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細細思索這兩個字。我很慶幸我與狐狸相愛,雖然分分合合,但這份合並不是因為兩人感情出了什麼問題,相反,在這分分合合中,彼此的心意越發堅定。所以幸福嗎?答案自是肯定的,狐狸,無疑是我在這異時空的幸福歸宿。
我向他點了點頭,並不否認。不是曦嵐不好,相反是曦嵐太好,可我終究還是心系狐狸,晚到一步的喜歡,連擁抱都不會臉紅。我與狐狸的情路看似坎坷,實則平坦,曦嵐,注定與我有緣無分。
「現在開始,微眠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了。」他又垂下眼,聲音輕的好似喃喃自語,嘴角慢慢浮起笑容,笑容中卻有失落。
「曦嵐……」曦嵐這話是什麼意思?
「微眠。」他卻募得起身,伸手將我從地上抱起,雙手捧著我的臉,清亮的眼眸帶著貪戀,細細打量著我,似想將我烙印在他心中,俯身在我眉間落下一吻,聲音似有若無,幾不可聞地道,「微眠,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放開你。」
曦嵐,我心中一痛,下意識到去拉他。
雖然我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將我風神國皇族後人的身份以及「得一人得天下」的傳聞散播出去的,但是身份既然已大白天下,傳聞既然已天下皆知,我去並沒有因此招惹太大的麻煩,太子伯伯的事更多的源于雲老頭的野心,那麼傳聞給我造成的困擾真的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這是很奇怪的。
撇開修若,撇開龍曜,天青竟也動靜全無,難道是曦嵐在默默付出,默默將一切麻煩在我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一承擔了嗎?或者不止天青,此前雲老頭就與曦嵐有接觸,莫非修若這邊同意我會龍曜,同意我與狐狸在一起,其中不僅有狐狸的爭取,有我自己的努力,還有曦嵐的成全?曦嵐必是做了許多,付出了許多,才得雲老頭那句「其實天青六皇子付出的更多,你自己不後悔就是」。
可是這之中若有曦嵐的成全,曦嵐為什麼會這樣做?失憶前的曦嵐雖從未強迫我,卻沒有放手的跡象;失憶的曦嵐雖經常有強勢的舉動,無意中提起的婚嫁,真心假意各半,做不得準,但他那時候都想不起我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怎麼會為我做這些事?
除非,除非曦嵐在救我,以及我處于昏迷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讓曦嵐恢復記憶又明白感情應懂得放手的事。
自我昏迷清醒一直到我在齊青關與清林會合留在龍曜軍營,這之中我能感覺到曦嵐心里的矛盾掙扎與糾結,也能感覺曦嵐一天一天在改變,變得和最初的他越來越接近,似在慢慢恢復那種溫潤如玉。他一天比一天更溫柔地待我,常常讓我有剎那跌回最初與他相遇相逢相處的時光。是不是這樣一個慢慢轉變的過程,其實就是曦嵐漸漸恢復記憶的過程?
行動支配意識,在自己驚覺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跑到外面將琵琶抱了進來。
「微眠……」他看著我,聲音里有絲疑惑。
我拉著他坐下,右手一個輪拂,《十面埋伏》便傾瀉而出。
「曦嵐,還記得這支曲子嗎?」只彈了一小段,我就停了下來,看著曦嵐,問得又快又急,心卻懸著,焦急地等著答案。
「是個饅頭。」他忽兒輕笑出聲,神色一松,讓人如坐春風。
我心弦一松,下意識地呼出一口氣,放下琵琶,拉過曦嵐,嘴角含笑,視線卻漸漸模糊,輕聲道︰「曦嵐果然還記得這支曲子,其實它叫《十面埋伏》,那時候,不是有心欺騙曦嵐的。」
雖然無心,雖然是自己負氣任性隨口胡謅,如今坦白,那麼只初了我來自二十一世紀這一無人知曉的秘密,總算對曦嵐做到了完全的坦白——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他在外邊等了很久了。」他不可置否,卻突然這樣說道。
他?誰?夜風?不應該是夜風,曦嵐能出現在這里,夜風又豈會不知?只不過他沒攔著罷了,不然曦嵐若是和夜風動起手來,曦嵐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地進來。那麼曦嵐口中的他是指狐狸?我慌忙看向屋外的時候,似听到身邊有衣袂翻飛的細碎聲音。
「曦嵐!」我心中一沉,不自覺得伸手,衣服從我手中滑過,最後卻是手中空空,什麼也沒抓住。
「曦嵐!」我大喊,起身朝那個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沖去,可是沒跑兩步,一腳踩在自己長長的裙擺上,人就往地上倒去。
「淺淺。」伴著一個熟悉的聲音,有一雙手將我從地上抱起。
「曦嵐!」我依舊朝著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大喊,「曦嵐,曦嵐……」
那雙手的主人並沒有說話,只抱著我走至床前,將我抱坐在他懷里,輕輕失去我眼角不斷溢出的淚。
「大哥,曦嵐走了。」曦嵐從葉蒼的戰事中匆匆趕來,為的,好像就是向我親口確認是否幸福——嫁給狐狸是否幸福,然後又匆忙離開。我忽然覺得,曦嵐即便有成全之意,或者說為了讓我幸福付出了所有,即便他的心里還有我,依然放不開我,可是從今天開始,或許我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淺淺應該祝福他。」他輕輕拍著我的肩,忽而擁緊我,在我耳邊嘆息般說道。
祝福他?如果曦嵐能放手,如果曦嵐能釋懷,如果曦嵐能看開,我當然微笑著祝福,只是想起他為我所做的一切,心便不受控制地揪疼起來。
「大哥,我放不下他。」我抬眼看著狐狸,想著從曦嵐出現到他離去這短短的時間,卻讓我對身邊的一切有了另一種認知,只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會惦記著曦嵐,想著他過得可好,是否幸福。曦嵐本就烙印在我心里,這一生都不會遺忘,而如今,他是我心上的一道傷,讓我揪疼著,哪怕傷口愈合了,也會在我心里留下最深的痕跡。
「我知道,我明白。」他的聲音輕柔,他的手撫上我臉頰,拭去我臉上的淚痕。
「曦嵐,是不是為我做了很多事?又為何,突然選擇了放手?」我伸手握住他在我臉上游離的手,看著他的桃花眼,一字一字說的又輕又緩,仿佛每一個字,最後都落回到我心里,讓我的心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我知道,如果連狐狸也不忌諱我放不下曦嵐,如果連狐狸都甘願在我們大婚的時候對曦嵐的到來睜只眼閉只眼,狐狸肯定早已知道了曦嵐為我所做的事。
他的桃花眼募得變深,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懶洋洋地說︰「我只知道,當初他救了淺淺,淺淺昏迷一月有余,在你昏迷的日子里,淺淺可是日夜念著大哥,我想淺淺醒來後也是如此吧!」
「切!」我一掌拍開狐狸不斷湊近的臉,看著他這神情,心里突然很不爽,斜眼白了他一眼,一臉鄙視地道,「我那時候都不能開口說話,念你個頭!」
「淺淺能開口,只是發不出聲罷了。」她笑得越發放肆,一只手突然撫上我的嘴唇,修長的手指沿著唇廓慢慢游移,聲音魅惑地道。
我又一掌揮開他的手,繼續鄙視道︰「你也懂唇語?」
「淺淺……」他桃花煙半眯,驀地湊近我,而我在他的嘴唇貼上我的唇之前奇快無比地滑下他的膝蓋,後退五步,保持安全距離。
如果真如狐狸所說,我在昏迷中日日夜夜還念著狐狸,甚至隨軍與曦嵐共處一營的晚上亦是如此,我知道曦嵐會在認為我已經熟睡的情況下在一旁看著我陪著我守著我,如果曦嵐能懂唇語,如果我真的在昏迷中在睡夢中都反復只念著狐狸,那麼是否有可能曦嵐因此明白了我對狐狸的感情而選擇放手?
正自思考,頭上卻已一沉。我抬起眼,不僅一眼瞥見鳳冠垂下的明珠垂飾,還看見狐狸手中拿著那方喜帕,正欲往我頭上蓋。
「干……干嗎?」脖子又被壓得短了兩厘米,連帶讓我說話也有點不順暢起來。
眼前一紅,狐狸還是將喜帕蓋在了我頭上,我正待伸手去扯,他卻牽過我的手,引著我慢慢向前走,隱隱有些不平靜地道︰「掀蓋頭?交杯酒?入洞房,這三禮之後,才算真正地完婚。」
我臉上一熱,不自覺地縮回手,狐狸也沒再堅持,雙手扶上我的肩,示意我坐下。我眼前一片大紅,根本看不到哪兒是哪兒,落座之後,才知道自己又坐回了龍鳳大床,臉越發燙了起來。臭狐狸知道曦嵐過來也不打擾,看到我扯了喜帕扔掉鳳冠也不吭聲,我還以為他真如傳聞所言對我痴情深情濃情外加百依百順任我為之了,沒想到竟然在心底暗自鬧著小意見呢。
「淺淺……」伴著這聲心滿意足的輕喃,眼前一亮,大紅喜帕已被挑下,狐狸手里拿著喜稱,狹長而斜斜上挑的桃花眼看著我,眼里的深情讓我不由得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