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浪 正文 第五章 圍魏救趙 銀屏峰上出奇兵

作者 ︰ 童桿

黎明,正在慢慢地征服與消滅黑暗,晨霧卑怯地向四面八方逃散,經過將息的大自然蘇醒了。玉樓峰和銀屏峰領先地沐浴在晨曦中。巍峨的明山,峰排兀突,嶺峻崎嶇,顯示了它雄壯的氣勢。

銀屏峰筆鋒挺立,怪岩磷削,翠松蒼柏,澗瀑激蕩,崖深岫曲,儼然是個避世勝境。

陡峭異常的銀屏峰的南側頸部,豎著一塊刻有「仙臨洞」三個大字的巨大石碑。這個常人望而生畏的山洞,可能只有些「仙人」才會涉足唄。

仙臨洞內,石音豐坐在石桌前,一邊拿著筆在一張紙上點畫,一邊與坐在身旁的曾曉杰交談著。

「形勢對我們相當不利。幾乎已有一半的人受了傷,你的藥又用完了,戰斗力正在大大削減;糧食也很成問題,這樹皮野草能堅持多久?哎,」石音豐嘆息一聲,埋怨道︰「如果下行數百米,就有很大的回旋之地。真不該听從冷蓄的建議,退守到仙臨洞來。現在,特輯處將正南面的這條唯一山道封住了,我們都成了甕中之鱉!」

「我看不見得吧。」剛查完崗的冷蓄,恰好步回洞來,接住石音豐上文說道︰「如果不退上來,我們的活動範圍可能會大得多。可是特輯處不僅人員眾多,而且個個荷槍實彈,我們這些幾乎沒有武器的人怎能抵御?在特輯處的沖擊下很難聚集在一起,面對滿山的武裝人員,誰能保證幸存下來呢?再說,我們大多數傷員還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掛彩的?在這里,特輯處就顯不出多大的優勢了,我們只要守住南側的那條陡坡,他們的能耐再大,也無法攻上來。」

「坐守待斃,這局面又好了多少呢?」

「那就需要我們想辦法。」

「想辦法?這句空話能安慰誰呢?」

冷蓄被問得來火了,頂了一句︰「你有什麼上策?亮出來我們見識見識。」

冷蓄的反問,把石音豐的火氣也提了上來。石音豐才欲啟口回敬他,卻被曾曉杰的手勢制止住了。

曾曉杰走到冷蓄身邊說道︰「冷蓄,你有什麼打算?」

「我的設想是派幾個精明強干的人下山,去攻打特輯處或其他一些他們所必須救援的所在。這樣,我們才能從被動的局面中解月兌出來。」

「下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石音豐忽然想起了什麼,接口問道︰「冷蓄,你不是說過這仙臨洞有條秘密通道可以出外嗎?」

「是的。」冷蓄悠悠地踱了一周,思索著說道︰「我當初听沈沉說起的。上山幾天來我們誰也未曾發現這個通道,我簡直懷疑它的存在。」他接著喚來了吳松濤,問道︰「我們的武器還有多少?」

「不多了,只有三四包火和一些還未拆開的爆竹,另外還有些石灰。」吳松濤似有擔心地說著。

「只要使用得當,這些東西不算少了。」冷蓄向吳松濤仔細地作了布置。爾後,他返身說道︰「現在該考慮的是,由誰來帶隊下山。」

「我去!」

「不,還是我去合適。」曾曉杰解釋道︰「我們隊伍里的大多數人是你集合起來的,你留在山上,便于解決意外情況。」

「憑你的功夫,你去固然好。可是市內的情況以及人頭你還都沒熟悉呢。」

石音豐沖著曾曉杰得意地笑了笑︰「冷蓄說得有道理,還是我去合適吧?」

快要中午了,仙臨洞口的石碑下面,人影閃動得頻繁起來。五六十米長的陡坡下方,樹林與峭石間不時露出一些蓋著大沿帽的人頭。看來,特輯處已注意到上面的動靜,他們正在靠攏、集中。

驀然間,三、四只黑乎乎的東西滾了下來,經驗豐富的武裝人員立刻都注視著它們。果然,這些東西都轟地炸了起來。幾股煙霧的升起,許多武裝人員都揉著眼,痛叫著向兩旁滾開。其實,這只是冷蓄玩的小小魔術——火包里和入了石灰粉!

跟著,上面又下來了十來個冒著煙的東西,特輯處的其他人員馬上臥倒,以保護自己的眼楮。可耳畔僅傳來一些 啪的爆竹聲,急忙抬起頭來,才發現三個隨石頭滾下來的人都已鑽入了林間雜道。

清脆的槍聲在身後遠去,鐘鳴高聲笑道︰「好氣派呀!我們用爆竹開道,他們卻用槍聲來為我們送行呢!」石音豐和吳松濤也被說得大笑起來。

在明山與朝湖的接壤地段,有一幢前幾年才興建起來的乳白色的別墅。它用先進的建築材料,融古典皇宮行院的豪華與現代結構曲線的優美于一體,雄偉高雅。難怪明山市革委會主任陳樹華,在這倚山傍水的建築一落成,就將它作為自己的住宅。

夕陽早已從明山的背後消散離去,陳樹華同王靈維正在這幢別墅內的客廳里交談著。

客廳內的陳設並不復雜,除了一些沙發茶幾和一座裝飾用的高過三米的瓷花壇等物體外,就數那幀掛在牆上的唐代山水畫最引人注目。用各種顏色的不規則的石頭自然組合起來的地板,是花費了很大心血的。這漂亮的自由花的地板表面,光滑如鏡,將天花板上雕刻著的圖案以及客廳中央巨大的花式吊燈和周圍的壁燈反照出來,形成一個完整而美妙的畫面。幾根兩人合抱的立柱,由景德鎮瓷器砌成的花盆為底坐,豎柱猶如插在盆中的花朵,自然地向上綻開。

「銀屏峰三面峭壁,一面陡坡,地勢十分險要。我們如果強拼硬攻,傷亡必然很重。」王靈維向陳樹華介紹著情況︰「用炮轟擊,他們則龜縮到山洞里,很難發揮威力。所以,我封住了道口,準備將他們困死在上面。」

「成立特輯處的宗旨是什麼?」陳樹華打斷了他的話。

「適應政治斗爭的需要,打擊走資派,防止修正主義。」王靈維知道,陳樹華對這件事很不滿意,因此被他叫來以後,一直小心地回答著他的提問。

「對特輯處的要求呢?」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召之即來,以一當百。」

「攻無不克?幾天攻下來了,什麼結果?以十當一都擋不住人家,還以一當百呢!你平時不厭其煩地向我夸耀的就是這樣的戰斗力?」

王靈維見上司生氣了,急忙解釋道︰「這伙人與一般人不同,都是些武林中的人物。譬如主犯之一石音豐,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在明山市還收了許多徒弟。據說身手都不錯,在本市還頗有市場。」

「當初為何沒把他招入特輯處?」

「考慮過的,只是成輝和李澤明堅決不同意,霍冰清好像也不贊同。」

「為什麼?理由?」

「說他是個危險人物,他們曾在一個少體校,相互有所了解。」

「 !危險人物?我就不信,這些小家伙會有多少政治頭腦。」陳樹華好像進入了沉思︰「他怎麼會卷入本案的?」

「他跟沈沉……」

「呯」一下不大的聲響,打斷了屋內的談話,王靈維本能地回過頭。這一望不打緊,門外正閃進兩個人來,不由失口叫了出來︰「啊?石音豐!」同時身子從沙發上彈起,右手熟練地抽出手槍。

就在這一瞬之際,石音豐已縱步竄到他的跟前。落地扎成馬步,迅速異常地展出一招「葉底藏花」,左手屈肘往上一抬,格飛王靈維的手槍;右手握著銅梗,隨之從左腋下穿出,直點王靈維左乳外的天池**。此時,下午七點剛過,正是戊牌時分,人身之氣已行入心包經。這天池**乃心包經的起始**,是手足厥陰、少陽之會。王靈維此**遭點,果然不行,只覺胸頭異悶,還未喘過氣來已經癱軟下來。石音豐雙手順勢扶住王靈維,不使其倒下。剛巧,那把手槍也從空中掉了下來,石音豐伸腳把槍上挑,騰出左手將槍接住,右手把王靈維扶到沙發上。

隨後,他漫不經心地把手槍翻弄了幾下,用蔑視的眼光朝王靈維瞄了一下,嘲笑道︰「這玩意雖不錯,可已不配你用了。」他朝門口招呼了一下,手槍月兌手,飛到了守在門旁的吳松濤手中。

陳樹華象一頭被戲弄而激怒的獅子,狂怒地吼叫道︰「放肆!」話剛月兌口,但自己的理性與職位使他冷靜下來,瞬間就恢復了原態,快如無雷的閃電。

「哦,陳主任,打攪了。」石音豐轉向陳樹華,臉上完全是一付勝利者的傲氣,平靜地說道︰「我們是迫不得已。你知道,不請你幫忙是不行的。」頓了一頓,見陳樹華並不打話,只是用那雙特別幽黑嚴峻的眼楮冷冷地盯著自己。面對這個年過半百的人,他覺得沒有先前那麼自在了。到底是因為憐憫,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口氣已經不同。「我們在山上的日子可不好過呀,沒有錢就更不行了,我想你不會斷然拒絕我們的要求吧。」語態剛柔相濟,傲氣猶存,似不容置疑。

言畢,石音豐沒有同陳樹華那兩道含著威懾的寒光對峙。自顧踱步到陳樹華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順手從放在沙發旁的茶幾上的一听標著中華牌香煙的罐內抽出一支煙,悠然地點著,口吐煙圈,靜待著陳樹華的反應。

此時,石音豐能如此坦然自如,不是沒有考慮到目前這危險的境地。他明白,只要掌握著陳樹華,不管情況怎樣危險,他均能穩操勝券,化險為夷。而且他還真希望有人前來救駕,以中下懷。

客廳的氣氛似乎凝固起來,石音豐的目光游移在客廳的結構與擺式,「呵!好氣派,簡直豪華之極!」石音豐暗道。要說石音豐見的世面已不算少,自己的住宅在明山也數一流,可這樣的富麗堂皇卻是第一次見到。然而,癱坐在沙發上的王靈維,卻使客廳顯得不協調起來。

人的命運往往與直覺有關,正確的直覺常常能使人幸福,錯誤的直覺給予人的則容易是痛苦。對首次打交道的人來說,直覺就顯得更重要。

「年輕人,不要義氣用事。」陳樹華開口了,一變剛才的嚴肅,目光柔和了許多。「這樣做,你們能維持多久呢?」說著,伸手從茶幾上拿過砌著碧憬泰茶葉的精制瓷杯,掀開茶蓋,呷了一口。接著慢慢站起身來,捧著茶杯,踱到石音豐跟前,用似乎很慷慨的口吻說道︰「好吧,我滿足你的要求,但希望僅這一次。」轉而,他又用一種帶有說教的語氣繼續說道︰「可是,我奉勸你們,要看清形勢,不要葬送自己的前程。面對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潮流,順之則昌,逆之則亡。你們還年青,今後的路長著呢。」陳樹華不時地用一種隱晦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著石音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這一點。」

「陳主任珍言,在下聆教。」石音豐略微點頭,用同樣的目光還視陳樹華,不卑不亢地說道︰「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轉達給眾弟兄,因為這不是我個人的事情。」他站起身來,「想必這樣的回答不使你失望吧。」

陳樹華覺得這次糟糕的談話該結束了,他知道要繼續談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弄不好反而成拙。于是抬起右手,探出食中兩指朝石音豐招了招,轉身打開客廳邊門。石音豐不知其玩的什麼把戲,疾步跟了進去,原來是間儲藏室。陳樹華走到立式保險櫃前,旋轉了幾下櫃把,打開櫃門。石音豐警覺地往後一閃,繼而眼前一亮︰一扎扎厚厚的大團結整齊地排列在櫃內。

「請便。」陳樹華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這麼多的人民幣,倒使石音豐猶豫起來,不知如何攜帶。

「怎麼,覺得燙手啦?」陳樹華笑了起來。

「那麼,在下失禮了。」石音豐嚴肅地說道,隨即招呼吳松濤。吳松濤從客廳的沙發上取來一塊沙發巾,用它將錢包了起來。

收拾定當,石音豐平靜地轉向陳樹華︰「陳主任慷慨解囊,在下非常欽佩。這些東西,總能算物盡其用了吧。」

「從哪里來,就得還到哪里去。」吳松濤插了一句。

「從哪來,得回到哪去?說得好!」陳樹華並未因他們的話而激動,不愧是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他笑呵呵地說道︰「這是規律,是永恆的,鳥知倦而歸嘛。」他深邃的目光四下里掃視了一番。「你們也得考慮歸期了,是嗎?」

「不,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聲音雖然不大,力量卻如炸雷。陳樹華身子略微一顫,手中的杯子差點月兌手。他被震驚了,轉回身來,用疑惑的目光凝視著石音豐。但他畢竟是塊老姜,閱歷深淵,一付慷慨就義的神態︰「把我的腦袋帶去吧!」因為他想到,石音豐是指他的生命了。無疑,身邊的王靈維不也給干掉了嗎?

其實,石音豐想的完全是另一碼事。他認為,他們的這次行動尚未被陳樹華的警衛們發現,因為守在外面的鐘鳴也未發出信號。如果馬上撤離,卻回不了仙人洞,哪怕腰纏萬貫,也救不了被困在山上的曾曉杰他們,失去了這次行動的意義。因此他決定鋌而走險,劫持陳樹華,把他作為魚餌,使其警衛將情況報告給特輯處,完成冷蓄的圍魏救趙的計劃。

「哈,哈哈哈,你太多慮了,陳主任。」陳樹華被石音豐戲劇般的笑聲所糊涂,吃不準他們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是的,」石音豐閃著狡黠的眼珠,接著說道︰「此事本想如你所說,就此結束。可是你看。」他指了指吳松濤手中的巨款,作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式。「象我們這付模樣,走在路上能保證不被人懷疑?萬一有個不測,你的一片好意豈不付之東流?我想,事至如今,就送佛送到西天。勞你大駕,給個方便,送我們一程,你意下如何?」

這是個棘手的問題!陳樹華知道,他們進來如此容易,出去也不會有多大的麻煩,這只是個借口而已。然而送與不送的結果只有一個,何須選擇!片刻猶豫過後,他忽然嘴角抖翹一下,果斷說道︰「好,走吧!」

石音豐猜透了他的心事︰「你的生命我們可以保證,可是要在保證我們安全的前提下。這不過份吧?」

三人沒走出幾步,石音豐瞄了瞄王靈維,收步說道︰「不行,如此他挨不過六個時辰。這樣吧,」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本子,翻動了幾下,從中撕下一頁,走過去放在王靈維身上,「這下對他也算盡責了。」

說實在的,王靈維的武功並不在石音豐之下,只是因為前幾天與錢抑傲等人拼了幾場,有所損傷。近幾日,又為圍剿冷蓄等人而奔波,費盡心機,體力與精力消耗很大。今日,陳樹華又為此事傳他談話,使本來已對此事有點束手無策的他,更加誠恐誠惶。然而,石音豐卻憑借著點**和銅梗的優勢,出其不意,一擊而就,輕易得手。

院子里,幾名武裝警衛看見自己的主任與身旁的兩位陌生人有說有笑地從客廳里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手中還拎著個包裹,覺得奇怪︰這里防範嚴密,這兩個陌生人從何進來?王處長為何不露面?雖生疑竇,卻不敢上前問津,怕陳樹華責備。一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石音豐他倆押著陳樹華,並不理睬他們,徑直走到車庫門旁。陳樹華打了一個手勢,一輛轎車從庫房開了出來。三人跳上車,開到大門外又停了下來。一聲 哨過後,黑暗中從高處不知什麼地方跳下個人來,向轎車奔了過去。

「快上來!鐘鳴。」坐在司機身旁的石音豐輕聲叫道。鐘鳴急忙拉開後門,在陳樹華身邊坐下。轎車又啟動了,兩道燈光在黑暗里鑿洞而進,眨時消失。

幾個警衛覺得事情有些反常,趕緊沖進客廳。

「啊!」不一而同地驚呼起來︰王處長不省人事地癱倒在沙發上!其中兩人急忙擁上前去,只見他的身上留著一頁紙片,上面寫著︰

琥珀粉一錢,煆蝮蛇、炙甘草各二錢,黨參、麥冬、百合各四錢,準小麥、刀豆粉、龍齒個一兩。

「不好!主任被劫,處長生死不明,趕緊通知特輯處!」

頃刻,手忙腳亂的警衛接通了電話。

本來應該將息的大自然,看來今夜又不得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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