷剛剛招呼完這麼一大撥客人。正檢點著櫃台後的存酒,一旁的杜賓斯則和他說著什麼酒需要進多少桶之類地雜事。我等他們交代完畢——小——說——網瞧著杜賓斯忙著調酒去了,敲敲櫃台︰「嘿,老板,生意不錯啊。」
「啊哈,還行還行。」法雷聞聲轉過身來,一見是我,打個響指,一臉恍然,「我說今天壁爐里的柴禾怎麼總是 啪啪爆個不停呢,原來是你們倆回來了啊。這是你們第二回給我帶來好運氣啦。」
這玩笑開得……我就不信白鴿沒和他說我們的行程。不過生意進門他心情好,也不難理解。我笑著應和兩句,切入正題︰「我來取寄存在您這兒地東西。「什麼?」法雷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面盾牌。」
盾牌被法雷擱在了地窖里。我跟著法雷去取,幸運地發現將豺狼人皮包的口子使勁拉開,堪堪可以把盾牌塞進去。法雷親眼瞧著盾牌被收入土黃色的魔法皮包,瞧著看那打量個不停,十分羨慕︰「好東西,好東西啊。」
「謝謝。」我坦然接受夸獎。
「不過您得小心。」
「什麼?」
「這玩意可不多見,小心別人眼紅。」法雷鄭重了神色,「在外面來去,財不露白。」
「嗯,我會的。」雖然我知道,但是對于忠告,依舊不由衷心感激,「謝謝您。」
「好在它瞧上去一點兒也不扎眼,而且您和您的同伴都不是好惹的,您也不用太擔心了,哈。」法雷小心翼翼地瞅瞅我的左肩,劃破的外套和襯衣並沒能完全遮住里面貼身地繃帶,「哎喲,掛彩了呀……走走,我們上去喝一杯,給我說說你們這回出去又遇到了什麼。」
我欣然應允︰「好的,我很樂意。」
半個下午就這麼過去。通過和法雷的閑聊,閃金鎮上這幾天的大事很快讓人知道了個一清二楚。最大的新聞是托米和梅貝爾地訂婚。一對很普通的年輕人,一場很普通地訂婚——如果不考慮他們的姓氏的話。
托米.喬.斯通菲爾德,梅貝爾.馬科倫,這兩個年輕人的訂婚,意味著斯通菲爾德家和馬科倫家有意向和解。
其實兩家說是互為世仇,可這「世仇」嘛,也分很多種。毫無疑問這兩家沒有什麼殺父奪妻之仇,他們只是一直都各自認為自己擁有閃金鎮周圍最大的農場而已。所以雖然憋著勁斗了那麼多年,有朝一日自家的孩子鐵了心要和仇人的孩子結婚,還不是沒什麼辦法。
至于訂婚那天……
托米的祖母,斯通菲爾德老女乃女乃到場了。梅貝爾的哥哥,喬舒.馬科倫,也到場了。除此之外,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都沒有出席。好在治安官先生杜漢、獅王之傲的老板法雷、大廚托馬斯、調酒師杜賓斯,還有鎮子上唯一的煉金師威廉也出席了。而且兩個農場上的年輕雇農也差不多全到了,所以場面還挺熱鬧。
尤里點完他的晚飯,不無憂慮地擔心︰「他們以後住哪兒呢?兩邊好像都把他們掃地出門了啊。」
白鴿莞爾︰「真要掃地出門就沒這場訂婚了,應該說是自立門戶,肯定帶了嫁妝出來的。眼下開地不是有減免稅麼?他們打算在法戈第南邊開農場,有好幾個年輕人跟他們一起干呢。以後誰要挖礦,吃喝可就有著落了。」
我想起梅貝爾指揮下有條有理的大廚房,那可不僅是幾十人的一日三餐穿戴用度,還有整個農場里牲畜的喂養、日常收獲的雞蛋牛女乃之類的加工貯藏和銷售啊!忍不住幸災樂禍︰「馬科倫老爹可要頭疼了。梅貝爾一走,那一堆兒一堆兒的事誰給他管啊。」
白鴿嘻嘻一笑,忽然把臉一虎,一拍桌子,氣勢攝人︰「不撮合撮合搭個橋也就算了,居然敢攔著年輕人的愛情,這就是下場,哼!」
尤里深以為然,跟著點頭︰「就是,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看馬科倫家西邊那片新田今年是沒指望開出來了。」
這對年輕人有個好結果,真令人欣慰。暗夜女獵手這麼一說,我忽然就想起了房間的事,于是試探道︰「對了,你昨天到的吧?怎麼只給我們訂了一個房間?」
「啊?我可是好心替你們省錢。你們之前不是一直住一塊兒嘛?」白鴿一臉無辜,「再說了,我和格朗姆不也兩個一間。」
那可不一樣。大野豬睡覺時可趴在地板上。只是暗夜女獵手神色自如,看不出什麼端倪。多說無益,我聳聳肩放棄了這個話題。恰好叫的晚餐上來了,送餐的依舊是米莉卡。我拾起叉子開動。
尤里瞧著盤子里熱騰騰的豬排笑眯了眼,叉子一劃拉,一大塊肉就落進他嘴里,很快消失不見︰「听說鐵匠鋪恢復開業了?」
「嗯。我今天去看過了。」白鴿的盤子里蔬菜居多,面包其次,肉類只佔四分之一。暗夜精靈的食譜還是挺均衡的。「成品都被搶光光了,這幾天沒多少東西。」
我心中一凜︰「那之前的搶劫案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