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黑無垠.
偌大的辦公室內,只有外面透進來的隱隱燈光照亮漆黑的辦公室,凌莫風坐在辦公桌後,內斂深沉的黑眸陰暗地睇著前方。
他正在思索著,如同數月前的某一天,他站在當時還是「約曼」酒店的落地窗前,兀自沉思。
那天,嚴雅正在凌莫風的套房內等著他。
凌莫風站在落地窗前很久很久,直至他轉身的時候,凌莫臣帶著兩杯拉菲意外地來到他的面前拿。
凌莫臣自然是知道凌莫風為了離諾即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所以才會在那一刻出現……
那一晚,凌莫風的心情的確是糟糕透了,他需要酒精的麻醉,但他沒有意識到凌莫臣的出現竟懷有目的……何況,凌莫臣沒有任何異常,僅僅只是將一杯拉菲遞予他。
沒有想到,僅僅只是一杯拉菲,凌莫風卻醉得不省人事…荇…
混合在酒精內的少量安眠藥令凌莫風昏睡了一夜,而能夠醒來,凌莫風甚至是被急促的手機鈴聲所吵醒。
當時,天色正處于黎明前的黑暗,打電話給凌莫風的人是凌莫臣。
睿智如凌莫風自然已經猜到凌莫臣都做了些什麼,但是,凌莫風已經無法改變。
已和嚴雅共度一夜的凌莫臣,匆匆打電話給凌莫風的原因竟是因為離諾……
原來,套房的衛生間正是距離走廊最近的位置,而凌莫臣無意間听見了離諾在走廊上的抽噎聲,凌莫臣隨即打電話給酒店的侍者,侍者證實了離諾昨晚便已經來到酒店。
凌莫臣告訴凌莫風想辦法讓離諾離開,然而,那一刻,凌莫風卻通過酒店的安全出口鑰匙,自隔壁的房間進入到凌莫臣所在套房的衛生間,同凌莫臣將身份換了回來。
最後,自浴室走出來的人是凌莫風……
打開套房房門的那一刻,凌莫風便已經注意到了蹲靠在牆角的離諾,但為了不露出破綻,凌莫風還是表現出了意外的神色……
離諾因為剛動完手術而身體虛弱,加上受到沉重打擊,昏愜進了醫院。
凌莫風始終內疚地守在離諾的身旁,他沒有透露出任何有關凌莫臣的事。
離諾拒絕見凌莫風期間,凌莫臣著急地想要去見離諾並將那晚的事情說清楚。
然而,凌莫風卻不允許……
在醫院的陽台上,凌莫風失去冷靜地咆哮,「誰準你這麼做的?凌莫臣,誰準你這麼做的!?」
凌莫臣淡定地佇立在原地,平靜道,「這是我能為你和小諾所做的唯一的事……」
凌莫風眉心蹙緊,眸底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咬牙道,「為了一個你永遠都得不到的女人,值得嗎?」。
凌莫臣篤定地點頭,「值得。」
凌莫風眼眸迸射出火光,「你以為這麼做了,我和離諾就能夠安心嗎?」。
凌莫臣依舊淡然,「我知道你們都不會安心……但是,比起嚴雅帶給你們的痛苦,我寧願選擇你們對我的愧疚,至少,愧疚是可以隨著時間而淡忘,並且無關乎你們之間的感情,而兩人間的痛苦與傷痕卻會永遠地深埋在彼此的心中。」
凌莫風從未如此動怒,請筋跳突,語帶責罵,「該死的,我不需要你這麼做!!!」
凌莫臣竭力減輕凌莫風心底的罪惡感,「這是我的選擇,與你們無關。」
「是嗎?」。凌莫風冷睇著凌莫臣,陰狠吐出,「但我不會允許自己用這樣懦弱的方式換來一輩子的難以安心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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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莫風陷入思緒的同一時間,離諾正抱著膝坐在她與凌莫風的大床上,呆愣地看著窗外幽暗的世界。
他掛了她的電話……
這是她認識他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掛了她的電話。
這種感覺比她曾經無數次無法打通他的電話還要令她難受……
他的氣息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他卻明顯地疏離她。
為什麼他們之間會演變成這樣?
她僅僅只需要他的一個擁抱,便能夠說服自己將所發生的一切淡然處之……
難道,這樣的退讓還不夠嗎?
「媽咪……」
奧斯卡稚女敕的聲音在她的房門外傳來。
她急忙拭了拭眼眶的灼痛與干澀,假裝若無其事地下床,開啟房門。
奧斯卡抱著一顆小枕頭,瞪著可愛的眼眸仰看著離諾,「媽咪,奧斯卡陪你睡覺覺吧……」
「好。」
離諾將奧斯卡抱起,輕放在床上。
奧斯卡懂事地替自己和離諾拉好被子,隨即伸手抱住離諾,像個小大人般叮囑,「媽咪,阿姨們說媽咪要早早睡覺,奧斯卡不要媽咪給奧斯卡講故事了……媽咪快閉上眼楮。」
「恩。」離諾跟著躺在奧斯卡身邊,握著奧斯卡溫暖的小手,緩緩閉上眼眸。
奧斯卡抱緊離諾,稚氣逸出,「爹地明天就回來了……媽咪要睡一個好覺,然後讓爹地看到媽咪最漂亮的樣子。」
離諾輕輕在奧斯卡的額頭上印上一吻,「媽咪知道了,小寶貝快點睡。」
奧斯卡亦在離諾的臉頰上啵了一下,這才乖乖閉上眼楮。
待奧斯卡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後,離諾這才難以入睡地睜開眼眸。
花園內投射過來的暈黃光芒令她能夠清楚地看見奧斯卡帥氣的五官……
凌莫風睡著的時候,就如同此刻的奧斯卡,無害而稚氣。
若不是白天的時候騙了奧斯卡,恐怕,她與凌莫風之間的事已經影響到了孩子……
奧斯卡曾經跟著她受了那麼多的苦,在回到凌莫風身邊後,又時常承受著她與凌莫風之間所發生的爭執、冷戰,奧斯卡卻總是那麼的懂事,從沒有讓她操心……
現在想想,白天的她也確實可笑,拿著那個已經掛斷的電話,在奧斯卡的面前,居然演繹著她與凌莫風的對話……奧斯卡這才會以為凌莫風明天回來。
不知不覺中,奧斯卡已經長大了,他已經開始知道擔心父母,知道想辦法緩和父母間的僵持關系,就連奧斯卡都在努力維護著這個家,而她卻總是令這個家發生種種的不愉快。她到底該怎麼辦?.
這麼多的事,究竟該如何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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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奧斯卡去幼稚園後,實在無法繼續承受這樣僵持的離諾,終于主動給余燁打了一通電話。
余燁的語調一如平常地恭謹,「總裁夫人,您找我有什麼事?」
離諾徑直問,「我無法打通凌莫風的電話,請你幫我轉告他一聲,我想要見他。」
「這……」余燁的語氣略帶為難。
離諾已然猜到事實,「他不想見我是嗎?」。
余燁沒有反駁,猶豫了半晌,緩聲逸出,「總裁夫人……其實,總裁這些天都在公司。」
離諾徑直道,「我現在去找他。」
「可是,總裁夫人……」
余燁的話未完整逸出,離諾卻已經掛斷電話。
離開別墅的時候,離諾發現原本會阻撓她的佣人與保鏢此刻都不再圍繞著她,仿佛已經有人撤銷了對她所有的禁止令。
她知道這樣的情況可能意味著什麼,她卻還是搭乘計程車來到了「凌氏」。
無論怎樣,她必須和他說清楚……
以往,她能夠直接乘坐他的專屬電梯直上他的專屬樓層,可是,在她踏入電梯的那一刻,某個員工卻將她攔截住。「對不起,總裁夫人,您不能上去……」
離諾疑惑,「為什麼?」
員工如實道,「這是余特助的命令,請原諒我們只是遵照余特助的命令行事。」
離諾愣了片刻,繼而拿出手機撥打余燁的號碼。
「總裁夫人。」余燁恭謹的聲音再次傳來。
離諾竭力保持著平靜,「不允許我去八十八樓,也是他的命令?」
余燁終于不得不如實道,「總裁夫人,其實剛剛我就想告訴您……總裁並不想見您。」
這一秒,一道窒息的疼痛劃過離諾的心頭。
離諾滯愣地放下手機,努力睜大灼痛泛淚的眼眸,輕輕咬了咬唇。
「總裁夫人,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我帶您去那邊的沙發上坐一下吧。」員工見離諾的眼神黯淡無光,臉色蒼白,禁不住關心道。
離諾呆愣地搖了搖首,緩緩地步出了公司。
踏出「凌氏」的那一刻,心頭的酸澀已經令她灼紅了眼眶。
眼淚欲奪眶而出,她用力仰望著天空隱忍著。
驀地,她拿出手機給凌莫臣打了一通電話。
她打給凌莫臣的電話總是第一時間接通,然而此刻,凌莫臣的手機卻沒有人接。
她好像瞬間被整個世界孤立起來了,委屈的淚水終于難以隱忍地逸出眼眶。
他為什麼不見她?
她好難受……
「剩下嘴巴逞強,眼楮無力支撐,就連說一個謊瞞一瞞你都不想……」
她的手機鈴聲在此刻響起。
瞥見手機上顯現的人名,她慌亂地按下接听鍵,「莫臣!」
凌莫臣從醫院的嬰兒房內著急走出,「小諾,對不起,我剛剛有事……」
听見自己熟悉的嗓音,離諾頃刻崩潰,「莫臣……嗚……」
「小諾,我在……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過去接你,你在原地不要亂動。」凌莫臣听見離諾帶著哭腔的語調時已經奔出醫院。
離諾一直緊握著手機,仿佛這一刻她能夠求助的人只有凌莫臣……而且,她只敢在凌莫臣面前這樣肆無忌憚地哭泣。
數分鐘後,一道緊急的剎車聲在離諾的耳畔傳來。
離諾削弱的肩膀因抽泣而顫動。
凌莫臣關閉車門,如箭一般地沖向離諾,將離諾用力抱在懷里,「別哭……」
「嗚……」離諾靠著凌莫臣的胸膛,回想起這些天所經歷的事,眼淚愈加心酸地滑落。
凌莫臣輕輕捧起離諾因哭泣而漲紅的臉龐,用拇指拭去離諾臉頰上的淚水,「不哭,有我在……」
許久過後……
離諾才漸漸停止了哭聲。
凌莫臣將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褪下,體貼地披在離諾單薄的身體上,柔聲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離諾抬起被淚液模糊的眼眶,「我好想見到他……我一個人好害怕。」
凌莫臣自然知道離諾口中的「他」是指誰,凌莫臣輕頷了頷首,「走,我帶你去找他。」
離諾痛苦地搖首,「他不肯見我……」
凌莫臣憐惜地揉了揉離諾頭頂的長發,「傻瓜,風不會不見你的,我陪你上去。」
離諾濕潤的眼眸閃耀著感激的光芒,「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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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莫臣陪著離諾欲直入凌莫臣的專屬電梯,卻還是遭到了員工的阻擾,「對不起,臣少,凌總正在開會。」
凌莫臣完全不講阻撓的員工放在眼底,沉聲逸出,「你給我讓開!!」
員工擋在電梯門面前,「臣少,請您不要為難我們……」
「你再不讓開,我發誓你明天就可以不用再來上班。」
「可……」
員工還想要說些什麼,凌莫臣卻已經護著離諾,徑直按下電梯。
叮——
電梯門在這一刻開啟,凌莫臣扶著離諾進入電梯。
預想到即將見到凌莫風,離諾的身子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起來。
凌莫臣輕扶住離諾的肩膀,「別擔心,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的。」
離諾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數秒後,電梯門開啟。
電梯門開啟,電梯停在了八十八樓。
余燁的身影即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語調難為道,「對不起,臣少,總裁正在會議室開會……」
凌莫臣的聲音帶著警告,「余燁,你最好給我站在一邊!!」
余燁從未見過如此冷厲的凌莫臣,只能無法阻止地退到一旁。
凌莫臣牽著離諾來到凌莫風的辦公室門前,使力扭開了門把。辦公室的房門被打開,凌莫臣憤怒地走了進去,「風!!」.
離諾第一眼便注意到坐在辦公桌後的凌莫風,比起她的疲累與憔悴,凌莫風儼然就像是一個無事人一般,依舊從容淡漠,冷傲不可一世。
再見到他,她的心猛然痛到無以復加。
他注意到他抬起黑眸時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她,他的眸底沒有任何的情緒,仿佛見不見她都無關緊要。
凌莫臣放開離諾,努力保持冷靜地移至凌莫風面前,咬牙迸出小聲的字眼,「我說過,小諾沒有任何錯,一切都是我的選擇,和你們無關!!」
凌莫風半眯著危險的黑眸睇向凌莫臣,冷至極致的語調逸出,「是否她每一次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撇下一切來到她的身邊?」
凌莫臣沉下的眸光與凌莫風對峙,「這是我的事!!」
凌莫風撇嘴,冷冷一笑,「既然是你的事,你就帶著她離開好了。」
听著他們兄弟間難以理解的對話,離諾無措地定在原地,只是,眸光至始至終都停留在凌莫風的身上。
生怕他們的爭執會影響到離諾,凌莫臣緩了緩氣,壓低聲音道,「我不想跟你爭執……小諾想要見你,你們最好能夠好好談一次。」
凌莫風全身散發肅冷,薄唇抿緊。
凌莫臣移至離諾面前,溫聲道,「小諾,你和風好好談一談……我就在門外。」
離諾輕頷了一下首。
凌莫臣最後看了凌莫風一眼,這才邁開步伐,輕聲帶上房門。
她深吸了口氣,再次抬起眸光怔怔看向他,努力咽下喉間的苦澀,輕聲道,「莫風,你怎麼都不回家?」
凌莫風冷然的眸光終于透過半眯的黑眸睇向離諾,「今天這樣的狀況,按照你的個性,你不是應該準備要離開我了嗎?」。
他諷刺的語調猶如銳利的刀鋒刺向她的心髒,痛楚如凌遲般在她的胸口蔓延開來。
惟恐哭聲逸出,她用力地咬緊唇瓣,直至確定自己不會在他面前失聲痛哭後,她斂下眼眸,平靜道,「孩子的事……對不起……」
這一秒,他憤怒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睇著她,「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換回孩子的一條命嗎?」。
面對他的譴責,她的心如刀絞,眼淚瞬間便滑出眼眶。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刻,他的眼眶亦閃耀著隱隱的水光……
「為什麼?為什麼你始終不能夠信任我一次?」他的聲音壓制著心頭撕扯的痛楚,除了有往日的冷厲,還有連他都無法掌控的失落與無可奈何,「我要你做的,僅僅只是等我回來……」
「嗚……」失去孩子的悲痛同樣在她的心頭肆虐,她再也無法自持,眼淚撲簌簌滴落。
背過身,他仰首望著落地窗外遙遠的空寂,冷淡逸出,「也許,至始至終,我們都不應該在一起,你走吧……」
她猛地抬起模糊不清的淚眸,滯怔地望著他略顯蕭寂的背影。
他的確是累了……因為她從未對他有過的信任。
他以為時間、孩子都能夠改善一切,如今看來,他們的感情不止是傷害了彼此,更傷害到了他人……
眼淚破堤而出,她的身子因隱忍著抽泣而顫抖,她伸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哭聲。
透過面前的玻璃,他隱隱約約看見她顫抖的單薄身體,他的心愈加揪痛。
她靜默地轉身,覺得這一刻問什麼樣的問題都已經多余……
一直在門外听見凌莫風與離諾對話的凌莫臣此刻沖進了辦公室。
這一秒,凌莫臣的手已經緊緊地揪住了凌莫風的衣領,「你怎麼可以對小諾說出這樣的話?」
……
離諾猶如行尸走肉般邁離他的辦公室,眼淚早已經盈滿了她的眼眶。
「小諾……」
凌莫臣追了出來,著急地扶住離諾搖搖欲墜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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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諾的手機鈴聲是鐘汶的《賠償》,覺得感興趣的可以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