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對了!」花解語的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今晚你讓我帶你來這里,是為了重溫舊夢?」
重溫舊夢?!他話尾刻意放慢語速說出的四個字,砸入她心口,像一把重錘,砸得她的心又驚又顫。舒蝤裻
她有些後悔自己不理智的舉動。心里的這點小盤算,似乎根本瞞不過這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倉惶地別過臉去,她知道此刻自己臉上一定是青白相間,又驚又詫。
他別有深意的眼波滑過她的側臉,那個仰望星空的姿勢,拉長了她脖頸的線條,月光下如白玉般瑩潤光潔,卻掩不住她的慌亂無措。像是很不習慣如此安靜的她,故意為難似的,又調笑著繼續追問︰「他住在那間別院之內?」
她的喉間淺淺地波動了一下,像是把話咽了下去。黑亮的眸依舊追隨著夜空的皓月,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假裝沒听到他說話這件事,進行到底了澹。
他唇角的笑紋又深了深,「是那晚進入你房里戴面具的那個人?」邊說邊伸手快速捏住了酒壺的壺口,輕易地從她懷中奪走了酒壺。
一個比一個犀利的問題、出其不意的動作,終于逼得她偏過了頭,和他對視。
他拿著酒壺的手,往身後一放,把酒壺安然地卡在屋頂瓦礫之間,得意地看著她一直緊抿的唇,緩緩啟開幻。
「花解語……」她神色復雜地看著了他,輕喚了一聲。
「嗯?」
他滿意地視線從她嫣紅的唇向上移去,對上了她的那雙滿是猶豫的眼眸,靜靜地等待著她聲調軟糯的討饒,嘴角高掛起的得意,卻僵在了她下面的話語里。
他居然听到她說︰「我能親你一下嗎?」
他沒有回答,半眯的眼上下打量著她,似乎在考量她話中玩笑的程度。
她鼓足的勇氣在他那樣的注視中一寸寸退卻,短短的幾秒幾乎要消弭殆盡。
不!來都來了,現在放棄,豈不是前功盡棄!
她深吸了口氣,堅定而明晰地重復問道︰「我能親你一下嗎?」
他依然沒有回答,依舊半眯著眼看著她,和方才幾乎一模一樣的姿勢,卻反倒讓她坦然了起來,也許方才的緊張糾結都已經隨著剛剛問出的問題一起消散了。
她定定地回視著他,沒有躲避,也沒有回閃。答案無非兩個,他如若拒絕,她不會感到意外,而他如果答應,她亦不會感到欣喜。
雖然是同樣的地點,相同甚至加倍的醉意,但她很清楚這不是昨晚在某人面前的‘借醉索吻’,更不是為了重溫什麼舊夢,而是為了證明心中某種不可捉模,她不甚明了的感覺。
但,再充分的心理準備,永遠跟不上現實中突然的變化。她的不意外、不欣喜,都沒有如她意料中那般到來,而是變成一抹詫異掠過她的臉龐。
「落年年,我是誰?」
他的臉色一正,收起了打量的眼神,眸光中的不確定化成了犀利的探尋,直直地刺入她雙眸中。
她怔了怔,雖然不知道為何他答非所問地、反問了那麼一個听上去似乎完全和‘求吻’這個事不搭調的問題,但看著他鄭重的神色,還是認真地回答道︰「花解語!」
「你認得就好!」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臉上的凝重頃刻間被唇角的淺笑替代,語氣也跟著恢復了柔軟,「親吧!」
她慢了一拍,才把方才輕飄飄從他口中吐出來的這兩個字和她剛剛的詢問聯系在一起,略顯遲疑地眸光從他那雙又現出媚態的眼眸中抽離,往下滑到了他的雙唇間,上上下下打了好幾個來回,直到眼楮泛酸,視線模糊,她依然沒有找到要下嘴的角度。郁郁地抬起眼,卻對上了他那雙黑亮深邃的眸。
皎皎月色仿佛碎入他眸中,瞳仁中異光點點,晃得她心更加心慌意亂。
她瞪著他,聲音輕顫道︰「你……你閉上眼!」
他含笑不語,徐徐合上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眸。
所有讓她緊張的因素都關在了他閉合的雙眼內,月光清朗,面前的人俊逸非常,她還在別扭什麼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把頭湊了過去,快速的速度卻在距離他的臉將近十公分的位置,無意識地慢了下來。
十公分……九公分……八公分……七公分……
如精準的機械一般,在心里倒數,一點一點地湊近,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他那雙柔潤的唇上。莫名的緊張涌了上來,壓得她全身僵硬,無法動作。
他的唇角越提越高,即使閉著眼,他也知道她此刻的緊張慌亂,耳邊掠過她吞吐間紊亂的呼吸聲,清晰綿密。迎面噴灑而來的是屬于她的溫熱氣息,帶著酒氣卻不讓他生厭。他知道她在做著親吻他前最後的調試。
不知道人是不是對不能把握的事物,都存在著些許好奇。至少他肯定此刻自己胸腔內跳動的那顆心髒,躍動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一些。而他此刻的心情也似乎比平日里好了一些,他似乎對她這個吻,不只好奇,還有些期待。雖然他知道,她此刻親他,並不是因為愛慕他,但那又有如何呢?!這樣的月色景致,和一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姑娘親吻,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在他閉眼含笑的思忖之間,她已經調試結束,並找到了徹底根絕她緊張的方法,偏移了目光向他身後看去,緊張果然緩解,凝神準備繼續動作,那個突然跳入眼簾的物體卻讓她呼吸一窒。
那是個瓷白的酒壺,在屋頂黑色的瓦礫間,是如此突兀顯眼。她的手就那麼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握在酒壺的壺口上。
柔和月色下,壺口釉色泛出的光澤,流轉在她指間。淺淺淡淡的,一如壺口的溫度,淡淡的冷,不刺手,卻能讓人感覺到,那麼真實,讓人不能忽視。
慢慢地,她的掌心貼了上去,貼在壺身上,清冷的感覺就在手心蔓延開去,略略減退了酒氣催出的熱度。讓她溫熱的腦袋,褪去了些許醉意。握著酒瓶的手不自覺地往後一縮,而身體在同時十分配合地做了一個往後仰的姿式,把自己和他拉回了安全距離以內。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心卻慌慌的,似乎前功盡棄,什麼都沒有證明,但似乎又什麼都證明了。思緒在這一刻又紛繁了起來,亂麻似的一團,纏在腦子里,堵得太陽穴突突跳動。
她把握著酒壺的手,往心口處靠了靠,抬起另一只手去揉發痛的太陽穴。揉了半天,疼痛略減,才抬起眼,忽地撞上了他不知何時睜開的雙眸。
她的心不由得顫了一顫,小心地打量著他,只見他的唇角依然噙著那抹淡笑,嫵媚妖嬈的一雙桃花眼里,卻分明多了些什麼,似乎有些惱怒,又似乎有些嗔怨。
「算了!我不親了!」
她把揉太陽穴的那只手移了下來,落在胸前的位置,有氣無力地搖了搖,理智地、徹底地放棄了心中那實行起來困難重重,且讓心理壓力山大的念頭。
他抬了抬眉,「不親了。」
她搖了搖頭,「不親了!」
他的眼眸一眯,「不親了?」
「嗯……」她點了點頭,「不親了……」
他輕笑一聲,笑容隨著話語慢慢收斂,頭卻緩緩地湊到了過來,「年年,我花解語雖是不入流的采花賊,但一向也言出必踐!」
「言出必踐?!」她看著他驟然冷凝的神色,頭微微往後退,「你……你什麼意思?」
他的騰地攀到了她的後頸處,阻止了她的頭繼續往後的撤退,「方才是你問我,能否親我一下。我既答應了,那就是我們雙方約定好的事,即是約定好的事,那就定然要做完!」
「啊?!」她的眼楮圓了一圓,此刻的心情復雜了起來。好比路過一個烤鴨店,看到剛出爐油滋滋、香噴噴的烤鴨,就舌忝著臉和店家商量要免費咬上一口,而店家居然同意了這個白讓她佔便宜的無理要求,還樂呵呵地把烤鴨遞了過來,而正當她要下口之時,卻又突然發現自己不想吃了,于是把烤鴨還給了店主,本以為店主會心生喜意,但沒想到店主還不樂意了,非得讓她佔這個便宜不可!是這店主的腦袋是被門擠了?還是這個世界玄幻了?!
「呃……花花……剛剛我就是隨便問一下,其實我……唔……」
她剩下的話音沒入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