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阿娘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童養夫，這種不盡人道的詞匯，真不知阿娘是如何想出來。
我听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若木雞的凝眉望著笑如桃花的阿娘。
阿娘遂說道︰「阿眉，你如今化了形，也已有四百余歲，這個年紀再妖界也不算小。乘早為以後做打算，也不賴。在我看來，這世上沒有一人能夠配的上你，如果當真與仙家結親，總比那些個心地詭譎多端的妖物，要好上數倍。」
我對婚嫁一事，完全沒有興趣，阿娘坐在一旁語重心長的說著這些，我一分一毫也听不進去。
我嘆了口氣︰「這事兒往後再說，現在談論未免太早了，他不過只是剛剛化形的嬰孩……」
阿娘輕柔撫上月復部，笑顏道︰「這孩兒生的白淨，想必長大必是美男子，再過些日子，等你胞弟出生之後，有個年紀相近的玩伴在旁，也是件趣事兒。他有名字沒，不如隨了烏家姓氏……」
當阿娘說起胞弟時，我的心又是一涼，極力撇唇笑了笑，說道︰「阿娘，他是仙靈之體，就算姓烏，也會發現自身與其他妖物的不同之處。他的名字，早便起好了，叫做白鸞。」
「白鸞？」阿娘稍稍念叨一遍，隨即掩著朱唇，笑了出來，道︰「這名可真是毫無新意，必然是阿眉你起的。將他收養，並且為他起了名字，則是意為要將此子撫養成人，往後你可不得再像現在這般，肆意妄為下去，你眼前有爹娘，身後有子弟，必要三思後行。」
阿娘的一番話語，將沉重的擔子陡然壓了下來。
不過，她說的沒有錯，年幼的白鸞需要照顧，不過多久，阿娘月復中的孩兒，也即將誕生與世。
如此一來，我便不可再我行我素下去，身旁總是會有一些牽絆，隱隱的牽制著我。
之後，阿娘與我的一些話題，我只是心不在焉的听著，時不時的點點頭。
然而，神識早已游離到百里之外的荒山之上，此時的狐蓮，會不會正站在門口，等待著白鸞歸來。
本是氣氛壓抑的烏淵洞，因我化形回來，而漸漸的趨于明朗。
五日之後，白鸞在阿娘的精心照顧之下，氣色逐漸好轉，變得粉女敕可人。
我見白鸞不在像幾日前那般孱弱，便想著抱著軟綿綿的白鸞，回到荒山之上，給狐蓮看一看，讓他知曉，白鸞平安。
只不過，當我悄然想要出門時，眼前卻是被一道黑銀所擋住。
抬頭一看，竟然是氣噓不已的阿爹。
阿爹厲聲道︰「阿眉，從今往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再想著踏出烏淵洞！」
我听了，則是為之錯愕，問道︰「為何不可，阿娘曾經說過，待我化形之後，便允許我出洞游歷，現在，我當真化了形，阿爹，你為何又要出手阻攔。」
阿爹眉目一皺，雙目看著遠方，大嘆一口濁氣，低聲道︰「最近，妖界並不太平，外界紛擾至極，倘若貿然出行，必然是要出差錯！」
阿爹與我一樣，皆是認定死理，便不會再改變的人。
他說不讓我出門，定然是下定了決心。此時，也只能比比，我們兩人誰更堅持。
我哼哧一聲，不滿道︰「外界太平與否，與我何關，總是被困在如此狹小的洞中，沒有比這更為抑郁的事情了。今日，我是必須要走。」
阿爹問︰「外界有什麼值得你惦記之物，竟三番五次從中出逃？！」
阿爹的話，我自然無法回答。
如果讓他知曉，我與一介凡人混淆到一起。生為厭惡凡人的阿爹，沒準會沖到荒山之上，一刀之下抹去狐蓮的腦袋。
想到這，我便是微微一滯，搖頭道︰「四百多年來，因為沒有化形，我鮮少出門，如今化形，自然是對外界紛繁景色為之心醉，想要帶著白鸞一起，去看看景。」
「阿眉！」
阿爹並沒有听我的辯解，他只是十分不悅的低嗔了聲。
我見到阿爹這副神色，也算是知曉，他這是有些不耐了。
無奈之下，向外張望而去，能夠看到，數名身穿鎧甲，蓄勢待發的小妖，手持利器，站在門口把風。
由此，心中則是咯 一笑，心中暗道，這可真是無法踏出洞中了。
雖是焦急萬分，卻無法忤逆，暗嘆之下，只好轉身而過，也只能等著妖界之中，危機解除之後，再去荒山之巔，去尋狐蓮。
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妖界之中暗藏洪流，自打我回到烏淵洞後的三年，都沒有再離開洞口一步。
兩年前，又是寒冬臘月的夜晚，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胞弟，誕生了。
那一夜，出奇的寒涼，漫天晶瑩雪花，讓我想起來去年這時，棲居在院落之中的青袍小僧。
狐蓮的身影只是一轉既失，僅僅只是過去一年的時間，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腦海之中，便漸漸模糊起來。
此時的阿爹，為了征討擾亂妖禽界的妖物去了西山，並沒有陪在阿娘身旁。
當我見到妖醫進了阿娘的屋子，為其接生。
我則是站在門口來回踱步，焦急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听到阿娘疲憊不已的悶哼之後，便傳來一陣陣有力的啼哭聲，我才將憋在胸口的悶氣吐了出來，稍稍放下心。
我在第一時間，沖進了屋子，代替阿爹，握住阿娘不安的手指。
一旁個頭矮小的妖醫，是一名不知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她帶著怪異的帽子，臉上也是凹凸不平，看起來很是古怪。
妖醫嘿嘿笑著，抱住襁褓之中的嬰孩，說道︰「這孩子是本妖千年以來，見過的資質最好的妖，在娘胎之中，便已經化了形，這個小家伙可真是讓他阿娘受了不少苦……」
妖醫的話，使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娘胎之中，便已經化形？
這莫非就是傳聞之中的天才？
本以為，四天化形的白鸞，已是世間罕見，卻沒想到眼前這名啼哭不止的胞弟，居然更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