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背著長劍的劍君回到住處的時候,因為兩年前自己公子與人拼死搏殺自己卻無能為力而甚感羞愧從而變的異常勤奮的貞貞依舊是正在盤坐雲床之上打坐練氣,而依舊端莊恬淡的宋玉華卻抱著雙膝坐在院中的樹下望著天空怔怔出神。
听到了劍君的腳步聲,宋大小姐只是與這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少年點了點頭便又繼續望天。而早已經習以為常的劍君也不多事,更沒有驚動貞貞,只是回到自己的房中,端坐桌前,仔細看起了雷九指傳來的情報。
事實上這次的情報極其模糊,除了知道這霍紀童乃是來接一個什麼重要人物意外,其他的什麼時候接,要接的人是誰一概不清楚。倒是此時那霍紀童所住的地方,卻著實讓劍君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年來,自從穿越的少年向那位陰癸派的北方情報統領上官龍介紹了一個新的吸引顧客的方法之後,這兩年間,整個大隋朝的名妓排行榜簡直便是重新大洗牌了。除了如同尚秀芳那樣實在是高出眾人許多並早早地就走上了高檔化道路的大家之外。中原大地甚至是一些塞外之地番邦屬國之中也都出現了一座座或古樸,或簡雅遠離鬧市環境優雅的仙子居所,而這些居所當中的主人幾乎全是普天下們所談論的焦點。這里面有獨守山莊的女俠,幽居林間的女觀,青燈古佛的女尼,揮斥方遒的女將……更有那別出心裁的還推出了孤苦伶仃的俏寡婦,相依為命的母女花。到了後來,廣大服務行業的當家人們的創造力簡直發揮到了極限,有听了那同是出自劍君手筆的《封神演義》的買個湖心小島就敢叫三仙島的,有弄個織布機就敢叫織女的,有種上一院子花就敢叫花仙子的……簡直讓劍君這個原創者都嘆為觀止。
而這其中,名聲最響,水平最高的當然還要數陰癸派暗中操縱的那幾個。畢竟這陰癸派是知道的最早,準備的最早,本身陰癸派的美女素質又高,自然便是艷名遠播。而上官龍那廝或者說是祝玉妍祝法後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當初劍君出那餿主意的時候胡說八道的那幾個人名,什麼言靜庵之類的全都給用上了。如今這言靜庵儼然便是名聲直追尚秀芳的風月界的宗師級花魁了。
而如今這位川南賭坊的少東家霍紀童如今便是在這白帝城郊的一處名妓的園子里。也不知這廝是來尋花的還是他們川南賭坊準備轉型也想推出個名妓了。
「公子!」劍君漸漸收起手上的信箋,一邊已經收功來到了少年身邊的貞貞已經鋪好了錦帛開始靜靜的研磨了。這兩年來幾乎便都是這麼過來的。少年看完情報之後,都會由三人當中書法最好的宋玉華將目標的罪行書寫晚輩。然後由上年簽上個龍飛鳳舞的簽名批注。
「公子,咱們什麼時候去?」看宋玉華持著玉桿狼毫認認真真地書這小楷,貞貞頗有些期待地問。
「午時。」
陽春三月的午時日光正好。白帝城中正要吃午飯或是已經吃完了午飯的人們便見到了劍君三人。
背著傲笑紅塵劍的貞貞手持著明黃卷軸仰著小臉走在前面,後面是背著黑色劍囊一身黑衣頭頂翠玉發冠的劍君以及稍稍落後了半步,身背著巨大白色布囊的宋家大小姐。
「嘿,閻王劍又要下閻王貼了?」
「肯定是,喏,那閻王貼不就在那小姑娘手里麼。」
「嘿嘿,肯定又是個罪大惡極的。想來咱們白帝城興許能過上幾天好日子了。」
…………
三人一路行來,周圍卻盡是竊竊私語之聲。盡管多數人只是頭一次見,但是兩年以來劍君手中一口劍走一路殺一路,這樣的情形早已經被傳的天下皆知了。
鏡湖閑居。
白帝城外一方明鏡一般澄澈的小湖旁邊,一棟頗顯雅致的宅院半掩在幽幽翠林當中。當劍君三人帶著一票不怕死的看熱鬧的閑人看到了那一方小巧的匾額上的四個字的時候,散布林間湖旁以及門口的護衛們便已然感覺到了不好。
「站住!什麼人?!」一聲斷喝,伴隨著一片兵刃出鞘的聲音,十數名大漢自各個方向趕來,將劍君三人圍在了中間。這些保鏢護院自然也都听過閻王劍的凶名!
面對著一票面色不善的大漢,貞貞卻是沒有絲毫地緊張,手中明黃卷軸一舉,冷吒一聲︰「天地玄黃,萬氣本宗;渡修萬劫,證吾神通;劍君出行,擋駕天誅!」
听著貞貞雖然清脆卻也殺氣騰騰的話音,身背劍囊偏執狂心中大感欣慰。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如今也成了神采飛揚的小女俠了,而自己這個只能混日子的半宅男也終于有了隨心所欲玩角色扮演過把癮的資本。
「此處乃是私人所有,不管你們做什麼,都要趕快退下!」听著貞貞的聲音,一票大漢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這兩年閻王劍殺人如麻,卻想不到今日竟然找到了自己家少爺的頭上。
「哼!少裝蒜,是你們把霍紀童叫出來,還是本姑娘自己進去找?」整日里听著劍君實戰出真知的理論的貞貞如今對打架最是積極,因此意見對方不配合,頓時眉開眼笑,隨時準備動手。
「小姑娘好大的口氣!」蒼老的聲音自小院中傳來。緊隨而來便是一陣腳步聲,卻只見十多個服色性別各不相同的人自那小院中走了出來。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卻是,走在中間的並不是眾人意料當中的霍紀童,反而是一個滿頭白發手持拂塵的老夫人。
「請問哪位是川南賭坊霍紀童?」面對那白發老夫人的訓斥,貞貞並不接話,反倒是看了看走上前來的十幾個人,口里開口問道。
「我便是!」眼見被問道,那老太太身旁一個一身藍袍的精悍漢子雙目之中閃爍著凶殘地光芒硬聲應道。
「哼!」看著對方眼神凶惡,無所畏懼的貞貞毫不示弱,凶巴巴地回瞪一眼,唰地一聲打開手中明黃卷軸大聲開念︰「今諭︰婆娑世界,南瞻部洲,巴蜀之地川南賭坊霍紀童草菅人命、逼良為娼、為禍一方、上干天和!宣刑!」
宣刑二字一出,在場眾人便絕天地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寒冬臘月,不是寒風刺骨,而是殺意逼人。
「斷首!」黑袍少年緩步上前,一身肅穆玄裝看在眾人眼楮竟然如同九幽一般深邃。
霍紀童一方的人在听到斷首二字之後全部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好一個今諭。莫非你劍君做下如此大不敬之事便不該死麼?」看到劍君上前,霍紀童幾乎要忍不住出手,卻被身旁那一頭白發的枯瘦婦人攔了下來。那老婦人顯然是久居高位,沉聲說話,自有一股氣度。
「楊廣殘暴,不當為君。」毫無表情地繼續上前,劍君已然緩緩解開了背後布囊的繩結,露出了里面哪一個綠玉雕成的劍柄。
「好!好一個劍君,老身佩服。」那老婦人聞言便是一愣,縱然如今這天下造反者不計其數,但是幾年前以來皇權威嚴,又有幾個人敢如少年這般示弱無物的?
「只不過少年人縱然劍法高絕,可是川南賭坊卻也不是吃素的。平白惹此大敵,值得麼?」
「尚未請教。」緩緩將布囊抽開,露出了同樣用綠玉雕成的劍鞘,劍君默然問道。他實在是不知道這個一看就不是弱手的老太太是何方神聖。
「老身合一派夏妙瑩。」眼見少年相問,夏妙瑩尚以為劍君心動,心下一喜,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原來是通天姥姥。」劍君點頭,腳下不停。
「劍君考慮如何?」眼見對方腳下節奏竟然絲毫不變,通天姥姥面色一沉,手上拂塵的銀絲卻無風自動。
「罪劍不問曾經誰,天譴只刑誰曾經。劍君只是代天執刑,通天姥姥若是要說,便與天說吧。」
「干娘,這小子既然不知死活,殺了便是!莫非以為有著宋閥大小姐做靠山,老子便怕了他不成!」霍紀童乃是為霸一方的人物。自視甚高乃是江湖人的通病,沒有事到臨頭,沒有幾個江湖人會將傳言中相當厲害的人物放在眼中。霍紀童便是如此,大手一揮,號令手下眾人上前圍攻。
又是刀劍齊來,又是以眾凌寡,看著猙獰撲來的這些狗腿子,劍君早已經麻木。兩年來這樣的場景遇到了不知凡幾,這一次也不過是同樣而已。
無視威脅,少年將手中綠玉劍鞘插在地上。
「噗」地一聲輕響,劍鞘入地半尺,眾人只覺方才那讓人自心底發寒的殺意驟然消失無蹤,但更驚覺盡管殺意無蹤,但是自己將兵器遞向少年的手竟然在猶豫!
一聲蒼涼的簫音自天際傳來,奇異的音調再次在劍君口中傳了出來︰
「天無私意,罰無私刑;罪劍問生,天譴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