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韓小落震驚地回頭,卻見汐顏亦是一臉驚異。
「何爺爺,誰來宣的旨?」
何茂是爹爹韓振旗的先生,爹爹生前對他極為尊敬,遇到難題常常與何茂一同探討。見涌入府衙的百姓越來越多,神情悲痛,不禁將何茂請進了內室,詳細詢問了皇上下旨燒城之事。
何茂的頭發已然花白,將近六十有余身子依舊硬朗。他抬手模了模下巴雪白的胡子,嘆了一聲。「當初韓大人被官差遣送去天京之時,瀏陽已經被封鎖,但外面對這里一直不聞不問。不知為何昨夜突然鼓聲大振,城門火光滿天,一人自稱是奉旨前來的欽差,說為制止瘟疫蔓延,要燒毀瀏陽。」
說到這里,他輕輕搖了搖頭。「韓大人早就預料到那河堤不了多久,讓家家戶戶都儲好了水,甚至在後山挖了個大池。這段時日瀏陽的百姓都靠著那些水節省過日,何來瘟疫之說!韓大人這麼一個好官沒了,皇上現在連他管轄的地方都不放過麼。」
何茂忿忿不平地豎起眉,沒有察覺到一旁的汐顏愈發不愉的臉色,繼續說道。「常人說那女子為帝是逆天之行,老夫這副老骨頭還到處游說,不論男女,只要能讓百姓安居立業就是好皇帝,誰知……」
重重地嘆息著,何茂迥然的雙眼掠過一絲黯然。「如今韓大人的死,和昨夜那火燒瀏陽的聖旨,讓老夫對皇上算是徹底失望了。」
「何公,那人恐怕是假傳聖旨。」道。
何茂皺起眉。「此話怎說?」
假傳聖旨是滅族之罪,他不相信有人會為了毀了瀏陽就冒如此風險。
「因為……在下才是皇上派來巡視的欽差,」汐顏粉唇一勾,淡淡答道。
何茂吃了一驚,嚇得站起身來。若此人真是欽差,那方才他對皇上的論斷可是死罪啊,可是……
「這位公子如何證明自己是來巡視渭河地欽差大人?」
汐顏不慌不忙地從衣領中取出一物,何茂以為皇帝的信物不外乎是玉佩與扳指之類的隨身物事。誰知竟然是……
藍玉!玉、玉璽?
何茂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定楮一看,卻見那物事雖是極為難得的藍玉所造,分明比玉璽要小巧得多,只得拇指般大小。底部隱約可見「汐顏」二字。
「何公可認得此物?」汐顏將那物在何茂眼前甩了甩,微笑問道。
仔細查看了一番,何茂篤定地應道。「以老夫之見,應是皇上還是長公主時的印章。先帝恩寵。此印章和玉璽所造的材料一模一樣,這世間上只此一件。」
「何公好眼力!」汐顏由衷地贊道,此玉之名雖然人人知曉,卻甚少人能在第一時間辨認出來。「而今何公可是相信在下的話了?」
何茂略略點頭。皇上將如此珍貴之物交與這人,可見對他的重視。
「昨夜宣讀聖旨那人名為孫齊非,老夫記得月前皇上派往渭河地欽差正是該人。」
「不錯,」汐顏沒有否認,墨眸微微眯起。「孫齊非的確是皇上指派的欽差,巡查渭河一帶城鎮受災的情況……」
語氣一頓,汐顏似笑非笑地問道。「何公以前曾听說過孫齊非此人麼?」
「孫齊非官品雖然不高,在大臣中的口碑甚為不錯。進退有度,善于周旋在各派之中。是個人才。」何公雖不明汐顏之意,沉吟片刻才開口答道。
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里的印章,汐顏笑了笑。「何公是個聰明人,又怎會猜不出皇上的意思?」
何公目光炯炯,「看來皇上是借用此人來做掩護,讓欽差大人秘密來瀏陽巡查了。」
汐顏沒有出聲否認。卻也未曾承認。何公的目光一轉,這才看見她身後沉默地素衣男子,愣住了。
「……太
大人?」
噙著一抹溫潤的笑容,瑞琛微微點頭。「正是在下,何夫子。」
汐顏不明就已地轉過頭,瑞琛低聲答道。「幼時何夫子曾四處游歷,經過永東時指點了在下一段時日,也算得上是在下的啟蒙先生了。」
「老夫不敢當,」何茂沒有料到當年那個瘦小的男孩,會在數年後地殿試中一舉成名。被譽為瀾國的第一才子。卻沒有想到又會在數月後,全家滅門,只余他一人。听說他被先帝欽點為太傅,何茂甚感欣慰。瑞琛的才能,確實不應該被埋沒的。
「先生嚴重了,」瑞琛躬身作揖,淡笑說道。
何茂慌忙回了禮,此刻對汐顏的身份更是沒有半分懷疑了。
「那麼欽差大人,如今聖旨已經宣讀,軍隊將瀏陽重重包圍起來。雖然百姓家中都有地窖可以躲避,但是不了多久啊。」何茂憂心忡忡,接著道。「方才官兵朝城內射了大批羽箭,以示警告,看來並不是戲言。因而大家才會聚集在府衙,商討對策。」
聞言,汐顏沉吟片刻,當機立斷地吩咐道。「韓姑娘,立刻讓瀏陽的百姓將家中所有的干糧搬來這里,老弱婦孺先進去地道,安置于洞穴里。」
韓小落面帶遲疑,「那個地道是瀏陽知府世代口述相傳的,若被他人知曉……」秘道以後不但不能再用了,甚至很可能會引狼入室,後患無窮!
「我知道韓姑娘的顧慮,但是瀏陽百姓地性命比那秘道重要得多了。待月兌險後,便立刻將那處地道填埋,以防外敵借機入侵,你意下如何?」
—
確實,那秘道怎比得上瀏陽上千的百姓的命?
思及此,韓小落急急沖了出去,指揮著年輕力壯的人去將干糧搬來。
「想必瀏陽的百姓無法理解,也不願舍棄久居的家園。但是性命攸關,只能讓他們暫時撤走了,以後定會再回來地。何公德高望重,說服他們的事就拜托您了。」說罷,汐顏朝何茂恭敬地行了個禮。
何茂一面擺手,一面答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在瀏陽居住數十年了,又豈會就手旁觀,這事就交給老夫吧。」
待何茂匆忙走遠,汐顏深深地吁了口氣。「太傅覺得朕的安排還妥當麼?」
瑞琛點點頭,清潤的眼眸掠過一絲復雜的光亮。「皇上急于要瀏陽的百姓離開,是擔心外面的官兵會有其它舉動?」
「朕不得不擔心,」汐顏秀眉一皺,抬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額角。「太傅不覺得這事太巧合了,我們前腳才到了瀏陽城,後腳便有人來宣旨燒城。」
「確實,」瑞琛睨向她,察覺到汐顏的不安。
「……那些人應該是沖著朕來的,卻是連累了瀏陽地無辜百姓。」汐顏咬了咬唇,忽然傳來一陣輕響,那只翠色的雀鳥在汐顏頭上盤旋了兩圈,落在她肩膀上。
從濃密的羽毛中取出一張便條,汐顏展開一看,墨眸越發深沉起來。
「太傅,藍宸佑來信,剛剛才發覺孫齊非與陳浩明月兌了隊,如今失了蹤影。」
「那城外的確實是孫齊非本人了,」瑞琛眸底微閃,「看怕這孫齊非也是他的人,只是如今突然將孫齊非推了出來,他在朝廷里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若是讓孫齊非繼續下去……瑞琛低嘆一聲,「看來那人著急了。」
「太傅,你也隨瀏陽的百姓進到秘道去吧。他的目標是朕,沒必要將太傅扯了進來。」汐顏粉唇一抿,淡聲說道。「這麼久了……我與他,是該有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