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心,是一個在內部栽種上水草之後,要在暴雨中不斷向外擴張的一個大湖,絕不是僅憑一腔熱血就能獲取天下,太平盛世到來的黎明前,必須經歷殘酷的廝殺。在擴張的路途中,免不了和原本的盟友生沖突,也許這個時刻,就是考驗誰具有霸主資格的時刻。有人堅信著精忠報國,有人則正在從淋灕的鮮血中尋覓著蛻變之路。◆
夜色深沉,許久未下過雨的鶴平,這一夜,大雨滂沱,仿佛要將世上的一切都沖刷個干淨。
朦朧之中,蘭格覺睡在身旁的丈夫有點動靜,將眼楮睜開一條縫。只見邢震洲下了床,朝門那邊走去,每一個步伐都小心翼翼,好像故意不願讓她現什麼。大領府外,響起了三次聲,蘭格心中納悶,這大半夜里,丈夫究竟要到哪兒去呢?等邢震洲走出了門,她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披上一件斗篷,悄悄跟了過去。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徑,蘭格眼見邢震洲打著傘,走進一個花圃,撥開一片花叢,里面竟藏著一條石階。自己進大領府的時日也不短,她卻從來不知道後花園里還有這樣秘密的地方。往下走到石階的盡頭,邢震洲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一扇鐵簽門,當蘭格跟著走進那間「密室」的時候,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這是一座絕密的地牢,里面的空間不小,但被囚禁著的只有一個人。坐在那里的人披散著頭,手腳和腰上都系著粗大的鐵鏈,只能在幾尺之內移動。邢震洲走到離他不遠的地方,點亮火折,火光照著那人的面龐,那人正朝他橫眉怒目。
「震雲,怎麼樣?這幾天過得還好嗎?二哥派人給你送來的山珍海味,平日里可是連自己都舍不得吃啊。」邢震洲蹲,伸手抬起弟弟的下巴,好像在心疼他一樣。
邢震雲扭過頭,狠狠啐了一口︰「少在這里貓哭耗假慈悲!你既然可以害死三哥,又何必把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里?你干脆一劍殺了我,省得浪費你那些珍饈佳肴,我告訴你,你要是還留著我的命,我他娘的胃口好著,一輩就吃窮你的大領府!」
「我的好弟弟,干什麼這麼大火氣?你以為你吃窮了大領府,你哥我就會大雷霆、活活氣死啊?從我懂事開始,我和娘就是在苦水里熬過來的,那些奢侈的東西,在我看來比大糞還不如。」邢震洲捧著弟弟的臉,眼角微動,似在怨恨,又似在嘲笑。
「哼,沒人性的家伙我見過,卻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沒人性的!自從爹死了之後,我就知道你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一邊假仁假義在外頭籠絡人心,一邊殘害自己的血親兄弟!」
「呸!什麼血親兄弟?在我邢震洲心里,我的兄弟只有大哥一人,你?你這個親兄弟,我從來就不覺得有多親,你說我傳承了爹冷血無情的劣根性,說我是披著羊皮的狼,那你自己又是什麼樣的?你能比我好得到哪里去?小小年紀,就懂得拉攏震東和宗親、將士,到處散播謠言,妄想謀權篡位,你的確夠能干,野心夠大,你跟我一樣渴望權力,為了這種東西能不擇手段。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做大領的不是你?為什麼我能成功,而你卻落得如此下場?」
「因為我不夠狠,狠不過你邢震洲!」
「你錯了!是因為我吃的苦、受的磨難遠遠比你多,造就了我的干和實力,足以凌駕在我性情的缺陷之上,所以我能打下今天的江山,一統北方四國。可你呢?你和震東從小錦衣玉食,三娘、四娘生性貪婪,即使你們倆本身可以培養出優秀的能力,但早已被你們的母親慣成了小少爺。你以為自己高瞻遠矚,其實不過是鼠目寸光,等著吧,後世的人們會說我邢震洲是梟雄,你邢震雲卻一輩都只能是奸賊!」
「邢震洲!」邢震雲氣得火冒三丈,咆哮著要去掐哥哥的脖。然而他身上到處都捆著鐵鏈,無法得手,反倒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嘴角滲出鮮血。
「掙扎啊,使勁啊!明天我再來,就把你身上的鐵鏈解開,即使你自由了,又能保證可以打倒我嗎?震雲,別怨我把你關在這里,誰叫你娘經常愛跟著大娘瞎起哄,欺負我們母?誰叫你在郁隆煽動將士們造我的反,害得我心愛的女人被我親手逐出軍營,在外面到處流浪、受盡苦難?凡是傷害過我娘和星桓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好過,你就蹲在里面好好看著我怎麼奪取天下吧。」邢震洲說罷,掀起身後的黑斗篷,揚長而去,斗篷飄在風中,宛如一團暗無邊際的烏雲……
第二天,邢震洲又來了一次,果然親手解開了弟弟身上的鐵鏈。邢震雲拼死想要逃出地牢,但以他的身手,根本打不過二哥,邢震洲見他死也不向自己屈服,干脆用劍挑斷了弟弟的手筋腳筋。
邢震雲悲慘的一幕幕,蘭格全看在眼里,終于見識到丈夫狠辣的一面,她心如刀割,一天夜里,她再也忍不住,悄悄來看望了邢震雲,送上傷藥。邢震雲雖然怨恨二哥,但對這位好心的嫂,他覺得自己可以相信。當晚,他懇求蘭格,說是思念去世的大哥邢震英,想請蘭格帶定邦前來見他一面。
不久,懿夫人連彬瑤的忌日到了,難得抽出一點空閑的邢震洲決定親自上歸冕都城梓京,去拜會數年不見的岳父連長韞,並準備為連彬瑤修築一座供奉靈魂的山寺。在丈夫走後的當天,蘭格帶著定邦來到了地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