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姓雲?」他只是右側嘴角揚起,松開我的下巴,低低的重復了這三字。
「爹爹不覺得只有讓月兒了解了整件事,月兒才能更好的幫爹爹麼?」我轉回頭,正坐在椅子上,眼楮直視前方,並不想去看旁邊那人。
想起上一次他「召見」我,那還是近半年以前的事了,他當時怎麼說的?好象是說我可以幫他完成心願,又說以後讓我繼承他的一切什麼的,言下之間無非就是讓我幫他做某些事罷了,那麼我為什麼不能提要求,哪怕為他賣命,心里總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月兒怎麼突然想到要主動幫爹了?」他也不再看我,似也正坐著看前方,手指又有一下沒一下的敲了起來。
「不幫爹還幫誰?月兒身邊只有爹和哥哥兩個親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淡淡的說道,好象在說別人的事。
「你們兩個,之前可不是這樣想的。」他也淡淡的說著,听不清情緒,好象這事兒也和他無關。
你們兩個?除了我,那便只有雲風了,看來哥哥以前和雲老頭也是不對盤的。
「人總會學著長大的。爹可能不止我們一對兒女,可我們永遠只有一個爹,不是麼?」說完我便笑了起來。
以前為什麼就沒想明白,如果有些事避無可避,那麼主動出擊總比被動挨打強一些。雲府的事不是我說不理就能不理,想抽身就能抽得了身的,我可不想到時候被人利用干淨扔在大馬路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月兒真這樣想?」
感覺到身邊人的視線,我轉過頭,直視他審視的目光,微笑道︰「爹不這樣想麼?我是爹的女兒,就算再不討爹歡喜,爹也不可能想著法子來傷害我,既然如此,那我還有什麼別扭可鬧?只有爹好了,我們才能跟著好,爹開心了,才會更疼我們一些。」
「既如此,那麼待風兒的身體好了,月兒跟我回去見見你皇爺爺吧。」他狀似隨意的說道,可眼楮卻直直的盯著我,不肯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絲情緒。
我的轉變如此之快,那麼他這話是在試探我?是在觀察我的反應麼?
可是我還是被他的話雷倒了,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這才微顫著聲音問道︰「皇爺爺?」
打哪兒冒出來的爺爺啊,還姓皇的,別嚇我好不好?
「天青的公主雖也不錯,可又怎比得上我修若?」他看著我,難得的浮起笑容,可是那笑容、那眼神卻有些陰厲,我看著眼前的人,這一刻感覺他像極了某個人,對了,是天青王!天青王的臉上便常常掛著這種笑容,眼里卻又是這種陰厲。
修若?修若?我差點就直接躺地上裝死了。人家的身份已經夠混亂的了,再與修若牽扯上關系,非得把我整崩潰不可!5555,看樣子雲老頭還是修若的某皇子類,那他讓我幫他啥?好不祥的預感啊!
「爹,月兒之前去天青國的路上有踫到修若皇太子的人。」
我不是跟他套近乎,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我總不能直接問雲老頭他排行第幾吧?
可是雲老頭居然一句話也沒說,右手把玩著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一眼望去,那扳指的質地竟是與我的耳環相似,而且扳指面上,似也紋刻著與我耳環相似的讓人看不懂的圖案。
之前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可是哥哥怎麼會有這耳環?雲老頭如果是與雲風攤牌,或者之前讓雲風替他辦事,總也不至于送他耳環做信物吧?
「你帶來的人,別讓他們在雲府亂跑。」他轉了半天的扳指,最後卻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看來今天的談話是要結束了,算是成功的麼?且不管雲老頭從中又打算了什麼,起碼我是大概知道一直梗在我心里的關于雲府的秘密了。雖不知雲老頭究竟想干嘛,以及雲風的中毒變故所為何因,但隨便想想,總也離不了那幾種可能。
「是。如果爹爹沒其他的事,那我先告退了。」
出了書房,我便疾步朝西楓苑走去。
翠兒見我回來,便回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我遣了她領著若塵先去,留下夜風,開口便道︰「夜風,告訴我曦嵐現在的情況。」
夜風微一怔,卻是恭聲回道︰「公子不用擔心。」
「夜風!」我驀的撥高聲音,這是我第一次對夜風這樣,可是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到這時候你還想瞞著我?」
「公子恕罪!」他毫不猶豫的跪下,低著頭請罪。
我看著眼前這人,這一幕與曾經的某一天相重合,讓人恍惚,讓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起來吧,我哪受得起?從始至終,你都只有一個主子,你只需對他一人下跪,你也出去吃飯吧。」我扶著桌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心揪在那里,卻是說不清的感覺,苦?痛?澀?氣?都是,又都不是,我只能告訴自己,不可以流眼淚,絕對不可以流眼淚。
「公子?」夜風依舊跪在那里,卻轉了身看著我,略有些擔心的叫了一聲。
「出去。」我對他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說道。
他依舊跪在那里不動,也不說話。既不肯告訴我曦嵐的情況,又何必再如此?我將手指狠狠掐進掌心,朝著他大吼︰「馬上給我出去!」
他的嘴幾不可見的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起身朝外走去,到了門口,轉身又回看了一眼,便消失在我眼前。
告訴自己不可以流眼淚,不可以流眼淚,可是為何臉上還有濕濕的感覺?曦嵐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這樣瞞著我,是狐狸的主意麼?
從沒想過有一天身邊一直信任有加的人會欺瞞我,我總不願意去多想去深究,來這一趟不容易,我不想讓自己過得太辛苦,如果連狐狸連夜風,或者還有這雲府里的每一個人都不可信,那麼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曦嵐,不管何種方式,都該確認一下他好還是不好。如果是狐狸有心欺瞞,那麼他根本不可能會同意我再跑回望月戰場去看曦嵐。如果我不能過去,那麼讓誰傳消息帶口信呢?夜風?若塵?又或者是雲府中人?呵,來了這里近一年,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混著過日子,既沒培植自己的勢力,也根本找不到一個只效忠我的心月復。我身邊的人,都被打上了狐狸或者雲府的記號,曦嵐的事我還能盡信他們麼?
心中既打定了主意,待他們吃完飯,我便先領著若塵去看雲風。雲府的事情也是個大麻煩,雲老頭今天透露了雲府的秘密,雖不知是一早便打算告訴我,還是因為我剛才的話讓他少了些顧忌,但毫無疑問他今天的收獲更多,沒馬上對提要求或命令我做事,只不過是他看了我今天的反應,還需再重新考慮一下整件事罷了。我現在只希望雲風的身體早些恢復,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們還有逃月兌的機會。
若塵進門,視線在我和雲風兩張臉上飄移了會兒,然後對著我揮了揮手。
「干嘛?」我有些不明所以。
「出去啊。」小破孩倒有些不耐煩了,身上都沒背個藥箱,倒擺起神醫的架子了。
「干嘛要我出去?」我還想全程監視小破孩呢,免得他蒙古大夫坑人。
「你這女人,不知道避嫌麼?」小破孩居然邊說邊將我推出門。
「你要月兌哥哥的衣服?」我趕在小破孩關門前硬推著門不可思議的叫道。
哎呀,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一想到雲風跟我一模一樣的那張臉,我咋感覺那麼別扭呢?
「瘋子,不許進來!」小破孩又嚴重警告了我一下,然後一把將門重重關上,我瞪著房門眨了幾下眼楮,然後捏著下巴走開。
趁這時候又動筆寫了兩封信,一封交給張德,讓他派人送去望州,需親手交給天青元帥天曦嵐,並囑咐一定要帶個消息回來,不管是回信,還是口信什麼的,最起碼是要見到曦嵐,能告訴我曦嵐到底怎麼樣了。
我將另一封信遞到夜風跟前,他低頭看了看信,又抬頭看了看我,一時沒伸手。
「夜風你跟著我到天青又到望月,你該明白攸關曦嵐性命的事,你這樣瞞著我,對我意味著什麼?我之前便說過,我不管你接受什麼命令,想做什麼事,我只希望關系到我身邊那幾人的時候,能不能同時知會我一聲?這封信你且收下,不僅要親手交給曦嵐,更要帶回曦嵐的回信,這件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若不願意或辦不到,轉身便將這信撕爛了吧。」
「公子?」他還是沒有伸手,看著我,只是略有些詫異的叫了一聲。
我自嘲的笑笑,用力將手中的信揉成一團,然後手一松,那團紙便落在我的腳畔,一動不動。我轉身,走了兩步又站定,終是忍不住,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緒,壓著聲問道︰「夜風,曦嵐他,現在真的很不好麼?」
身後一陣靜默,我咬著唇,繼續抬腳向前走,沒幾步,夜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三天前,他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