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界通幽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恍若知己

作者 ︰ 戟傲柏

秋天了,伊克多感覺到了落葉的蕭索,就像他現在的感覺一樣。

破破爛爛的衣服,糟糕的儀表,落寞的眼神。拋掉手中的酒壺,伊克多搖搖晃晃繼續走,不管路人的各種眼光。

終于知道什麼樣的離別最讓人難以承受了,這種滋味……伊克多揚起臉,看著太陽,咳嗽幾聲,嘆了口氣。

他的傷還沒好,雖然已經過了三天,但是那位準聖境留給他的創傷卻一點不見起色。伊克多也不去管它,一路有酒陪伴,終歸讓他稍稍遺忘了那刻骨銘心的痛。在逃避嗎?誰在乎別人怎麼說!伊克多自嘲地笑,嚇哭了一個路過的孩子……

模模胡茬,伊克多心想︰「已經是老頭子了。」確實,黑色的披風、黑色的劍,伊克多以前絕對不會這麼打扮的,但是現在……在祭奠她嗎?伊克多難以說得清楚,但他知道自己是再也不會原諒自己,畢竟,雅尼,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再次咳嗽,伊克多走進一家酒,已經是多米爾的邊境了,伊克多需要一些消息,關于天罰的消息。

酒的嘈雜是伊克多所熟悉的,徑自走到一張空桌子前,坐定,從懷里模出一枚銀幣,丟給轉過來的侍者︰「一杯麥酒,兩斤熟牛肉,再來點小菜。」

「好 !」侍者應著,走向了台。很快,一大杯麥酒、一碟西紅柿、二斤牛肉送了上來。放定,侍者對伊克多說︰「還要些什麼?」

「其余的錢,全部裝成酒,我走的時候帶走。」伊克多抓起一小塊牛肉丟進嘴里,拉過酒杯就喝,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樣子。

「知道了。」侍者下去了,將那枚銀幣在衣服上擦了擦,笑著下去了。他最喜歡伊克多這樣的客人,出手大方不說,還好伺候,只要不惹毛他就好。想到這里,侍者看看伊克多立在身邊的黑色巨劍,嘖嘖有聲的下去了——他見過的客人多了,也見過不少佣兵,能拿這麼大的劍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說來,伊克多的手邊的劍比之前大了不少,也許是吸收了很多精氣的原因,現在這把劍較之前大了一圈,長足有一米七,寬近一尺,分量卻是沒有增加,黑色的劍身上隱隱的透出紅光,顯得妖異。伊克多現在能夠明顯感覺到這把劍上那方正的意識變得詭異、嗜血,也想給它起個名字,最後想想,給了它「燼血」二字。

「你,就是你,我打听個事兒。」伊克多覺得吃得差不多了,拉住剛才的侍者,塞給他兩枚銀幣,問道︰「知道天罰的人是什麼時候走過這里的嗎?」

「哦,哦。知道,知道!那是十多天之前的事了。」侍者看見那兩枚銀幣,眼都綠了,急忙回答。

「他們走了哪個公國?」多米爾和中部平原相接的地方有三個公國,天罰的隊伍走了哪一條,威克他們很可能去了哪個公國。

「好象是,不是好像!我記得,等一下,讓我想想……嗯,是薩拉公國。沒錯,就是那里。」侍者仔細的回答,既然人家給了這麼多小費,這個侍者自然不會提供不真實的資料。

「最後一個問題,發生在盧爾城那里的刺殺貴族的案子,那三名通緝犯抓住了沒有?」伊克多又問。

「沒有!嘿,抓什麼抓?我听說啊,那個幾個人更本就是那個貴族的弟弟找來的,還有人說就是那個叫……卡倫休斯,呃,還是科美修斯的家伙自己的手下。怎麼抓?早跑的沒影了,說不定都沒那麼三個人呢。不過啊,那個貴族就是該死!哼,要是我啊,我就……」這個侍者一臉的不屑,他對佣兵的映像不錯,又听說了那位貴族的所為,倒是希望那三個刺客沒被抓住的好。

「嘿,吉姆,別吹了,就你還能拿人家怎麼樣?我說啊,殺了他的人肯定是高級武士,你想啊,那可是貴族莊園,哪一個不是守衛森嚴?就你這功夫,還沒進門就給狗吃了!哈哈……」一個頂著酒糟鼻的漢子嘲笑,不過看來他並沒有惡意。

「哎!大衛,你听我說完啊,我是說,要是我啊,就把他們莊園的看門狗給殺了,烤了吃!」那叫吉姆的侍者笑著說,一點不生氣。

「哈哈!這個我也敢。喂喂,我不是吹,听我的親戚說啊,那三個人當時被圍在屋里的時候,只管吃肉喝酒,那些個武士啊,好幾百號人愣是站在外面不敢進去!喝,那三個人還不滿意,一個人出去,就一個人,一把就拽了那個什麼卡倫休斯的過來,嚇得那些武士都乖乖推出了院子……我真沒吹!我親戚就是那家的鄰居……」那個大衛開始講故事,一眾酒客都圍過去,認真的听。

伊克多喝完最後一口酒,抓過那個侍者放在桌上的酒壺,拎著劍走出了酒,在關門的那一瞬間,听到那個大衛的聲音說道︰「我啊,就覺得他們是英雄!大英雄!就像疾風十四盜一樣,大英雄啊!誰敢為了小老百姓和貴族作對啊?更別說二話不說就給 嚓了!我……」

伊克多推上門,長長出了口氣,拔開木塞,灌了一口麥酒,感覺著微微有些暈,咳嗽著走上石板鋪就的小道,離開。

「什麼大英雄?我倒希望誰也別死,也沒有仇恨,冤冤相報……沒完沒了。」伊克多神色落寞,默默走著,靜靜喝酒,一路出了這座不知名的小鎮,走近已經點綴著落葉的官道。

「已經是秋天了……我來到這里,三年了。」伊克多看著四周的樹木,感嘆著,三年前的這個時節,他初來乍到,而三年後……似乎自己又是一無所有,就像冥冥中的輪回……

「呸!我去你媽了,的輪回!」伊克多罵道,現在他最憎惡的,第一是天,第二是神,第三,是自己。

狠狠丟掉手中的酒壺,伊克多仰面倒在了路邊,嚇了周圍的行人一跳,但沒有人敢上前,他們覺得這個人太凶厲,眼神太怕人。

「讓一讓!讓一讓!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一個聲音傳來,一輛馬車駛近,馬車邊上,有五位騎士,當先一人座下是一只猙獰的地龍,此時說話的,正是地龍騎士。

「這個人,好好的突然倒下了,是不是死了?騎士大人,要報官嗎?」一個好心的路人說到。

「什麼?我看看。」地龍騎士看來也是個熱心腸,翻下龍背快步走上前,第一時間就探像伊克多的鼻息,感覺到這個人氣息十分紊亂,但還有呼吸。拍拍他的臉,沒有反應。

「怎麼回事?凱?你在做什麼?」馬車窗里探出一個有著栗色長發的女孩,她看著自己的護衛騎士,有些奇怪地問。

「啊,小……小姐,這個人暈倒了,可能是受了傷,我想,是不是送他去看大夫。」叫凱的地龍騎士對那少女回答。

「是這樣啊……等等,讓我看看他的正面。」女孩突然覺得這個落魄的男人似乎很眼熟,對地龍騎士吩咐說。

作為好下屬,地龍騎士沒有多問,將伊克多的臉轉向少女。

「是……他?」雖然他的臉上骯髒不堪,頭發蓬亂、胡茬密密,但很女孩還是認出了伊克多,這不就是在那個小村子里遇見的男人麼?

「你們看見周圍有一個粉色頭發的女孩了嗎?大概十五六歲,個子不高。」女孩形容著雅尼的樣子,她想可能那個少女就在附近。

「沒有什麼女孩子,這個人兩天前我就見過了,一直是一個人。」一個行商說道,他不會記錯,這個男人給人的映像太深了,尤其是他那雙眼楮。

「哦……凱,先帶他到我車上來。」女孩點頭,對地龍騎士凱說道。

「小,小姐,這不太好?」地龍騎士有些猶豫。

「沒什麼,他算是我的朋友。」女孩笑了笑,縮回了腦袋。

地龍騎士呆了呆,多久了,她沒有這麼笑過了……凱搖搖頭,抱起這個一身酒味的邋遢男人,走向了那輛馬車……

伊克多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嗯,好像是馬車車廂里。坐起身,搖搖頭,伊克多覺得精神好了很多,不知道這是哪里?伊克多被劣質麥酒麻痹了的鼻子聞到了一股幽香,該是個女人的味道。

外面似乎有人聲,伊克多推開車廂走了出去,入眼,是夕陽的色澤,紅色與金色交織的艷麗色彩。

心念一動,躺在車廂里的巨劍燼血飛了出來,懸懸貼在伊克多的背上。

邁步,伊克多走向那夕陽下的一段身影,有些瘦削,正對著一面畫板涂抹著油彩,專注而高貴,還有點……孤獨與落寞。伊克多靜靜走過去,看著那幅畫,是一片夕陽,這次,雲朵少了些,夕陽的光彩很刺眼,也許,這只是伊克多的感覺而已。

「你說,人是為自己而活,還是為別人而活。」听到伊克多的腳步聲,女孩問,似乎知道來人就是伊克多。

伊克多沒有吃驚,從這位少女的站姿上,他早就知道這是個會武的女孩。

听到她的問題,伊克多猶豫著,不知道怎麼回答。

女孩沒有回頭,又問︰「和你在一起那個女孩呢?我沒找到她,以為會和你在一起的。」

「死了。」伊克多的聲音充滿疲憊,心中隱隱作痛。

女孩沒有說對不起,她轉過身來,看著伊克多的眼楮︰「你愛她嗎?」

伊克多沒有立即回答,那個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沒有急著說出口,不,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出口來︰「沒有意義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她,是怎麼死的?」女孩又問。

「我,殺的,」伊克多沒有隱瞞,說了出來,他感覺好多了,「但那不是我想看到了,我只是想保護她,卻沒想到反而害了她……我以為會死的人是我,卻是她……我覺得,我一生遇到的所有事,沒有比這更讓我難以接受的了。」

「那你會贖罪嗎?」女孩再問。

「沒想過,我現在還不能死,雖然,我不奢求她的原諒。」伊克多說完轉身離開,身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也鍍上了一層金邊。

「不吃了晚飯再走嗎?」

「謝謝,不用了。」

伊克多沒有再回頭,向著西北方走,他知道是該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保重。」

「你也保重。」

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就是這麼古怪,伊克多和她素昧平生,連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伊克多覺得這個女孩更像一個朋友,是的,朋友。伊克多來到這里三年,真正能夠交心的朋友並不多,好像只有卡里一人而已,但這個女孩卻讓他有著知己一樣的感覺。

女孩看著那個蕭索的身影,就像現在的秋風一樣。那身上的落寞和孤獨,卻和自己好像,也許,這就是讓兩人覺得親近的原因?女孩淡淡的笑了,畫筆蘸上黑色的顏料,在自己畫中的夕陽下,那落葉的秋風道,抹下一個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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