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裁縫二哥
吃過晚飯後，照例一家搬著凳子來到院里乘涼。
金銀花也不怕熱，將小女抱在腿上，一邊扇著大芭蕉葉扇，一邊給小女拍著背。晚上菜好，安研又最好晚飯，不覺多吃了點兒。
這會兒，飽嗝打個沒斷。
也奇怪，自打到這里來後，她的胃口是越來越好了。安研想。
在現代，顧忌著身材走樣，又因為工作忙沒時間，吃飯大多匆匆的，結果把自己的胃口整得越來越小。
金銀花不停幫小女拍著背，順著小肚子，嘴里還不忘說︰「唉喲我小女，吃飯這麼孬脹干啥，打嗝打得可憐兮兮的……瞧這小肚子，鼓成啥樣了！」
「小女想吃就等她敞著肚皮吃，你嘮叨這些事干嘛？」一旁的辛真習伸伸手，想把安研接過去，金銀花沒松手。
「你個大老粗曉得些啥，沒听講過嘛︰飯吃七分飽，保你活到老。特別是晚上，吃多了要是積了食，可咋搞？」
「小慈啊，你要記著，以後晚上莫要孬頭孬腦的脹，要是想吃，中午多吃點，啊？」
「嗯，曉得。就是早上吃得像皇帝，中午吃得像平民，晚上吃得像乞丐嘛！」
「嗨呀！我小女乖乖真聰明！瞧這小嘴剛才嘰咕出來了啥——」辛真習「啪」地一拍手，將小女從家里婆娘手上搶了過去。
小丫頭真能耐，小話說得多整齊哪！最起碼他辛真習除了罵人能罵這麼齊整以外，還真說不出幾句其他的話來。
「來，小女跟阿爹講講，你剛說的是啥？」
「阿爹，那話也就是要我們早上吃好，中午吃飽，晚上吃少的意思唄。」
「那小妹你咋不听話，晚上還吃那麼多 ？」二哥辛武接過話茬子問。
「哼！它讓我少吃我就少吃啊，長肚子可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吃飯的！想吃就吃，我才不憋著叻！」放開過往後，安研發現自己愈發享受做個孩子了。
「哈哈哈！我小女太棒了，不愧是俺辛真習生的，脾氣更像俺了！」
辛武笑了笑，朝安研勾了勾手。
安研疑惑地眯起眼，搖搖頭，表示她懶得過去。
辛武轉過身，從懷里三模四模，模出一個小狗布偶來。說是布偶，只是用小孩不穿的舊褲子剪出來的布料，再塞上一團棉花做出來的。通過針線纏繞縫補，擠出四條腿和個狗頭，看起來就有點小狗的樣子了。顯然，這個小布偶有個最大的敗筆——就是狗尾巴。
或許是布料少了，又或許狗頭佔的比例太大，狗尾巴就剩了粗粗短短的一截。掛在後面，忽略它本身的形狀，倒是有趣得很。
早就听娘說她這個二哥是個裁縫，除了幫家里人做些衣服，還喜歡縫補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這怕是他一時興起之作了。
安研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不倫不類的小狗布偶，對他的這個「物誘」無動于衷。
辛武訕訕地扯了扯嘴角。他清秀周正的臉上染上一絲訝異，但很快，隨著安研的舉動隱滅了。
安研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知道小屁孩都喜歡這些「傻兮兮」的東西。當下，立即做出一副很感興趣、很受誘惑的樣子從阿爹的腿上爬了下來。
辛武得意地揚揚眉。
「小妹，給，這是二哥特意給你做的，可愛不？」
「嗯！好可愛 ！」安研燦爛地咧開嘴。心里卻在想著，這麼點小東西，要是做鑰匙圈還過得去。只是這會兒，擱自己手上嘛，除非在自己感冒的時候給自己擦擦鼻涕，扔著玩玩，否則還真找不到適合它呆的地兒。
想到這兒，安研不由惡寒。這小東西再小，再怎麼傻兮兮的，好歹也是她這二哥給她的禮物不是，而且看著他期盼的臉，還是昧著良心夸他兩句吧。
「二哥手真巧，這小狗可愛極了，我很喜歡！」
辛武笑了，得意洋洋地挺挺胸。
「還是小妹眼珠子好使！不像娘，老說你二哥做些鬼不泠咚的東西，這下好了，總有一個人認可我辛武的手藝了！」辛武說著遞給金銀花一個「娘看，小妹都說好了，娘還有什麼好說的」眼神。
安研暗中吐了一下糟。
「小妹呀，要是你真覺著喜歡，以後二哥每天都做一個送你——」
「額，不用！」安研月兌口拒絕，那速度讓辛武剛亮起來的眉眼頓時又黯了下去。
「不是……是這樣的。二哥，你看，這小狗之所以可愛，是因為它稀有。如果遍地都是，你眼楮落在哪兒都能瞧著它，那還有什麼有趣的？一個好東西，看久了也是會厭滴！」這就是所謂的視覺疲勞了。有時連人都不可避免地讓人產生這種感覺，她不正是被丈夫看久了、看多了、看煩了才招致了那樣的下場嗎？
「是……是嗎？」。辛武將信將疑。
「嗯，就是這樣啦！」安研捉起小狗，放在鼻子上蹭了蹭，做出親昵喜愛的舉動。辛武見此，臉上又亮了。
安研想笑。她這個二哥，小臉就像變臉譜似的，一下陰、一下陽，真好玩！
「二哥，你這小狗做的雖好，但感覺少了點什麼？」
「哦？」
辛真習和金銀花也轉過頭去，想听听她們小女說些什麼。
「……少了……眼楮！」安研心中一動，說出自己心里的答案。
「眼楮？」
「嗯哼！小狗之所以可愛，除了他搖來晃去的小尾巴，嗅來嗅去的鼻子，就是它水汪汪靈動的眼楮了。」
「那小妹說，怎麼給小狗貼上眼楮呢？」
「扣子！」
「扣子？」
「對啊！找粒黑扣子，縫到小狗眼楮處去。要是這兒沒扣子，咋就隨便找個小黑東西瓖上去。要是布偶上粘了粘膠，縫都無需縫，就只用把扣子貼上去，很方便的。就像冬天里堆的雪人，除了滾幾個雪團，還需要給雪人貼大大的眼楮，做長長的鼻子，戴上破草帽——」
安研童語呢噥，響在寂靜的夜空，空遠脆亮！
辛武詫異地听著，越听下去就愈加失色。
「嗯……考慮到二哥做的小狗布偶只有這麼大點兒，扣子就免了，也無需管它有沒有了，我看找粒黑豆代替就合適……哎呀，二哥，你干嘛啦！？」
辛武一把拎起安研，抱著她高興歡呼著在院子里轉起圈來。安研緊緊掐著辛武的脖子，不讓自己掉下來。星夜，只听到安研的驚叫和辛武又喜又痛的嚷聲——
辛真習和金銀花仰著背大笑，就連一直坐在牆角觀月的大哥也側過頭，望著鬧騰的弟妹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