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霾了,山城就是這樣,天無三日晴,艷陽曬死個人兒。浪客中文網」一個干髀瘦弱,眼窩深陷的老頭背著手,孤鬼般喃喃自語游離于穿梭不息的人海車流。走到路邊一公交站台旁抬頭看了看站名︰栗子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而目光呆滯地站著,似乎在等著,思索著什麼,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像馘蠢蠢欲動的僵尸,只待某種自然力的點醒。
「大爺」老頭恍恍神,驚詫的打量著來者,繼而噘起嘴,干皺的臉笑得如同曬得發干的向日葵,老頭煥發矍爍朝年青人走去。
「你小子還沒死啊?看看這都幾點了!」老頭兒繃起臉,心憂的責備,揮著拳朝這個年青小伙子的胸膛狠狠砸去。青年這麼個打扮,身著粗布麻衣,腳穿鞋面破損不堪登山鞋,但若不是那股精干利落,兩眼炯炯,還算整潔難免會真有人給塞幾毛錢。
這已夠拉人眼。兩個人笑呵呵的站在一起,酷似浪兄浪弟,有個城管在的話恐怕早已以影響市容為名送到城市流浪人員管理站。
青年面露喜悅,以誘惑的語氣輕聲說「螞蟻黏上松糕了,機不可失呵!」老頭子聞此沉默地低下頭,瞬間肅悲的笑笑,再次失魂般沙啞的低吟︰「上頭說了,別折騰。」
「可是…」青年憤怒的像頭受不住挑•逗的野獸。
老頭雙手搭在青年人肩膀上,按按「別說了,你知道!」
青年壓著一膛憤怒貫吼︰「是!我知道,可這是生命的尊嚴!」
老頭哂笑︰「當你吃豬肉的時候,你想過生命的尊言?」青年無言以對,沉默,神情黯戚……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雛狗。人算得了什麼?我們都只是對自己而言的整個世界,人于世界就是一粒微塵,隨生隨死,悠曳飄搖。
青年,化名阿原,中國陸軍特種部隊退役士官,轉業後到部隊所駐地華為市《華為時報》從事記者工作,因報道「強拆致百人死傷」黑幕,同時榮獲國內外多個新聞大獎。
「牛拉的屎——外面光」他常以此自嘲,多年風餐露宿已身患疾痛,更不幸的是一次深入黑社會采訪中因身份暴露而遭剁右手。他沒有記者無冕之王的榮耀,一個月用兩千塊錢養活著自己的同時自掏腰包承擔著采訪經費。
即是,以他的話說「對于人類苦難不可扼制的同情心,讓我死性不改。」同學們、朋友們有車有房,生活美滿,而他卻居無定所,時刻逃走于黑社會的追殺,甚或某些地方政府的秘密拘捕,不惑之年的他依舊孑孜一身。可以肯定,他不敢。「一個連自己生命都無法保證的人,何談去保護妻兒?」而他卻沒有放棄,因為一種職責,出于對底層人民的同情。同事朋友們都勸他告別現在的工作,憑他的關系和能力足以用兩年時間賺到筆可觀的財富。
甲時甲刻,他動心了,也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她是如此的美麗,像天使,那麼清純,時約會散步,她拉起他的手,他臉紅脖子粗,依然當兵的臭樣兒。她嬌羞,紅暈了臉,他跨一步走到了她的前面,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輕輕的如捧珍玉,怕碎!就這樣,默然相視,沒等她開口,他用手指決然點她嘴唇,一股暖流流過他的心,酸楚而咸傷,他吻了她的前額,往事歷歷在目,他滿含淚水,望著她含情默默,早以通紅的眼角,泣不成聲,他點點頭,寂然相守,她笑了,刺穿寒冬的陽光,溫浴他孤獨已久的塞縮的魂靈……
阿原,喜歡簡簡單單生活,皮箱里除了一套保存嶄整為出席宴會的西服,也就只有幾件破衣爛衫。
多年的揭黑記者,一點都沒能給他帶來等身的金產,甚到他定婚時,他無法拿出一枚像樣的鑽戒,他內心的愁躇沒能逃過她做為女人應有的第六感,她淡淡的說︰「我不在乎這些所謂咕名釣譽的外在,你只要好好對我,我就很滿足。」
他听完此話,緊緊的抱著她,感受著對方的心跳,相擁而泣,他挨過了太多坎坷,「多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他哭了,這縱橫肆意流淌的淚,不知是對于現實的無耐,種種原因,更大的可能是找到了心的歸宿,從沒有人理解他。
也難怪,這麼多年來,他是無法過正常生活的,要麼深入虎穴,要麼東躲**。在他三十而立之年,父母因為不堪恐嚇,登報宣布與他斷絕關系,阿原痛哭流涕,跪倒在地,給父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鮮血奔突,看著冷冷的精神晃乎的父母,他自責,轉身,也是此時他失去了家-避風的港,未知的彼時他或許會有,或許不再……
無論如何,此刻的他是幸福的,他們選定了婚期。在他們牽手的一個星期之後,他迫不及待的把消息告知了遠方的父母,母親接起了電話,听筒里短暫的沉默,接而罵他不孝,緊後又問婚期及籌辦,他可以清楚的感听到二老搶著問話,他笑了,久違的,對他這種不苟言笑的人,這不是職業化的臉上肌肉的抽搐。
世上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父母,別問為什麼,你的身上流淌著他們的精卵血,成功時他們真心為你高興,失意時他們打內心為你擔憂,他們什麼都不圖,只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女,這已是儒家的仁愛至真之境,也是老子小國寡民的思想的真正實現,如果家可以容我稱之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