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貴公子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五十四章 兒行千里親擔憂

作者 ︰ 會飛翔的魚

崇禎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趙永泰他們終于回到了台州。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這句話用在海上也不錯,從他們看到台州港,到真正靠岸,也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此時碼頭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當然,能出現在這個港口碼頭的,要麼是商行高層,要麼就是海衛和船廠的人了。

雖然此次是趙永泰第二次隨船出海,不過這次的經歷比上次要豐富多彩得多,連面臨危境都有兩次。讓他在踏上碼頭的時候心里突然生出一些感慨。

不過在他還沒將感慨發出來,後腦勺就挨了一下。「你個臭小子!出去就不知道回來了!沒事兒還去什麼朝鮮!不知道家里人擔心啊!」父親的聲音在他身後怒吼道。

只是正當他想轉身裝出一副可憐樣換取父親的同情時,就听到了另一聲怒吼︰「你個兔崽子!泰兒在海上受了那麼大的罪,你不安慰就算了,還動手打他!」嗯,是老爺的聲音。

趙永泰立刻就換了一幅可憐加可愛的表情,待轉過身的時候,看見父親的樣子,精心準備的表情差點兒崩潰了。原來父親也跟他此時一樣在揉後腦勺,外帶滿臉的委屈。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保持住了精心準備的表情。趙永泰不敢再看父親此時搞笑的神態,上前一把就抱住了老爺子︰「爺爺!孫兒好想你啊!嗚嗚~~~!」雖然是假哭,不過此時趙永泰的眼淚是真實的。兩個月的時間,兩次深陷險境,讓他的心境成長了不少。此時見到多年養育自己,寵溺自己的親人,趙永泰覺得此時那種親情的親切感更真切了。

雖然趙永泰是以一個新生兒的姿態出現在這個時代,但是他前世的記憶卻也保留了下來。這使得他一直以來對趙家親人的感情都是親切之中還是帶了一點兒隔閡。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感覺,更何況趙永泰還是一個正常人。但是他腦海中的前世記憶卻又在一直提醒他,他真正的親人並不是眼前這些人。當然,他畢竟是成年人的意識,對自己的行為控制得很好,所以一直沒有讓爺爺女乃女乃,父親母親他們發覺。就像是一個十幾歲,自主意識已經很強的孤兒被人收養,盡管家人對他很好,他也喜歡他們。但潛意識里,他卻無法像對待至親一樣毫無隔閡。當然,這並不會妨礙雙方建立親密的親情。

此時,趙永泰就覺得心中那層薄薄的隔膜好像更薄了,甚至有破裂的趨勢。對此他是沒有抵觸的,反而為心底的這種變化而欣喜。一開始的假哭也逐漸變為了真哭。

老爺子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一愣。在這個禮法大如天的時代,按照禮法,此時晚輩應該是向長輩行三跪九叩的大禮。但那種儀式性的行為遠沒有這種發自內心的動作讓人心動。此時趙老爺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孫子對他的孺慕之情。愣了一下之後,老爺子的眼角也濕潤了。顫抖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趙永泰的後背。並不是說以前趙永泰就對他不夠親,而是趙永泰從小就給人老成、沉靜的感覺。小時候就算是撒嬌、請求,也遠沒有其他幼童那般的歇斯底里。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親密的舉動更是日益稀少。雖然大家都會說這是孩子長大了,懂事了,但心里對此也不無遺憾。

今天面對孫子突然的親密舉動,老爺子內心里的激動遠比表現出來的情緒要高得多。特別是又听說趙永泰此次也身陷險境,看到趙業的樣子,對這個獨孫的安危更是擔心不已。本來老爺子也是準備好了這次要好好的對趙永泰說教一番,不過在看到趙永泰下船的一刻,那些教訓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而兒子對孫子的「粗暴」更是激起了老爺子的護犢心理,順便將滿心的焦慮、擔心滋生出的火氣發泄到了兒子身上。再加上趙永泰突然的親密舉動,老爺子一下子把什麼禮法、說教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看到爺孫倆擁抱在一起久久不分開,父親眼中更是淚花閃現。趙崇賢此時心里也無比的溫暖和安逸。他沒有發現,其實此時他的眼角也濕潤了。他一開始的行為,也不過是要表現一下嚴父的樣子。家里一群人對著趙永泰都是慈眉善目,總需要一個人做反角,趙崇賢在沒得選的情況下,也只好接受這一角色的分配。不過事實上,他的嚴父角色扮演得並不好,一方面是他作為獨子,從小也備受父母的寵愛,所以他本身對這個角色實在沒什麼興趣;另一方面則是家里能克制他的人太多,讓他扮演的這個角色實在是沒有發揮的余地。不管是誰,經常在還沒開演或者剛開演的時候就被喊「卡」,都會對自己的演藝生涯感到迷茫和失落的。

此時周圍的人都滿臉微笑,靜靜地看著擁抱中的爺孫倆。雖然這個時代禮法大如天,但此時沒有人會覺得趙永泰的行為很失禮,反而是心中無比的感動,甚至是羨慕。

「好了,泰兒。這樣太失禮了,大家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了。」好一陣,老爺子終于平復了心中激動的情緒,拍了拍趙永泰道。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此時老爺子臉上半點兒也看不出來失禮的愧色,反而是滿面的笑容。

因著已臨近年關,同時也不知道趙永泰他們幾時能回來,所以各位董事都已經回家準備過年了,此時前來迎接的都是駐留在台州的商行高級管事以及海衛、船廠的高層。

怎麼說趙永泰的心理年齡也有四十多歲了,所以在老爺子的安撫下,也很快平復了激動的情緒,同前來迎接的人一一見禮謝過。趙崇賢也順便邀請這些人以及船隊的高層一同回去參加晚上為趙永泰他們準備的接風宴。

老爺子雖說內心的激動情緒已經平復了,但感動的情緒卻還一直存在,上了馬車後就拉著趙永泰的手問長問短,完全不見了在商行里的精明強干。趙永泰也就撿著一些有趣高興的事兒跟他說,直把老爺子逗得朗聲大笑。引得父親也不時詢問斗笑兩句,完全把自己扮演的角色給忘了。

回到趙府,又是好一陣熱鬧。還沒進二門,就听見一個小丫鬟的聲音︰「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聲音由近及遠,最後可能是進屋了,變得有點兒悶。不過話說回來,這小丫鬟的聲音還真響亮。要知道現在是寒冬,房門都是隨手關閉,以保證屋里的溫度。就這樣,隔得這麼遠還能听見,足見其聲音的穿透力之強。

剛進二門,就見到女乃女乃和母親等一大群女眷都從屋里出來了。女乃女乃臉上滿臉的驚喜,眼中淚光閃現。而母親臉上驚喜的神色一閃而過,然後就一臉嚴肅地看著趙永泰。看到這個情形,趙永泰心中泛苦︰完了,看樣子老娘的這次說教很是準備了一番。要出絕招才行了。

想到這里,趙永泰一下就竄上前去,抱住女乃女乃和母親就開哭︰「女乃女乃!母親!泰兒好想你們啊~!」嗯,這次明顯假多了。倒不是說趙永泰對她們的感情是假的,只是他這次這樣做是為了避開母親的炮火,目的性太強,感覺上也就沒有剛才那麼真摯了。當然,趙永泰的演技還是相當不錯的,再加上其母親也不是真的就想訓他,嚴肅的面容一下就被趙永泰的擁抱給擊潰了。抱住兒子就失聲痛哭起來,惹得周圍的丫鬟、女眷也跟著抹眼淚。

只有父親趙崇賢在一邊暗地里咬牙切齒︰這個臭小子,老是來這招。可悲的是這招還屢屢管用。

本來還想著以自己出門前妻子的交代來看,兒子回來少不得一通訓斥。趙崇賢進門後就一直預想著兒子被訓斥的慘樣,近入二門後看到妻子嚴肅的表情,正在暗自竊喜。沒想到自己美好的幻想就這麼被兒子一招擁抱就給輕輕松松地打碎了。趙崇賢一時心中感慨不已,大嘆待遇不公。當然,他也只能是在心里月復誹了,要不然就真要上演不公平待遇了。

「行了,大冷的天,進屋再說吧!」等了一會兒,老爺子笑著上前說道。雖然剛經歷過,但這個場面也還是讓心里暖暖的。不過外邊實在太冷了,這里又只有他才有這個資格上前打擾他們娘仨的溫情場面。

「啊,對對!泰兒,我們趕緊進屋!」女乃女乃听到丈夫的話,反應過來。抹了抹眼淚,看兒媳婦也松開了手在那兒抹眼淚,笑著拉住趙永泰的手就率先同老爺子一起進了屋。

隨後,其他人也跟著進了屋,又是好一番熱鬧。在正式給祖父母、父母見禮之後,照理應該是給屋里其他親戚長輩見禮的。但以趙永泰今時今日的地位,這些親戚們又怎敢讓趙永泰行大禮,再加上他們以前就知道趙永泰不喜歡行跪拜禮,所以都是在趙永泰要下跪的時候就把他扶住了。禮法再重要,也不及自家的富貴重要。趙永泰不說一言可定他們生死,但一言可定他們的貧富還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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