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信徒,你的考驗到來了。不要讓我和富爾德斯失望。」
該亞的低沉聲音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讓沉睡的塔莉亞瞬間清醒過來。這幾天該亞的聲音都會在她腦中響起,似乎預示著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似的。塔莉亞掙扎著坐起來,深深吸了口氣。這時候她才發現,簡陋的帳篷中只剩她一人。那些隨軍而來的女人們都已經早早就起來。塔莉亞知道,她們應該是為戰士們準備早飯去了。剛走出帳篷,營地之中那股凝重氣氛,就讓塔莉亞明白戰斗隨時就要開始了。營地中的士兵之間沒有太多話語,大多只是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磨快的短劍已經不需要入鞘了,長矛與弓箭緊握在手中。營火被澆熄,與戰斗無關的一切都在棄置在一旁。她看到幾個僕從正為年老的麥加拉國王穿上鎧甲。伊科多斯正在大聲激烈自己同胞,伊莫頓正和他的手下蹲在一邊似乎在安排著什麼。接著她看到她童年的玩伴向著自己走來。
「你醒了?我還想著要不要去帳篷找你。」格爾里斯向著塔莉亞打了個招呼,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女孩眼了他一眼,迅速把自己目光移向遠處。他似乎還沒有弄懂,塔莉亞為什麼對自己如此冷淡——不過算了,好歹他們都是一起玩大的朋友,沒什麼大不了。格爾里斯邊這樣安慰著自己,邊把手中皮甲和短劍遞給塔莉亞。
「我不會使用這些東西。」塔莉亞冷淡拒絕道。
格爾里斯一臉不自然看著塔莉亞,最後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他剛想轉過身去,但又不放心的停了下來。他耐著性子的跟塔莉亞說道,「塔莉亞,我覺得我們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麼誤會呢?」
塔莉亞抬起頭看著他,這個曾經非常熟悉的朋友。那雙曾經充滿了善意與樂觀的褐色眼眸,如今變得剛毅卻暗藏哀傷。曾經充滿稚氣的臉,現在卻暗暗泛著一種長期勞累才有的蒼白。那一刻在塔莉亞心中之中一個痛苦的念頭,那個她所熟悉眷念的格爾里斯已經死了。
「或許你在怪我,怎麼一直沒有回來找你?」格爾里斯小心地說著,邊留意著塔莉亞的神情。
「不是的,」塔莉亞有點哭笑不得搖搖頭。話說那件事她也早忘記了。「只是,只是我這麼辛苦來到這里,卻找不到要找的人——」她嘆了口氣,沒有把這並不完全正確的話說完。
兩個人都閉上了嘴巴,仿佛誰都不願意提起那個熟悉的名字。幸好這尷尬的沉沒,很快就因為那個還打著哈欠的克雷伯斯到來而終止了。
「能教我一下怎麼用劍嗎?」塔莉亞邊說邊把士兵長手中短劍那過來。
阿卡得人一副莫明其妙的打量著塔莉亞,當然還有那個沉沒的格爾里斯。
「其實要使好這東西並不難的;就是注意揮,砍,和刺。」雖然他口里這麼說著,但眼楮卻不停的在塔莉亞和格爾里斯之間轉動。最後格爾里斯聳了聳肩,也知趣地走開了。集結的號角聲,在營地上空回蕩。
麥加拉國王赫麥托拉一聲領下,大家迅速的集結,在晨光之中疾行。越過渡頭,山林漸漸被開闊的平原代替。坐落在山崗上的雅典衛城已經在戰士面前露出堅韌的身軀。在戰場徘徊的死神,也帶著濃濃的硝煙向著他們逼近。厚重烏雲把太陽遮蓋住。烏雲像似魔爪一般在暗淡的天空中翻滾著。只有小數的光線能由,突破烏雲包圍。但是這點點的光芒並不能讓人覺得欣慰。此刻大地上的一切仿佛突然失去了活力,焦黑的土地上彌漫著一層不安。突然一陣沉悶的號角在西邊響起,打破了空氣那份讓人不安的沉重。狂野的戰鼓聲瞬間覆蓋沉重的號角聲。緊隨其後的是,許多黑色戰旗在風中亂舞。一團由殺戮與惡意構成黑色潮水,邁著讓大地也震動的腳步聲沖向平原。黑色潮水在人類軍隊大約五百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在復闢者的大軍的身後,就是已經被包圍得滴水不漏的雅典。
頭頂上的烏雲依然在翻滾不息,前方白色刀刃在黑色潮水中閃耀嗜血的寒光。面對這股黑色潮水,人類士兵心中都充滿了恐懼與不安。擠在人群中克雷伯斯此刻既是興奮卻又是充滿的恐懼。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如此之巨大的戰斗。他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嘴唇,下意識的尋找著朋友的影子。塔莉亞被安排到和那些巫師祭司站在最後面。而伊莫頓和他那十來個手下被安排在側翼。他只能那依稀看到亞述人的面。伊莫頓似乎正在跟其他人說著什麼。克雷伯斯真是羨慕這個家伙,在這個時候還能笑的出來。阿卡得人再次把視線集中到那黑色潮水,震天的戰鼓聲讓他覺得雙腳突然沉重起來。他的雙手不停放松,握緊,放松又握緊,汗水在他的額頭上滲出。
這時候前方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麥加拉的老國王一身戎裝,這位英勇的老者高舉著金光閃耀的寶劍,駕馭著由兩匹黑色駿馬馱載的戰車,出現在戰士們的前方
「或許你們此刻有著和我一樣恐懼,或許有一天正義的光芒將會消失在這片諸神所庇護的土地」老國王高聲呼喊道︰
「但這一切都不會在今天!
今天我們將會為了我們所依賴的土地而奮戰!
今天我們將會為了我們所愛的親人與朋友而流血
今天我將以你們所珍愛的一切起誓!
我們的刀刃將會痛飲敵人的鮮血!
我們汗水與鮮血,將會為成為後人動容的詩歌!
現在,兄弟們——準備與敵人戰斗到最後一刻!」
高舉的劍刃在雅典平原之中,閃亮著如同太陽般的耀目光輝,也驅走了戰士心中最後一絲顧慮。狂野的戰吼聲伴隨著武器與盾牌的撞擊,如同春天的驚雷般在空氣中不停回蕩著。
在復闢者陣地之上。克呂提俄斯領主此刻也站在高高的觀戰台上,不屑的打量著眼皮底下的人類士兵。眼下這區區數千人,就算是踏平雅典前的開胃小菜吧。領主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仿佛自己站在雅典破碎的城牆上,在其他幾位領主面前,炫耀地舉起解放主人的寶物。
「放出人馬騎兵,把這些螻蟻踩死。」
領主帶著得意笑容,向站在一旁的牛頭人衛士說道。後者沉默的點點頭,舉起一面黑色大旗用力在空中揮舞幾下。看見那揮舞的黑色戰旗站,瓦爾布加立刻跳上自己戰車。他一揮手,黑色潮水中霎時泛起一陣由長矛和盾牌構成的浪花。
腳下一陣突如其來的顫動,讓遠處的人類士兵不禁低頭看著打量著震動的大地。碎石在他們腳下隨著,遠處的隆隆腳步聲而顫抖著。那些死里逃生的士兵都知道,這就是人馬騎兵出現的征兆。果然一大群身裝黑色鎧甲的人馬一字排開,緩慢的走向戰場中央。透過厚重雲層的陽光落在黑色的鎧甲上,反射出一陣幽暗的寒光。寒光化作一根繩索,一根栓在每個人脖子上的繩索。隨著人馬騎兵的步步逼近,戰士們脖子上的繩索也在漸漸收縮。不少人開始緊張的吞咽著,有人甚至已經在吃力地喘息著。許多士兵的眼神開始四處游走,刻意地躲避著那些駭人的矛頭。最後人馬群停在離士兵們不足兩百尺等候著命令。一直沉默的格爾里斯也覺得自己雙手正在顫抖著,頭盔下金發也已經濕透了。
冷靜,冷靜,不要害怕。你的計劃不會有錯的。格爾里斯不停在心中安慰著自己。他與身邊的麥加拉國王交換下眼神,然後走前一步舉起一面旗幟。後面的工人立刻抬起那些足有六七尺長削尖的樹干,急忙跑到前方把這些樹干分發給士兵們。
「他們想用這些可憐的牙簽來對抗我的騎兵?」克呂提俄斯領主恥笑道。他站在高台上向著前方命令道,「把他們都踐踏成泥土,讓他們知道跟復闢者作對的下場!」
「沖鋒!」瓦爾布加一揮手中戰旗,尖銳的聲音打破戰場那短暫的平靜。
數百個人馬帶著死神般呼嘯聲沖向人類得軍隊。馬蹄掀起的塵土讓士兵們只能看到一堵翻滾的黑色巨浪。人馬騎兵以雷霆萬鈞之勢沖向他們。恐怖的壓迫讓人無法喘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讓人渾身顫抖。
「穩住!大家穩住!」士兵長高舉著右臂,眼中只有那步步逼近的黑色巨浪。
八十尺
六十尺
四十尺
馬蹄聲越來越大,先是有如暴風由遠處襲來,接著變成颶風在耳邊怒吼。站在人群中的克雷伯斯,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一樣。他呆呆站在那里,瞪大眼看著人馬騎兵那冰冷而殘酷的矛頭,向著自己逼近……
「拿起長矛!」
他突然听到一個命令聲。沒有人來得及考慮其他的,所有士兵幾乎都下意識額抱起那些被削尖的樹干。許多士兵都是,邊死命雙手緊抱樹干,邊閉著眼楮狂亂地大叫著。霎那之間一堵擠滿長刺的血肉城牆,出現在那些人馬騎兵面前。後面的瓦爾布加一看見這堵「城牆」立刻明白那些人類想做什麼。他拼命搖晃手中旗幟,聲嘶力竭的呼喊。可是前方的人馬已經無法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