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香的味道撲面而來,還夾著淡淡的血腥氣。玲瓏正覺得兩眼冒金星,忽然,一只冰冷的手卡上她縴細的脖頸。那只手很大,指月復上有些許薄繭,她剛感覺仿佛磨砂膏擦過皮膚,那五根手指突然發力捏緊,讓她大痛,覺得窒息的同時,舌頭差點被擠出來。耳畔,恍若鬼魅的聲音冰冷地響起︰
「別出聲!否則要了你的命!」
玲瓏心中一凜,就在這時,遠處黃狗高聲吠叫,雜亂的奔跑聲混合著喝吼聲在外頭響起,西邊還有拍門聲回蕩在寂靜的山村上空,夜色下,凸顯緊張。似乎有不少火把,籠罩在鄉野間,映紅了半邊天。
吉祥村從未出現過如此大的騷動,看來似乎有大事發生,玲瓏頓時有些慌亂,忙努力平抑住緊張的心跳。
外面的騷動肯定是因這個黑衣人而起,她下意識望向壓住她的人。
似乎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蒙著面看不清容貌,但她潛意識里認為他肯定是個英俊的男子,因為他有著一雙燦若星辰,但卻冷若寒潭的眸子。
此時,外頭的騷動越來越大,粗暴急促的拍門對象正是隔壁的酒坊。酒坊每晚有人值夜,晚間的山野很寂靜,那門拍了兩下之後,玲瓏就听到大壯爹的應和聲。這邊……
「我不是壞人。你讓我躲一下,一會兒他們來了,別說出去,不然,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很難保障。」黑衣人說話時的氣息有些不順,仿佛在忍耐什麼,可恐嚇的語調卻冷酷得淋灕盡致。
威脅!赤luo果的威脅!
玲瓏的心口聚起了一團怒火,明明是他給自己惹來了無妄之災,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地恐嚇她!簡直不要臉!
可是這不滿只能埋在心里,她可承擔不起惹怒暴徒的後果。于是她無害地看著他,乖乖點頭。
那人分明看到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憤怒,可卻立馬消失了,仿佛他看到的只是幻覺。下一秒,她的眼神竟變得澄澈純潔,好似一只溫馴的小羊羔,這讓他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
「現在我放開你,你別叫。」他說著,放開捂住她嘴的手,握著她脖子的手也緩緩松開,但手指正好壓在她的喉嚨上,只要她的聲帶一動,他就會立馬捏碎她的喉嚨!
見她真的沒出聲,他才完全放開她,站起來。動作時,仿佛感覺到疼痛。雖然他咬牙硬挺,但那蒼白的額頭上劍眉微皺,還是被玲瓏捕捉到了。她知道,他受傷了。
她警惕地觀察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對方也由于她的動作,警覺地看向她。當她站在他面前時,他才看清這居然是個小姑娘,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別的小丫頭遇到這種事應該怕得抖如篩糠才對,可她的眼神卻鎮靜且老成,似乎有點不一般呢!
她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一點興味和一絲隱隱的殺意,頓時心下駭然,面上終于流露出幾分緊張。
那人見狀,面巾下唇角一勾,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她的鎮定是裝出來的!
玲瓏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了笑意,覺得他似乎在嘲笑他,心生惱意,指著後窗冷冷地道︰
「後院有地窖,隔壁是酒坊,只有看門人。」
一句話已說明一切,沖天的火光逶迤而來,飄到大門外,隔著磚牆也能很清晰地看見。粗暴的砸門聲伴隨著刺耳的叫嚷︰
「開門開門!官兵搜查!開門!」
居然是官兵!
玲瓏心中緊張得怦怦直跳,果然是無妄之災,那個男人該不會是江洋大盜吧?!
她心中一緊,下意識回頭,可那人已經不見了,她居然連他離開時的聲音都沒听見!
她心下的驚駭更濃,這時她听到外頭敲門聲越來越粗暴,陳關飛已經大聲答應著去開門。她的心咯 一聲,手忙腳亂地檢查了一遍屋子,確認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會連累到家里後,才解扣子弄亂頭發,裝作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樣子,開門去院里。
潘婷已經出來,一手摟著敏豪,召喚叫玲瓏過去,將她摟在懷里,怕她害怕。來福貼在潘婷身旁,也有些驚慌,虧她還自稱是神偷。
一幫穿皂服、配長刀的官兵氣勢洶洶地進來,惡聲惡氣地問︰
「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偷跑進來?」
「回官爺,小人不曾看見。」陳關飛雖自稱「小人」,語氣卻不卑不亢。
為首的官兵長哼了一聲,命令︰「搜!」
此話一出,一群人跟餓狼一樣撲進各個屋里,翻箱倒櫃、橫沖直撞,簡直就是鬼子掃蕩。一時間整個陳家被這些人折騰得雞飛狗跳。
臨了,興奮掃蕩的官兵們終于平息下來,有人來報告︰
「報告頭兒,沒人!」
頭兒不耐煩地皺皺眉,惡聲道︰撤!「
于是,稀里嘩啦,一群人如潮水般卷了進來,又如颶風般退了出去。通天的火把長龍朝南邊奔去,熙攘的腳步聲還夾雜著某些官兵對加班的不滿聲,接著是長官的訓斥聲。
漸行漸遠之後,小山村終于安靜下來。玲瓏猜測,接下來隔壁的林家村恐怕要雞犬不寧了。
吉祥村又恢復了平靜,此時潘婷忽然「哎呀「一聲,一拍大腿,扭頭就往屋里跑。陳關飛和玲瓏正不解,隔壁看門的大壯爹苦著臉跑進來,哀聲道︰
「東家!那群人臨走時掃走了十二壇酒,我攔也攔不住!」
自從酒坊擴建後,所有人都改口稱陳關飛「東家」,稱玲瓏「少東家」。玲瓏雖沒制止,但每次听到「東家」這詞,總會聯想到黃世仁。
「算了,民不與官斗,掃走就掃走吧。」陳關飛嘆了口氣。
「這群人,簡直就是強盜!」大壯爹很心疼那幾壇酒。
「可不是強盜麼!」潘婷出來,憤憤地附和,「王八羔子,偷了我的兩匹布料、三貫錢也就算了,居然連玲瓏買給我的玉簪也偷走了!」她氣憤地鼓著腮罵。
「算了娘,破財消災。」玲瓏笑道,幸好家里的積蓄全埋在菜窖里,不然今天這一場掃蕩得讓她破產。
難怪古人道,官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