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舉目四顧,大路上人來人往的,就算要教訓未婚夫,也別鬧出什麼笑話來才好,當下也不搭話,轉身就往路下面走,穿過一片蓮藕地,就是河邊的濕地,長著一人多深的蘆葦,人進了里邊,想怎麼折騰,外邊都不會看到。
「喂,你要干什麼?」靖琪少爺見巧兒一言不發,徑直往河邊走,有些模不著頭腦,扯開嗓子吼叫道︰「你別給我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游戲,本少爺不吃你那一套。」
巧兒倏然轉過身來問道︰「我哭了嗎?」。
「我等著看哪!」靖琪少爺不屑地一揚下頜。
「我鬧了嗎?」。巧兒又冷冷地問道。
靖琪少爺一愣,訕訕地冷哼道︰「你為什麼不鬧?心里有鬼?欠打?」
巧兒嫣然一笑道︰「因為,對你這種只會欺負女人的不是大丈夫的小屁孩,我連和你計較的興趣也沒有!」
「你說誰不是大丈夫?誰是小屁孩?」
「誰認就說誰!」嘴角勾起促狹的壞笑,轉身走進蘆葦叢里。
「你給我回來,把話說清楚!」混世魔王終于繃不住了,撒丫子追了上來,一把拽住巧兒的手腕。
「松開!我等著你的休書呢!」巧兒使勁兒掙扎,一不小心,兜里的繡花荷包掉了出來,巧兒俯身去撿,卻被靖琪少爺搶先撿了起來。
松開巧兒的手,靖琪少爺仔細打量起那個荷包來,看了正面,再看反面,突然鐵青了臉,揚起鞭子就朝巧兒抽過來。
「劉靖琪,你太過分了!」沒等鞭子抽在身上,巧兒閃電般抓住鞭梢,手腕一繞纏得緊緊的。
靖琪少爺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松手,被巧兒奪了鞭子去,要麼就這麼僵持著,相對而立,看誰先妥協。
「過分?賈巧兒你听好了,本少爺原打算休了你,現在改變主意了!」靖琪少爺的臉色由青變紅,又由紅變白,舉著手中的荷包冷笑道︰「原來是夢蝶大娘留下的東西,很好,大哥連這個都送給你了,剛簽下婚約,你就和大哥糾纏不清,你什麼意思,想要我休了你,你好嫁給那個病秧子狐狸精嗎?」。
本想狠狠教訓混世魔王一頓,沒想到事到臨頭,卻又不願意被他誤會,難道潛意識里,我是真心想要嫁給他為妻嗎?巧兒和他對峙良久,眸子里的委屈與哀怨越來越濃,終于化作淚水流了出來。
松開纏在手腕上的鞭子,巧兒抽抽嗒嗒的對靖琪少爺道︰「你這人好沒意思,枉我大舅把我許配給你,第一次見面,就把人家的馬車和行李全扔到懸崖下,害我連換洗的衣服也沒一件,板兒哥哥請求大少爺把馬車借給我們用,我好回家取換洗衣服,誰知道,又被別人的馬車撞翻,差點沒把我撞死,大少爺和人理論,被人家痛打一頓,回來的路上就躺倒了,我怕他再著涼就把自己的斗篷給他蓋上,大少爺為我被打,我關心一下難道不該嗎?何況他還是你大哥呢。」
靖琪听得火起,順手把荷包朝巧兒砸過來,指著巧兒怒吼道︰「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好騙呢,這個荷包呢?這個你怎麼解釋?」
巧兒側身把荷包反抄在手里,心里已經醞釀了七分怨氣,混賬東西,這里邊裝著金元寶呢,砸在身上沒準兒肋骨都會被你敲斷兩根。
「劉靖琪,你是混帳加混蛋!」巧兒的聲音比靖琪少爺更高了八度,又是委屈又是失望的嚷嚷道︰「這東西是我在地上撿的,想來是他們打斗時落在地上的,我哪里知道是他的東西,里邊裝著金子,不撿白不撿,我被撞傷了,你哥又打不過人家,難道要我白吃虧了嗎?」。
靖琪少爺听著,不由愣怔了一下,莫非,真是我冤枉了他們?都怪娘,說什麼狐狸精最是魅惑,害我和那個病秧子爭風吃醋……
巧兒把荷包塞進衣兜里,呼啦一下子挽起袖子,靖琪少爺反射性的跳出一丈開外,以為她要和自己動粗。
「睜開你的眼楮看清楚了,本姑娘被人撞成這樣,你不說問候一聲半句,反倒對我動鞭子,讓我傷上加傷,就你這樣的男人也配說自己是大丈夫麼!」
由于離得遠,巧兒撒嬌賣痴地靠上前去,把白皙如玉的手臂往他眼前一伸,青紫的瘀斑觸目驚心。靖琪少爺默然,心里思忖著,家里的馬車確實有被撞損的痕跡,可是,大哥和她一起進城,總不是我無中生有吧?
「你要進城為何不和我說,倒讓王板兒那廝去和大哥借車,難道我會不借車給你用嗎?」。
「我為什麼要跟你借車?你是我什麼人?我們很熟嗎?我們有什麼關系嗎?」。巧兒一句比一句說的冷酷無情,最後總結道︰「劉靖琪少爺,你听清楚了,我知道你心里有別人,所以,才找借口和我翻臉,我今天就和你說清楚好了,你愛娶誰娶誰,本姑娘不在乎,但是,少拿髒水潑我,也不消和我說什麼休不休的話,要休也是本姑娘休你!」
「什麼我心里有別人?我沒有!」靖琪少爺一本正經的辯解道。
「你有!要不然,你怎麼舍得對本姑娘動粗?」
「我沒有……」
「呸!」巧兒啐了一口,懶得再理他,提了自己的魚竿和陶瓷罐子就往河邊走,準備去河邊釣魚。
靖琪少爺張開臂膀攔住去路,語氣明顯溫和了許多︰「話沒說完呢,賈巧兒你又想干什麼?」
「你不是說我想一哭二鬧三上吊嗎?上吊沒繩子,我投河去!」
靖琪少爺被巧兒推了個趔趄,不由啼笑皆非,這個千金大小姐,真是難纏得緊。牽了馬,垂頭喪氣的跟到河邊,看巧兒挽起袖子,又把鞋月兌了,裙擺塞在腰間,把褲腿也挽了起來,凝脂般細女敕的兩條玉腿,很明顯的幾處青紫,不用說,身上還不知道傷成了什麼樣子,開始後悔自己那一鞭子,靖琪少爺月兌口說道︰「巧兒,你別得理不饒人,以後我再也不對你動粗就是了……」
小姑女乃女乃根本就不理他的碴兒,用兩跟竹筷子夾住蚯蚓,掛在魚鉤上,竹竿一揚,把釣鉤扔向河心。
正午的陽光照得身上暖洋洋的,靖琪少爺覺得燥熱,月兌下披風搭在肩膀上,靜靜的看巧兒釣魚。他發現她的發型很別致,長長的烏發攏起在腦後,然後,分別編成一綹一綹的小辮子,俏麗的垂下來,鞭梢上系著小粒的珠璣,行動間互相踫撞出輕快的音響。
魚兒咬鉤了,她卻沒有發現,魚竿在陽光下輕輕的顫動。
「魚咬鉤了……」靖琪少爺忍不住提醒道。
她依然不理不睬,縴細高挑的背影孤單而又柔弱,靖琪不得不承認,她是自己見到過的最漂亮、最特別的女孩子。
靖琪少爺知道她還在和他賭氣,他打她了,可是她沒有還手,以她的身手似乎是練過武功的,真動起手來,本少爺未必是她的對手,她對我說「你心里有別人,所以才舍得對本姑娘動粗」,那麼,她的忍讓,是因為舍不得對本少爺動粗嗎?
魚竿重重的彈了一下,靖琪少爺夸張的嘆息道︰「巧兒,魚兒掙月兌鉤跑掉了。」
吃透了靖琪少爺服軟不服硬的個性,巧兒月復黑的暗笑︰「傻瓜,我在等你上鉤呢。」
她默然回首,眸子里竟然噙著淚水,哽咽著嗔怪靖琪少爺道︰「你把我的魚趕跑了……」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語,讓靖琪少爺的心跳一下子亂了起來,她想哭卻又忍著,是怕我笑話她嗎?按照婚約,她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我卻讓她如此傷心難過。
靖琪少爺情不自禁地走過去,不聲不響的幫她收起絲線,重新掛上魚餌,再握著她的手,揮動魚竿,把魚鉤拋了出去。
這一刻,她竟然想起那個釣白鷺的狐狸精,她的心隱隱的掙扎中,只听靖琪少爺溫柔地耳語道︰「巧兒,我以後、會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