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劍 正文 四。潯陽樓下水依舊,潯陽樓上人不同(1)

作者 ︰ 未了生

魏嬌爾衣衫不整,釵橫鬢亂,半拉肩膀在外。[我搜小說網]哭哭啼啼,抽抽嗒嗒,滿面淚水泛了洪災。乃一句話、兩聲泣、三抽鼻涕、四嘆氣、五晃頭、六搖腮、七捶酥胸、八砸地,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方把自己與王翎官之事,以及李甲如何意欲霸佔自己為妻,前前後後地說給了那黑風寨的大土匪姚寨主。

姚寨主听罷,跳腳地大叫。不由分說,一把揪起李甲的領子,手順著他脖子抹上去,掰開其嘴,自將舌頭卷起,裹一大口唾沫,啐了去,喂在李甲口內。後,抬高調門罵道︰「氣煞我也!你這該挨千刀的老臭肉!你說!你怎敢強搶民女,霸人為妻?如此公然作惡,我豈能容你?啊哼!我豈能容你!你且說,我是腌漬了你油炸,還是清蒸了你蘸醋?哪個死法,你給我挑一個來!」

李甲听了兩眼顫顫,口水潺潺,眼中老淚汩汩地涌出。只嚇得抱著姚寨主的腰,滿嘴告饒不止。姚寨主摩挲著李甲摟著自己的胳膊,說道︰「哭,哭,你哭,你哭。哭有甚用?哭有甚用啊?嗨!我的老哥哥,告訴你吧,今遭兒可饒不得你哩!」

李甲忙跪了下去,合掌哀求道︰「但教大王肯饒小人性命,小人什麼都答應大王。」姚寨主听了,方要說「帶上山去做個長久的相好。」一想不妥,如此作為豈合大俠行徑?遂佯怒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告饒也無用,求情也不通。說不行是就不行!哼哼,我此番與你無他話可言,某今日只要你一個死也!」

李甲還待哭求,魏嬌爾卻插口道︰「大俠,且教他放了王相公。」姚寨主听了省悟,忙道︰「說的是,說的是。」便依言喝令李甲放人,話還沒說出半句,就听屋外走廊腳步響。正留神時,門口已涌進一伙人來,都是衙門里的公差。

原來,早有下人在屋外發現不對,便趕忙跑到縣衙門里去叫人。听說縣令在家中被強賊綁架,那還了得?幾百號官差立即抄起家伙,蜂擁地往李府奔來。眾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李甲書房外,果听到一個聲音粗魯的惡漢正在威逼縣令。眾人哪敢耽擱,忙地一窩蜂沖了進去,人人皆欲捉賊建功。

姚寨主既是一方土匪之雄,自是本領不低。他有心要在弱女子面前力展風範,便抖身而轉,威風凜凜地立在眾人面前。伸手把李甲往旁一推,道了聲︰「去!」。接著,腳立丁字步,雙手高叉腰,袍褂往身後一兜,脖子一掙,下巴一揚,眼楮一瞪,眉毛一甩,正方向面朝眾官差,大聲吼道︰「雞巴!來的都是誰?」

一名官差瞪了他一眼,便罵道︰「操你祖宗!你誰?竟敢綁架我家大人!」姚寨主听他出口不遜,卻也不怒,哈哈一聲干笑,只說道︰「孩兒啊孩兒,你站穩當了,听好。某乃黑風山上一太歲,景德鎮中一霸王。咱呢,行不改名,是坐不改姓,仨字兒︰姚愛桃,就是你爺爺我了。某平生最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仗義疏財,樂善好施,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總而言之,是天底下第一等人品的好男子。你家縣太爺平日作惡多端,我正是容他不得,啊呀,容他不得!你們這起人,休要為虎作倀,快快去吧。()不要惹惱你們的爺,到時須沒你們好看。哼哼,總而言之,誰再敢多說一個字兒,我就掰斷他一口牙;誰再敢往前伸一個腳,唉,我就扭斷他一條腿兒。最後奉上一言,就是要命的就滾,不要命的就留!」

眾官差听知此人便是那惡名昭著的黑風寨的大土匪姚愛桃,也不禁吃了一驚。但轉念一想,他就獨自一個在這,就有多大的能耐也不怕。自己這伙人差不多有近二百,怎麼還制伏不了他一個嗎?于是,眾官差互相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一起發聲喊,便舉刀向這強賊擁近。

若是在屋外平地里相斗,姚寨主一人被這近二百官差圍住,定是難以抵擋。但這屋子里空間狹小,眾官差雖然人多,能站在屋里的也只二十人不到,其余一百余人只能擁在門外走廊。便是書房里的這二十不到的人,也是施展不開手腳,刀劍無眼,難免自己人傷著自己人。姚寨主吃定了這點,便只在屋內動手,卻不跳窗而出。再者,窗外也早埋伏下數十名官差,正等他自投羅網。

姚寨主劈手奪過一名官差的刀,便舞著這把刀,在那群官差中穿梭來去。單刀使開,銀光一片。沒幾下,就剁翻了幾人。縣令李甲嚇得臉色雪白,只是大呼︰「快快救我,快快救我!」姚寨主心道︰「這百十來號人圍著我一個,如何能廝殺得出去?只要拿住了你,投鼠忌器,我就不怕了。」遂一步跨近,一把抓住李甲的後頸,大喝一聲︰「都退開!不退開,我一刀剁下這狗官的驢頭。」至于狗官如何會長驢頭,他也無暇多慮。只是李甲听了,急得連叫︰「退開,都給我退開!」

眾官差見大人被制,只得停了手,一個個站定了。姚寨主早把單刀架在李甲的脖子上,回頭卻沖魏嬌爾道︰「小娘子,勿慌張。來來來,跟我走。說走咱就走。」轉過臉來大喝︰「都給我讓開!讓開!給爺騰出條道來。嘿?讓開啊?說你呢,就是你。對了,就是你啊,受累往後挪挪地兒!還有你,對,你。把刀收收,听著了麼?把刀收收!要倒霉,你信嗎?你要倒霉,你信嗎?」眾官差尚還遲疑,姚寨主眉毛一剔,便拿刀刃在李甲脖子上輕輕一劃,「噌」,就劃破了一層皮。雖然割得不深,還是冒出了血來。滾熱的血貼在李甲後脖頸子上,只驚得他殺豬似地亂叫,忙喝令眾官差退開。眾人怎敢不依,于是紛紛向旁閃開,頓時便騰出一條路來。

姚寨主鼻子里哼了一聲,又叫︰「都把刀給我扔了!」李甲是個乖覺的人,不需吩咐,立刻便跟著叫︰「快!都給我把刀扔了!都扔了!」接著就听「 里啪啦」的一陣亂響,刀掉了一地。姚寨主又道︰「這不完了嗎?誰也別耽誤工夫,多好?還有,自個兒都把褲帶解下來,用解下來的褲帶把自個兒的兩腳綁住。別讓我同樣的話,再說二遍!」李甲又將他原話一個字不差的吩咐了一遍。眾官差不敢不听從,紛紛都解了褲帶,然後將自己的雙腳捆束住。姚寨主這才放了心,便用刀押著李甲奪門而出。就看走廊外的百余號人也都老老實實地閃在一旁,褲帶捆束著雙腳,立在原地動不得。

姚寨主前頭押著縣令李甲、背後跟著魏嬌爾,三人出了李府。便往縣衙門的大牢牢房行去,旨在救王翎官出牢。

閑話少敘,且說那王翎官被姚寨主救出,自是感激不已,少不得千恩萬謝地拜他。姚寨主只道︰「咱是行俠仗義,咱是行俠仗義!理所當然的麼。我是大俠啊!要你謝什麼?要你謝什麼?你說我要你謝什麼?走吧。你們走吧。今後好自為之。以後若要有什麼難處,盡管找我。找我就行!」王翎官長揖稱謝,便問他姓名。

姚寨主笑了笑,道︰「某乃黑風大俠姚愛桃的便是。」王翎官听了,起先一怔,隨即反應到「姚愛桃」三個字上時,便想起他是誰來,頓時吃了二斗的驚,喝了三斤的嚇,臉色立刻黃了。這人是黑風寨的土匪頭子!自己所以被冤入獄,就是頂著個勾結黑風寨土匪的惡名,如今且好,竟是黑風寨的大寨主姚愛桃親自劫獄來救了自己。如此一來,他這勾結土匪的罪名,是怎麼也洗不清了。想到這里,心里怎能不七上八下,心里已將魏嬌爾埋怨了十足。正躊躇時,抬眼又望見姚寨主身後之人。不是縣令李甲是誰?王翎官更似把幾斤幾斗的驚嚇塞堵了嘴,灌撐了胃,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

姚寨主不曉得他心里的心思,看他發愣,便笑道︰「小阿哥,你還愣什麼?快帶了你這相好的走嘛。余下的事,都由本大俠料理哩。走麼,走麼。」說著便催促他二人。王翎官苦著臉,心里只道︰「事已至此,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罷了,罷了,此地我是待不住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罷。」無可奈何,便向姚寨主長揖稱謝,然後帶著魏嬌爾轉身離去。

姚寨主見他二人離去,滿心歡喜。生平頭遭行俠仗義,自己十分得意。忽然想起柳大郎一事來。他從那賈老爺口里得知是柳大郎誆騙了自己,心里惱怒不得。便帶起李甲往城外走,循著賈老爺指明的地點找去。

然則,這大半夜的,城門早閉。守城的官兵自然不會放他出去。加之縣令被擒之事,早就傳開。此時,正是滿城戒備。姚寨主是個莽撞的人,也顧不得那許多,押著縣令李甲便硬闖出城。量這小小縣城,城門能有多高。姚寨主只身一人,自是能翻牆而出。但是提著個李甲,要想翻牆而出,他就做不到了。于是只好撇下李甲,只身翻牆出城。

李甲得月兌,趕忙逃回府上。之後便調集人馬去捉拿這姚寨主,自是不必待言。

姚寨主出城後,循著賈老爺指明的地點找去。哪知到了那里,卻四處空空。不見一個人影。他正想是否那賈老爺扯謊或是自己沒找對地方,卻見左近地上有一灘灘的血。除此外,並無其他異象。遂肚里念詞道︰「這里似有打斗跡象,卻不知那些人都到哪去了。難不成是他們誆我?……決計不會。看來我二弟、三弟卻是遭了人家的算計。」想罷,只是詈罵柳大郎不止。又思︰「此事到底如何,還得回城去再計較。且去找那錢為本,看看再說。」計議已定,便抽身回縣城里去。

他腳下如飛,沒幾柱香工夫,就翻進了城。此時已是夜里子時。城中卻嘶嚷吵鬧的厲害,自是那縣令李甲調集了人在搜羅他。姚寨主輕功不差,乘夜掩身疾行,只在屋頂上飛縱。他識得錢為本的住處,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他的宅子。進了院,老遠處就見一個人影在一間屋外立著,卻把頭探進了屋內。姚寨主心叫古怪,便悄沒聲地趨近。離那人影沒五六步遠時,仗著耳力好,便听見那人和屋里的說話聲,連內容也听了個大概。遂心笑︰「我當是誰?原來是錢為本的堂佷子錢是命。這小王八蛋敢情在勾搭他嬸子,真個敗壞世風。嗯,如此看…那錢為本也是還沒回來。听姓賈的老雜種說,錢為本和我二弟、三弟在一處…想來一起都遭了變故。」

那屋外的人影的確是錢是命。他正和他屋里的嬸子滿口地說浪話,十分不堪。姚寨主悄然走到他身後,便拍了他一下。那錢是命正在吮他嬸子的手指頭,被人著後背一拍,嚇得險些咬著那婦人的手。忙回過頭來看,卻原來是黑風寨的大寨主姚愛桃。

白天里,錢是命和柳大郎勾結一處,一面害了他堂叔錢為本,一面又坑了黑風寨的言玉書等。此時見了姚大寨主,只嚇得他險些尿濕了褲襠。忙道︰「原來是姚寨主,這……」余下的話卻說不出半句來,噎在那里。渾身直嚇得哆嗦。

此處接起前文,那姚寨主喝問他諸事經過,錢是命一一俱陳。听罷,姚寨主猶將信將疑,心里十分嘀咕。

「你在這干嗎呢?」姚寨主問錢是命道,「那屋里的是誰?是你嬸子不是?」錢是命不敢扯謊,只得點頭,嘴里卻囁嚅。屋里那婦人卻不知屋外這人是誰。初時為他突現,倒吃了一嚇。如今定了神,便怒從中起,不由沖屋外罵道︰「哪來的不三不四的混賬王八,大半夜的,在奴的窗外狗叫!你是什麼人?你是什麼東西?怎地到我家里來?怕是個歹人哩,報到官府,教你好看!」

她原沒想到這屋外之人就是這方圓百里的第一號歹人。還只當他是個偷雞模狗的賊。便听姚寨主呵呵笑道︰「你這婦人好不檢點。卻在這干勾當。真個傷風敗俗!」錢娘子听了大怒,開嘴即罵。錢是命早嚇得臉發白,連連給那婦人打眼色,那婦人卻不識好歹。

姚寨主生平本就是個嗜殺的主,現下又正為柳大郎誆騙自己一事惱怒。這錢娘子卻來捋他虎須,正是合著命里該絕。就看那姚寨主嘴角露一絲兒獰笑,就把手伸進那窗子里去,一把揪住那婦人的脖子。錢娘子連呼也呼不出個聲來,只被他死死地掐著。那婦人這才慌了,就覺胸口再沒進肺里的氣。兩手死死把著那強賊的手,用力狠命地去掰。卻哪里掰得動?錢是命一旁看著,但露一臉的驚恐,卻不敢相助,也不敢勸。沒片刻工夫,那婦人的臉就由紫轉黑,身子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姚寨主縮回手來,就听那屋里撲通聲響。他便道︰「小王八蛋,怎麼著?你陪你嬸子一塊兒到那世界里去逍遙吧?」錢是命听了,嚇得忙地跪倒,連連磕頭討饒。

姚寨主心里的怒尚未消,還想宰了他一平胸中的怒氣。正把手舉起,就听院外人聲嘈雜。回過頭來,就見差不多得有三五十人,高舉著火把,手上提著刀,蜂擁而入。嘴上只叫︰「賊人在此!」原來是捉拿他的官差發現了他。

姚寨主正吃驚著,那錢是命見機快,忙俯去,貼地而走。姚寨主哪里還會管他開溜,便一個倒縱躍上屋頂。往月影處投去。

那些官差也不顧這錢是命,都往尋姚寨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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