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就見到了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阿爹,以及跟在他身後,身著一襲暗紫長袍的一虛。
許久不見,倆人的神色看起來皆是略顯疲勞,約莫是長途跋涉而來,有些疲倦了罷。
如常,阿爹先是喜笑顏開的抱了抱兩名小輩,拿著一些不知從那兒買來的細碎玩物,交給他們,與我說了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隨即,就將目光轉視向一旁,面容柔和,略掛笑意的阿娘。
他們兩人只要一站在一起,身旁所有都會無視。
一虛看著你儂我儂的阿爹阿娘,悄然走到我的身旁,伏在耳邊輕聲道︰「出去走走?」
他的腳步悄聲無息,不知何時挪移到身後,又是忽的發出低沉而又略顯沙啞的聲音。
微微一驚之余,迅速回過神來,輕拍胸脯,這才送了口氣。
低嗔道︰「我當時誰,嚇了我一跳,去哪兒轉悠,這天漸漸寒了,不如在家待在,閑暇小憩也是好的。」
一虛見我不允,苦笑一聲,並未再說其他勸言。
一虛寄住在家中廂房,空閑時則會進入書房,與阿爹商討一些妖界的事情。
我對于妖界猶如經脈般復雜的脈絡關系一無所知,不管是九淵山各大派別中誰的聲望最高,還是近些年來,又一群窺視阿爹位置的勢力誕生,這一切,若不是听了一虛在我耳畔念叨過,我大概不會有心思去過問如此復雜之事。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
坐在搖椅之上,看著雜亂書籍的我,望著窗外逐漸晦暗的天空,就連心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
不知這般呆望了多久,唇瓣微微張開,喃喃自語道︰「要下雪了……罷。」
就是這般,每日過著重復,而又令人厭倦的日子,平淡無波,咽著清茶粗飯,不知為何,心中竟隱隱有些焦躁。
每當覺得缺少了點什麼的時候,只要撫上放在袖間的那塊烏木牌,將其緊緊攥在雙手之中,一股暖流就會隨之襲入心尖,暗嘆一口濁氣,將抑郁呼出之後,才會稍稍平和一些。
就這般過著,直到有一日,洞門前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听把守洞門的小妖說,那人口中叫囂著,要會上我一面,以及一虛公子。
小妖的話,讓我心生詫異。
自從出生起,我的活動範圍就只有烏淵洞附近。
所認識的妖,也只是一些僕婢,以及較為親近的親戚罷了。
家中親戚與爹娘的關系比較密切,而我,則是站在一旁,只見過幾人的面而已。
與一虛這般熟悉的友人,思來想去,怕是也無法尋到第二個。
距離上一次有人來尋我,粗略算了算,也已經過去數百年,忽的想到,如此漫長的歲月之中,我竟然連一個可以談心友人也沒有,這可真令人悲哀。
令小妖去通知一虛有人來找他,之後,我則是模索了件自己較為喜歡的衣袍,換上之後就馬不停蹄的來到已經堆滿積雪的洞門口,剛一站在那兒,刺骨寒風就像是刀刃一般,狂扭亂舞著。
我一個縮瑟,微眯縫著眼,神念一動之下,向門外望去。
遠遠的,就看到一名看起來嬌小可人,卻又面帶怒意的年輕女子,這女子的道行約莫只有三百年許,並沒有我的年歲長,一眼就看出,她本體乃是雲雀鳥兒。
那女子的相貌面生的緊,鵝蛋般的面龐,柳眉如黛,卻透著一抹英氣,唇色因寒風席卷,而變得烏紫,身著水藍緞面褙子,同色百褶長裙遮住玲瓏有致的身段。
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心中更是不解,這人確不認得,她又是怎麼知曉我的名諱?
狐疑之余,則是一個遁身,身形驀地一晃,一閃,呼吸間,就踏到此女身前三丈左右。
靠近一看,她的容貌更是動人心魄,肌如白玉,發若鴉。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春水一樣,看似柔和,卻透著寒意。
雲雀小妖鼻子凍得通紅,僅是呼吸,就會噴出一道白霧,她雙手插在袖兜中,一仰下頜,美眸一轉看了過來,神色中充滿了無畏的傲意,細細的打量著我的臉龐,以及穿著,來回掃視不知厭倦般的。
她細致的看著我,我變以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撫了撫鬢發,微整衣袍,發現一切依舊得體之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眉尖一勾,問道︰「你是何人,方才听他人通報,是你說著,要見上我一面?」
雲雀小妖听了我的問題,很是不屑的鼻腔一哼,凍得發紫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服的笑意,就連目光也一並斜視向一方,待嗤笑夠了,這才再次看了過來。
「我還以為,是何等如落shen般美貌的妖女,勾住了一虛哥的心魂,沒有想到,你這妖女生的普通,手段卻是不少!听聞你阿爹乃至妖界至強者,一虛哥就是忌憚如此名號,才不遠萬里來到這里,為你阿爹效命!」
雲雀小妖的這番話,好似早就想好了一樣,將胸中長時抑郁的怒氣與怨恨全數爆發。
听了她的話,我對于整個事件的起因也了些許認知。
我就是說,以一虛的性格以及容貌,怎麼可能在山南一帶,會沒有仰慕之人。
這般看來,恐怕眼前的雲雀小妖,正是對一虛有所情誼的女子。
見了小妖猖狂叫囂,我非但不惱,反而是唇角一撇,驀地牽起一絲笑意。
「你笑甚麼?!」
雲雀小妖顯然沒有想過,我的反應竟然會是如此,她腳步向後一退,水靈靈的眼眸中,露出一絲驚詫之色。
發出笑意的原因,約莫是覺得這小妖過分的單純,只懂得橫沖直撞,果然,還是因為年輕……
說到年歲,我也只不過大她百歲余,這等差別在凡人間,應當已經是祖父與玄孫那般。
而在妖界,一百余歲根本不是太大的數字。
這般想來,我並沒有那個資格,用著年長者的語氣,去說她年輕天真。
「你與一虛,是怎樣的關系。」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臉上笑容也漸漸收起,岔開話題,眼眸中閃現出一絲寒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