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進了一天,晚上在汜州與沐州交界處駐扎。
我趴在桌子上,對著地圖專心致志的描來描去。
「淺淺在干嘛?」曦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頭也不抬,忙得不亦樂乎,隨口答道︰「畫蚯蚓。」
「淺淺畫的蚯蚓有人信麼?」這小子站在我對面,突的彎湊近我。
我懶得理他,繼續描來描去,終于描完,滿意的看了看,然後將地圖轉了個面,抬起頭對他笑道︰「曦嵐把把關,這蚯蚓可信麼?」
他低頭瞧了眼,便又將地圖轉向我,然後抬起頭,眼眸清亮的看著我,微笑道︰「可信。」
我本來很自信的,可是曦嵐這樣看一眼便說好,我反倒有些擔心了,這小子好象沒仔細看呢,這評價不會是友情評吧?
「真的?」我又瞄了瞄桌上的地圖,抬頭問道。
「真的。」他好脾氣的笑笑,認真的答道。
我忍不住半眯起眼楮打量眼前的人,到底哪里不對勁呢?曦嵐好象突然變了,但又不是變得陌生,而是突然變回了我們最初相識時候的模樣與調調。
「曦嵐,你,沒事吧?」我有些怯怯的問,難道昨晚曦嵐被偶打擊得太嚴重了?
他搖了搖頭,眼神里的落寞一閃而過,迅速又恢復如常清澈,笑容溫潤,聲音溫和道︰「我只是不想淺淺每次對著我都心懷愧疚,我不要淺淺再因我而流眼淚。」
我一下子怔在原地。那雙眼楮隱有血絲,今日的轉變是因為昨夜的徹夜難眠麼?此生,何德何能能得曦嵐如此相待?
不能再流一滴眼淚,哪怕這淚是喜悅的淚,是感動的淚。心里是說不出的感覺,不必去細分究竟是感動多,是喜悅多,還是苦澀多,心疼多,唯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這人,我想從此,是會印刻在我心上了。
「曦嵐,我想去一趟龍曜軍營。」對于我們今天想到的顧忌,不管蒼蠅有沒有想到,提醒一聲總是對的。
「好。」他微笑著應道,身形卻沒動。
我略微有些詫異的望著曦嵐,呃?難道曦嵐不與我一道過去?上次我要去的時候,可是磨蹭了好久,硬是用不放心望月宗寧這種借口,才罷了他同行的念頭的說。
「那曦嵐好好看著望月宗寧,我過去了。」我撇了撇嘴,有點悶悶的說道。
「好的,去吧,馬騎得慢些,不趕時間。」他站在那里,微笑的看著我一步步走出帥營,溫柔的提醒道。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歪著頭狐疑的打量著曦嵐,差一點點就撞到帥營的支撐柱上。這臭小子搞什麼啊,恁的奇怪,讓我一時頗有些不習慣的說!
我優哉游哉的騎著馬,到了龍曜軍營便下馬信步向帥營走去。許是昨晚上有過照面,龍曜的守衛兵不僅沒攔著我,看到我還紛紛對我點頭致意。夜風依舊在我身邊跟著,但這小子從來都是沒事絕不開口的。
時辰還早,不少士兵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聊天瞎侃。我微笑著從他們身邊經過,听他們講著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兒,軍營生活無聊枯燥,出征打仗又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能坐在一起聊些家長里短的事,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天大的幸福。
「听說我們皇上要娶後了。」士兵甲神秘兮兮的對著他的伙伴說道。
我一個趔趄,要不是身旁的夜風眼疾手快的扶了我一把,我估計一坐地上了。靠,我說士兵甲同學,你表情這麼神秘,嗓門怎麼一點兒不神秘?粗著聲音,我離你們有四五米遠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真的麼?我們皇上真的要娶後了?」士兵乙高興得好象新郎是他一樣。
我死勁的拉住夜風的手,不讓他去打斷那些士兵們的聊天。我倒想听听,狐狸那丫背著我到底干了些啥事。
「听說我們未來的皇後是寒星國的公主。」士兵甲又狀似神神秘秘的說道,我依舊听的清清楚楚。
那假男人的樣子浮現在腦海中,不會吧,狐狸不會這麼沒品吧?再說了,他上寒星國,貌似是假冒我去的啊,而且端看那假男人,應該還不曉得狐狸的真實身份。
「不是不是,我听說我們皇上要娶的是葉蒼國的公主,我出發之前听我宮中當差的兄弟說和親大使會是禮部尚書白大人,這時候白大人說不定已經到了葉蒼國,順利和親了呢。」士兵丙的話說得最有板有眼。
我心里大驚,手指無意識的狠狠掐進夜風的手腕里,之前曾與寒星國的將軍與公主打過照面,看狐狸的態度,倒並不覺得可疑,可是現在听說與葉蒼國和親的事,為何我的心里卻慌了神沒了底?狐狸一直要我不用擔心葉蒼國和修若國的事,難道他是用和親取得葉蒼的不插手此戰麼?那麼修若呢?他怎麼保證修若國不來摻上一腳呢,不管這一腳是對我們有利,還是對望月有利?
「公子,你沒事吧?」夜風扶著我,聲音里卻有關心。
我聞聲抬頭,好半晌才看清是夜風,低頭,猛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將夜風的手腕扣出了血。我慌忙松了手,又趕緊用衣袖想去擦那不斷流出來的血,夜風卻將手垂下,衣袖掩住了傷口,從始至終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看了我一眼,低頭道︰「公子莫听這些人胡說。」
胡說?狐狸的話突然在耳邊回響,「不管听到什麼,都不要當真,不要胡思亂想,淺淺只要相信大哥就行了」,那麼狐狸是一早猜到我現在的情形了?和親的事,是確有其事,還是故意散布的謠言?這麼大的事,會是謠言麼?
「夜風,你的手沒事吧?」我低頭朝帥營走去,和親的事就暫時放在一邊吧,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場戰事。
「公子不必擔心,不礙事的。」
他跟在我身邊,直到我走到帥營跟前站定,一如往常般退身至一側。帥營外的守衛兵看見我居然行了個禮,我納悶的朝里走去,卻見蒼蠅正坐在帥位上,低頭對著桌上的地圖全神貫注的研究,似感覺到有人進來,卻是頭也不抬,只沉聲道︰「將東西放下,出去吧。」
「可是我沒給二哥帶禮來呢。」我走至桌前,壞壞的調侃蒼蠅。
他猛的抬頭,眼里一抹驚喜之色閃過,瞬間卻變得恭敬復雜,一聲「淺淺」月兌口而出,卻再沒後話,起了身走至我跟前,居然對我行了一個君臣之禮。
我忙跳開一大步,結結巴巴的道︰「二……二林子你干嘛?」
這小子下巴上有青青的胡子茬,雖然儀容儀表勉強還算整潔,但神情似略顯憔悴,可是這些都是小問題,大問題是蒼蠅對我行禮干嘛?
「淺淺。」他又叫了聲,似欲言又止,卻又啥都沒說。
我模著下巴皺眉打量蒼蠅,今天是啥日子,怎麼大家都這麼奇怪的說?等……等等,君臣之禮,昨晚上?天哪,我要哭了,二林子的腦子在想什麼啊?
「可惡,二哥你的思想太不純潔了!」我一把跳上前,緊緊揪住蒼蠅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齒的說道。
二林子任由我揪著他的衣服,傻著眼困惑道︰「不純潔?」
汗,這個,讓我怎麼解釋的說?我松了手,輕拍了拍額頭,深呼一口氣,低著頭禁不住有些臉熱的說道︰「那個,昨天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啦。」
他卻不說話,我略有些詫異的抬頭,發現蒼蠅的臉上依舊是復雜而糾結。呃,好象忘了這年代根深蒂固的帝王思想了,別說如今與狐狸共眠了一晚,估計只要被狐狸瞅上了,那身為臣子的,啥歪腦筋都不敢動了。
「要不還是先叫你三弟吧。」蒼蠅糾結了粉久,終于憋出了這句話。
我的心火騰的就竄上來了,又一把揪了蒼蠅胸前的衣服,大吼道︰「穆清林,我還沒嫁給那只狐狸呢,就算真嫁了他,你也還是我的二哥,叫我淺淺,以後也這樣叫,永遠都這樣叫,听懂了沒?」
天吶,郁悶死了,要是我真成了狐狸的後宮女人,你說蒼蠅哪還有膽子叫我淺淺啊?皇帝女人的閨名,他一個臣子頂多再加義弟怎能隨便亂叫?貌似連親爹親娘也得娘娘來娘娘去的,好惡寒啊!
「狐狸?」那小子又是一臉的茫然。
我立馬黑線,好象太激動了咯,這下好了,要是被狐狸知道我將這愛稱告訴了別人,那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5555
「什麼狐狸?二哥你耳背听錯啦。對了,我找你是有正經事呢,你坐下,我慢慢與你說。」我忙將蒼蠅推到他的帥位前,使勁的抓著他的肩膀往下按,一邊轉開話題。
「是天絲軟甲的事麼?這軟甲是我送給……呃……淺淺的,再說我有武藝防身,還是淺淺穿著吧。」他終于還是將淺淺叫出了口,一邊往位子上坐,一邊還念叨天絲軟甲的事。
汗,差點忘了之前說要將天絲軟甲送還給蒼蠅的,怎麼這麼健忘的說。說起軟甲,昨日那塊交給小兵求見的玉佩好象還沒還給我呢,我手一攤,撇著嘴道︰「二哥,昨天的那塊玉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