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在家里捏著一把汗,不知那本墨跡模糊不清的賬本會不會穿幫,當然,這要看父親是不是能夠鎮住賴尚榮。
這點,她倒真是低估璉二爺了,能成為赫赫有名的榮國府當家爺們兒,受慣了眾人的追捧與奉承,耍橫擺酷如何難得倒賈璉。
天快黑時,璉二爺如期歸來,把那本賬本收了起來,對巧兒到︰「還是放在家里保險,擱在劉府若被他們發現可就前功盡棄了。」
听這口吻,巧兒不由放下心來,知道父親不負所望,已經唬弄住賴尚榮,興奮地又是幫他月兌靴子,又是奉茶,平兒笑著戲諧道︰「我們二爺別的不說,嚇唬人最是拿手,巧兒坐立不安半天,腿沒發酸嗎?快坐了歇歇。」
說話間,兒送來晚膳,兩個家常小菜,一盆菜湯,一盆普通米飯,平兒見巧兒拿筷子在碗里撥弄著,一口也沒吃下,以為她嫌飯菜不合口味,就笑道︰「以前府里吃的都是粳稻米,菜也是變著花樣的,如今姑娘回家,也沒好的招待……」
巧兒忙擱下碗來,強笑著解釋道︰「是我一時失態,娘別見怪,我是擔心瑾瑜少爺會不會被用刑,沒心思吃飯。」
這麼一說,賈璉也不由擱下碗來,起身懊惱道︰「正是,我只顧了讓他三天內放人,忘了多交代一句」
「父親且別急著去,到讓他覺得我們犯怯了。」見父親穿靴子要出去,巧兒忙拽住他,把飯碗遞他手上,又幫他夾了一筷子豆芽炒香干,勸慰道︰「我們安心等著,此時著急的應該是賴尚榮那奴才。」
瑾瑜被應天府的公人抓走時,巧兒還在睡覺,等巧兒一覺醒來,沒見他的影子,也沒介意,中午去那邊府里用膳時,孫姨娘才悄悄兒告訴了她。
巧兒急忙騎馬趕到城里,去應天府大牢探視,被牢子攔住,給他銀元寶也不敢收,說是賴大人吩咐,劉瑾瑜是重犯,沒審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當晚在榮國府安歇了,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又去大牢門外轉悠,尋思換了獄卒或許可以賣個人情,讓她見瑾瑜一面,哪知道那獄卒甚是凶惡,不等她靠近就直嚷嚷,讓她走開,原來,獄卒認出她曾因偷竊罪在這里關了兩日。
想著父親正在和賴尚榮叫板兒,如此沉不住氣倒容易泄了底,只好沮喪的返回榮國府,巧的是半道上被賴尚榮的馬車攔住。
「巧姑娘一早要去哪里?上車吧,本大人送你一程。」賴尚榮讓停車,從車窗里探出頭來笑道。
「賴大人早,都道是衙門深似海,有理沒錢莫進來,巧兒我是有錢也進不了應天府牢門,賴大人的手下可真是鐵面無私呀!」巧兒故作輕松地調侃著,盯著賴尚榮狡黠地笑道︰「賴大人真若有心相幫,不如把我送回大牢,讓我和夫君見上一面如何?」
「說起瑾瑜少爺,我正有話要和巧姑娘說呢,請上車吧。」
巧兒上車在賴尚榮身邊坐下,也不搭話,且听他如何說道,沒想到賴尚榮並不急于發話,靠在車廂後壁上假寐,等馬車到了牢獄門外,這才睜開眼來道︰「本大人公務繁忙,只能給姑娘半柱香的時間,去吧。」
瑾瑜少爺的待遇似乎比巧兒好得多,牢房里竟然還支了一張小床,放著干淨的被褥,因為是正午,陽光從天窗灑下來,並不覺得十分陰冷。
遠遠地看到巧兒朝這邊走來,他疾步走近木柵欄,她的狀況並不像他擔心的那麼糟糕,雖然看起來顯得蒼白憔悴,但是,她沒有哭,腮邊甚至漾著淺淺的笑靨,
「你吃過飯了嗎?」。巧兒從懷里掏出一包桂花糕來,用手指捏起一塊,隔著柵欄,執意要喂他吃。
不想讓她看出他落魄的心情,他微揚嘴角,強笑著調侃道︰「為夫昨晚上擔心了一夜,害怕織女見不到牛郎會傷心落淚,看來,織女畢竟是天神,比牛郎想象的要堅強許多!」
見到瑾瑜,巧兒也很欣慰,雖然看起來有些憔悴,他依然不失冷靜和優雅,關鍵是,他沒被用刑。
抿嘴兒一笑,讓他就自己手上把那塊桂花糕吃了,這才戲諧道︰「可惜神仙一旦養成壞習慣,也是改不了的,听不到大少爺的琴聲,害巧兒整夜不能入眠。」
「巧兒……」這句話勾起太多的回憶,瑾瑜忘了矜持,突然抓住巧兒的手,拉到自己唇邊,深深地吻著,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嗓音沙啞著呢喃道︰「對不起,你嫁給我,不曾有一天安寧的日子,若是……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她也十分感傷,卻不想當著他的面流淚,害怕他會更加難過,抽回自己的手,把那包桂花糕塞在他手中,故作俏皮地一擠眼楮道︰「別忘了我是織女星哦,等你把這些桂花糕吃完,我就來接你回家!」
半柱香的時間很短暫,她匆匆和他道別。
賴尚榮等巧兒上了車,就吩咐車夫道︰「打道,送賈小姐回榮國府。」
巧兒暗自揣度著,賴尚榮的出現絕非偶然,難道他不是為了和自己談交易的嗎?
「巧姑娘,我們長話短說,瑾瑜少爺犯的是傷人致死重罪,人命關天,按照律法,就算不死,也要被判終生流役,看在劉員外和你父親的情份上,我可以想辦法為他月兌罪,可是,你得承認不守婦道,離開劉府。」
「為什麼?這是劉家的意思,還是你的?」听到賴尚榮如此說道,巧兒一時有些發懵。
「都有。」賴尚榮冷冷的說道︰「因為靖琪少爺和你糾纏不清,影響彩萍的夫妻感情。」
巧兒冷笑,故作漫不經心,語氣淡淡的威脅道︰「我倒無所謂,就怕我父親未必會答應!」
「你以為憑你父親的一本舊賬,就能奈何得了我嗎?況且,我就不信,巧姑娘為了一個男人,會連父親的死活也不顧,你若是不想盡孝道我也由了你,以我現在的地位,加上劉家的銀子,未必擺不平那些舊賬,結果恐怕是,白把你父親送進大牢做替罪羊,你信也不信?」
巧兒心里暗暗叫苦,小姑女乃女乃本就是拿著最小的牌使詐,哪里真敢和這個王八蛋開牌。
不過在巧兒心中,對「不守婦道」這個概念,並不像古代女子那麼較真兒,只要能救出瑾瑜,何必計較那些虛名,本姑娘臉皮厚,拿著休書照樣和夫君恩愛過日子,看誰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