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宇卻是一聲輕笑。
唐廷樞此語看起來,但是另一個時空上,這句話卻以另一種語氣重復過︰「主政一人,或稱總統,或稱帝王,弟決奉足下當之,故稱謂由足下裁決。」
這話就是中國近代最著名的機會主義者孫文孫中山是也,他要拉他的香山同鄉劉學詢投資革命,就開出了這麼一個空前絕後的空頭支票。
這劉學詢也是清未民初的一位奇人,進士出身,在候補道浮沉多年,干脆下海操辦所謂「闈姓」彩票,以財發跡,風雲一時,為了說動這位大金主能投機革命,孫文百般拉攏,甚至還給劉學詢寫了一封熱情洋溢溢的親筆信。
這封信沒有被國民黨的官方歷史所保留下來,但是國民黨元老馮自由卻在他的《革命逸史》上把這封信保存了下來。
「先立一暫時政府,以權理政務。政府之格式,先以五人足矣。主政一人,或稱總統,或稱帝王,弟決奉足下當之,故稱謂由足下裁決。其余內政一人,外政一人,財政一人,此三人由足下擇人當之。弟意以楊君文優當財政,李君伯優當外政(未知此人與公同氣否),盛宣君足當內政。兵政一人弟自當之,先行攻取土地,然後請公等來會也。外局則宜先發代理使能擇之,如何、容皆可各當一面也。」
孫中山這張空頭支票可謂華麗之極,「主政一人,或稱總統,或稱帝王,弟決奉足下當之」,但是要想拿到總統和皇帝的職位,劉學詢自然不能閑庭信步,得把袋中的真金實銀拿出來投資革命這個風險極大回報率極高的事業,把一筆筆巨款換成虛幻的承諾。
劉學詢是個精明人。他沒有某些南洋華僑,散盡家財,卻把希望放在一些機會主義者的身上。
柳宇同樣是個精明,連孫文都知道「兵政一人弟自當之」的道理,他何償不知道槍桿子的寶貴,他只是用他的方式進行了回答︰「拿破侖,華盛頓,吾所願也,吾所欲也,難其擇一……此華夏多事之秋。還得借重尊兄。」
「不敢當也!」唐廷庚答道︰「此為國事盡一份精誠之心。」
唐氏兄弟雖然開出地是空頭支票,但是這些投機商人和買辦對于黑旗軍的看好,也代表著一種方向。
那就是黑旗軍有取而代之地可能。但僅僅是可能而已。這些大資產階級都是一些投機地保守派。他們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也不會冒上斷頭台地風險。
唐廷庚傳地僅僅是不傳于外人地口信而已。所以柳宇並不把這放在心底。他倒是給以局地買辦以承諾︰「日後若能開城立府。在財政上自當要借重令兄。」
唐廷樞這人。倒也是近代中國史地奇人。第一流地買辦。在這個時空他正在企圖掙月兌洋人地控制。建立起一些中國地工礦企業。最有名就是現在讓他負累地開平煤礦。但是他地這些努力。時人也看得清楚。甚至有人謂︰「中國可無李鴻章。不可無唐唐廷樞。」
這或是夸大之語。但也說明這些買辦地份量。柳宇知道日後若要進兵兩廣。自然免不了與這些兩廣出身地大買辦有所來往。
唐廷庚那是喜出望外。他來山西。除了報效黑旗軍軍械之外。一來是看看有無讓通商局起死回生地轉機。二是來看看能否在黑旗軍身上投機。
越南大亂。招商局在越一切投資盡化烏有。但是他們多年在越南地經營卻清楚得看到。黑旗軍是可以值得依賴地一支武力。
但是在山西之役,雖然黑旗軍百戰百勝。但是他們還是沒有勇氣在黑旗軍身上進行投資,畢竟這只是一股亂匪而已。但是在山西之戰之後,他們卻有這樣地勇氣。
法人集精兵二萬,猛攻山西而完敗,這並非是文人墨客編造的武俠故事,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作為海上聞人,他們有著渠道,香港的英文報紙,西貢的法文報告,還有上海的租界報紙都明確地指出了法軍是在山西之戰完全失敗,即便是法國人寫的一些材料也不忌諱這一點。
他們敏銳地看到這一點,也看到了黑旗軍。
「若能成事,則為漢光武,若不能成事,則為洪秀全
這是來之前對于黑旗軍這個軍事集團的評語,當然在成事與不成事之間,尚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黑旗軍一直留在了越南,取阮氏王朝而代之。
即便他們只能拿下整個北部越南,對于輪船招商局和唐氏兄弟來說,仍是一個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輪船招商局能替黑旗軍辦到許多事,黑旗軍也能給予招商局以壟斷地地位,足夠他們吃用幾十年。
而在入越之後,唐廷庚更進一步地明確了這一點︰「縱不能成事,也可為洪秀全……」
黑旗軍數萬精兵,皆勇悍敢戰,而在地方上,已經完全取阮氏王朝而代之,較大清王朝有一種新銳之氣。
他們這些大買辦,之所以發財是因為清朝這種腐朽的政治與經濟體制,所以對于舊王朝有一種留戀地心情,但是當這個王朝成了他們繼續發展的阻礙,他們又毫無顧忌決心取而代之。
只是在此之前,他們缺乏已經美美地想著。
以唐氏兄弟和徐潤的實力,再加他們在地方上經營的人脈,足以控制著黑旗軍這支強大地部隊,到時候即便只能割據兩廣,也不負今生了。
他們一邊代兄推辭,一邊問道︰「統領可有什麼人需要我們兄弟相助的?一定全力辦到。」
他們比大清地官員更有一些眼光,而且他個人在過去的幾年之中,一直以招商局特權代表地身份駐在順化,對于越南的實際情形相當了解。
他現在已經清楚了,法國人即便能把這場戰爭打下去,恐怕也不能獲得完全地勝利,那必定是曠日持久的大戰爭。
據他親眼所見所聞,黑旗軍有精銳步隊二十余營,炮隊數營,皆為精兵健卒,大清的勇營綠營八旗,都完全無法與之比美,一切裝備,盡是西式,快槍鋼炮,只有李鴻章的淮軍與之相當。
何況他們借重招商局之後,可以源源不斷地從香港購得軍械,而且在財政上,由于得到順化阮朝的千萬藏金,又有著百萬人口的根據地,足以支撐數年。
法國人要擊敗黑旗軍征服全越,以最樂觀的看法也得在三年之後,因此他很明智地看到自己的投機能獲得良好的回報。
柳宇卻是隨口問了一句︰「若要令兄與徐先生在招商局,還需多少錢款?」
他知道唐廷樞和徐潤都有乾坤大挪移的本領,手腳上不甚干淨,歷史上就是因為這件事而導致被逐出招商局,現在既然與自己合同,那自然可以許與好處。
唐廷庚也是猶豫了一會,他這次是示利于黑旗軍,但是卻要從黑旗軍拿出錢款來,這會不會讓柳宇輕看了已方。
只是片刻之後,他已經想得清楚了︰「統領已經許了十五萬兩銀,本來不應當讓統領再破財的。」
「但是招商局多是商股,資本不足,統領若是多加接濟,那是最好,只需再有十萬,統領兵進東省之時,必能勢如破竹。」
柳宇格外大方,他不假思索地說道︰「連同那十五萬兩銀子的定金,我給你一百萬兩銀子。」
唐廷庚沒想到柳宇居然意料之外的大方,卻听得柳宇說到︰「不過這八十五萬兩銀子,我無力用金銀支付,但是擊敗敵軍進犯山西之時,並繳獲敵軍司令部之大批軍餉,此筆法郎,又不能在北圻使用,可由老哥帶去。」
戰事打響之後,細柳營的法郎印制業務沒停頓過,但是銷路卻成了大問題,現在不若交由唐廷庚帶到兩廣和上海去。
唐廷庚知道法郎不若英磅是東方世界的通行貨幣,但是有錢總比沒錢好,何況這還是一等貨幣︰「如此便謝過
在敵軍的輜重之中,柳宇還真繳到了幾十萬法郎的軍餉,只是他有心半真半假,所以也不直接表明立場︰「不過若有些二三十萬兩銀子,我用黑旗票補足。」
「黑旗票?」
黑旗票行用于整個越南境內,除此之外,廣西也是他的流通範圍,近年雲南邊境數府亦有流通,在廣東這種非法定貨幣只有小規模的流通。
但是唐廷庚是準備拿這筆款子到上海去,不過他毫不猶豫地說道︰「統領放心,有我招商局,必能保證黑旗票能用于東南數省而暢通無阻。」
「招商局就局限于此?」柳宇開口就說道︰「北京的票號,資本才幾十萬就敢發幾百萬兩甚至上千萬兩的銀票。」
「放心!」唐廷庚也變得膽大包天起來︰「兵進中原之時,統領只需攜帶百萬黑旗票,不需再攜任何黃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