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出了黑酒屋,子規覺得腰間的匕首沉寒。原本打算如公子所言處理掉的,但削鐵如泥的烏墨刀刃和刀身上神秘的青紋讓他想問問它的來處。習武之人都喜歡兵器,他也不例外。只是這一趟,他沒有得到答案,又好似得到了答案。
哪得來的,還哪兒去。那他要還給采蘩姑娘嗎?他若還了,公子那邊無法交待;他若不還,老頭話里的意思似乎他會倒霉一樣。
突然,風里有嘯音。
子規的手立刻握住刀把,提出一指長的銀刃,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滾出來!」
風燈亂晃,在他左右前方分別出現一道身影。待他看仔細,是之前神色有異的三個年輕劍客。
「久不入江湖,今夜頻頻看走眼了。我以為你們三人互不相識,不料竟是同伴。」子規尚不拔刀,但隨時準備。
一個身穿白衣,輕笑,「我不認識那兩個。」
一個身穿黃衣,扛劍在肩,無所謂的聲音,「別說那兩個我不認識,你,我也不認識。」
第三個衣色與夜色相融,手中長劍發出冷光,已經出鞘,「認識也罷,不認識也罷,別告訴我你倆也為婉蟬而來。」
白衣哦哦兩聲,有些興奮,「難道——難道——當年你們也是——」
「少說廢話,就算是,也不會讓給你們,老大的寶貝我志在必得。」黃衣人聲調不揚,但長劍帶鞘指向白衣。
夜衣冷哼,「盟不再盟約在,兄弟的劍不指著兄弟。老大失蹤三年,你們個個長了出息。」
黃衣的劍尖略偏,「我指的是這位大叔。」
子規立刻拔出刀來。
白衣性子活潑,笑呵呵地,劍鋒也在鞘,抬起手橫胸前,「別說我們欺負老人家,不如我先上?拿到婉蟬,咱們三個人再分高下,勝者得。」
「我先來。」黃衣說著,往子規走去。
夜衣聳肩,表示可以。
子規讓這三個小子張狂的態度氣得不輕,喝道,「你們三個最好一起上,不然別說我欺負晚輩。還有,報上名來,我倒要看看你們師承何門何派,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白衣人笑道,「我們無門無派,不過是被家里嫌棄的沒用貨,孑然一身闖天下罷了。大叔不必說前輩晚輩的,穿黃衣的那小子要是打贏你,他就是你的前輩。我們這些人以強者為尊。」
「豈有此理!」子規揮出刀。
黃衣人不閃不躲,單膝跪地,將劍反手壓上自己肩頭,擋住了子規的刀,同時抽劍出鞘,砍向他的下盤。動作凌厲剛霸,如雷霆千鈞之勢。
子規不得不往後跳出黃衣人的攻擊圈。
但黃衣已經料到子規退避的方向,手中劍花如網,飛身躍起,眼看就要將人罩在網中。
子規這才知道自己輕敵,對方年紀雖輕,但劍術已出類拔萃,恐怕天分極高又後天勤奮。劍招虛實難捉模,看不出武功路數,卻劍人如一,正是練劍之人最向往的境界。
「大叔,你不是他的對手,不妨交出婉蟬,我保證他不傷你。」白衣人氣定神閑,笑聲濤濤。
「笑話,你憑什麼幫我保證?我想他見血就見血。」黃衣不領情。
婉蟬是那把匕首的名字?子規咬牙,使出渾身解數,對抗這個年輕人。他未必會輸,畢竟比對方多拿二十年的劍,非江湖小輩可望而及。
兩人轉眼對拆三四十招,似乎不分勝負。然而,子規心知,這是他迄今遇到的最強對手。自己的力氣將在二十招後用竭,但對方的劍花一朵比一朵開得更盛,全無半點疲意。
「住手。」聲如晨鐘,朗朗回蕩。
子規當然不會住手。然而,他眼前已經沒有對手。
黃衣人足尖一點,雙袖如潮水浪花,退到剛才站立之處,冷傲的臉上出現驚喜。
白衣人飛上屋檐,四下張望,也是喜悅,「老大,這幾年你究竟躲哪兒去了?」
夜衣立刻抱拳,「果然,婉蟬再現,老大必定不遠。」
「盟已散約已無存,你們何必還記掛從前?都走吧,今後各走各路,再別回頭。」
三人紛紛再喊老大,身影像蝴蝶穿插,卻找不出人來。
「還不快走!」聲音又冷又硬,「要我用踹得嗎?」。
白衣收回劍,抱臂等待,「老大,什麼時候來踹,別讓我等太久。」
黃衣給他白眼,「怎麼跟大哥說話呢?先讓我踹飛了你!」
夜衣說道,「老大,兄弟們雖然散了,但幾乎每個人仍再找你。當年你突然宣布解盟,突然不知所蹤,實在令人詫異之極。約可以不遵,可是至少要跟我們說個清楚明白。是你說出身不好也能做大事,也是你說別人嫌棄我們,但自己不能嫌棄自己。你那時不聲不響一走了之,莫非是嫌我們沒用嗎?」。
白衣不笑了,「天大地大,只有大哥你給了我一處可以自在的地方。你一句散了,我茫然三年。」
黃衣肩膀起伏劇烈,「大哥,我啥也沒想,就找了你三年。」
一聲長嘆,聲音化實體,從巷子那頭由遠至近。舊灰袍,大斗笠,背寬劍,不是孤客又是誰?
三人一見他,同時單膝下跪。
「起來。」孤客雙掌托三人,「別忘了,還有他人在場。婉蟬的事,我自會處理。你們先離開,有話明日再說。」
三人不動,不太相信自己的好運,也不太相信老大會再找他們。
「我們雖然三年不見,但我說的話從來作數,如今你們卻不信了嗎?」。孤客看透他們的心思,「若再不走,今夜就是你們三人此生最後一次見我。走吧,明日定找你們。」
黃衣人,夜衣人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白衣人就說一句,「老大要是不來,我就化為孤魂野鬼——」
孤客斗笠抖了抖,「滾!就你話多。」
白衣呵呵笑,倒退著走,卻比黃衣夜衣還快,真如鬼影一般。
子規望著听著,雖然已不見那三個小子的身影,但他的心沉到谷底。對付那個黃衣小子就力不從心,他們口中的大哥功夫定然十分了得。今夜難道會是他顏面掃地之末途?
不過他仗劍這麼久,膽氣驚人,刀尖一指,叱道,「一群小鬼充閻王,有本事報上名來。看你們盟來約去,我未曾听過,想來是雜草小幫邪派,不過只要你敢說,我一定能查出老底。」
「匕首。」孤客不說廢話,「交出來。」
子規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可他的傲骨不允許他如此認輸,「這把匕首並非從你處得來,為何我要交給你?九子巷雖然無視官家,但如此公然打劫行人,不怕國法終究降到你們頭上嗎?」。
「你當人護衛太久,說話如主人官腔。可是,這是江湖,你那套沒用。」孤客伸出手掌,「匕首如今雖不是我的,但也絕不是你的。我會物歸原主,你又不必為難如何跟主子交待。」
子規吃驚對方似乎清楚一切,駭然失色,「你怎麼知道我要跟主子交待?難道你——」當時在場?
「你家主人如果說話算話,我也不用多跑這一趟。」他確實在。
「你是那位姑娘的什麼人?」子規卻想不到這人會藏在哪兒。
「我不是那位姑娘的什麼人。」充其量,暫時合作,「但你家主人做法不好,姑娘已經說了此物和性命一樣重要,他為何就是不肯還呢?而我身為此物的舊主,總還有些責任。」
「你是誰?」這把叫婉蟬的匕首似乎是那小幫派極看重的東西,采蘩姑娘和此人怎會沒有關系?
「你的話也太多了。」毫無預警,孤客突然出左手。
子規想不到他居然先發制人,怔愣之間,就見他徒手捉刀,不由說道,「你不要你的手,可怨不得我!」手腕一翻,刀鋒現圓芒,攪向那只手。
但那只手就像剛才那個黃衣人一樣,但比之更快,往上一抬。
子規頓覺手臂都發麻了,同時眼睜睜看對方的手穿過圓芒,然後刀身跌落地面。
孤客手中多了一把短劍,如明光下的蟬翼削薄,又如雲片一般純白,切斷了對手的刀。
子規驚呆了。他的刀雖不是稀世之寶,卻也是上好的鐵,經過名師的精心打制,堅韌無比,數十年如新。此時此地,居然讓人一劍齊切。
就在他動彈不得之時,孤客左手揮下。
子規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沉重閉上眼。但等半晌,身上沒有痛感。睜眼一瞧,面前哪里還有人?不過是腰帶斷了,烏匕也沒有了。
額頭上涼颼颼的,伸手一抹,滿是冷汗。遠處有更夫敲梆子,夜還長。
他喃喃自語,「這就是後生可畏嗎?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劍術如此出神入化,我怎的一點不曾听聞?公子那兒如何說呢?實話,恐怕羞煞這張老臉。假話,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一聲聲問,一聲聲嘆,只隨了風去。
那夜,子規回了向府又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不久之後,向琚身邊的衛士多了兩張新面孔,一黑一白兩個老頭,神情如煞。
江湖有潮,涌入宦海——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