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曲 第三章 一杯濁酒伴致愁(一)

作者 ︰ 皓月未央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97小說網」

杭州在此時已有二三十萬戶,人口更是百萬之數,手工業和商業非常發達,被宋仁宗《賜梅出守杭州》一詩中譽為東南第一州,可見此時杭州的勝景。(改為臨安府那是南宋之後的事)

陳越帶著小婢走在這座古時都會的街市之中,左顧右盼仿佛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嘖嘖贊嘆不已。

雖然在前世見慣了森然凜冽的鋼鐵混凝土組成的森林,但是這千百年前的熱鬧繁華還是讓他感慨萬千。

一旁的小婢女見自家少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第一次進杭州城時雖然也的驚慕不已,但是這些日子在陳家做了些采買的雜務,大致熟悉了之後便不再大驚小怪,少爺在城中生活了這許多日子,又算是富家子弟,怎麼還是如此模樣?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敢再問出口,要是當眾再被「罰」一次,這以後真真是不敢見人了。

陳越沒在意身後婢女的小心思,不過逛了一會兒之後也自覺有些失態,「翩翩好少年,濁世佳公子」是陳越近期的目標,穿越以後古時的各種風土人情還會有很多讓自己驚奇的地方,這幅鄉巴佬的樣子可不能再露出來,更何況要扭轉從前那個「陳越」的形象更是任重而道遠……

清了清嗓子算是緩解一下自己的尷尬,便擺起前世世家子弟的氣度,帶著縴兒走進了一座酒店,一來逛了這麼久也確實有些乏了,二來坐下仔細溫習一遍原先「陳越」的記憶也好,省得到正式場合出丑露乖。

這家酒店雖然比不上東京城中七十二家正店那般老字號,卻也是杭州數的著的老字號,上下共有三層,。

古時酒店飯館之中掌櫃自然為一店之長,這迎來送往的便為店中二哥,店小二之稱便是由此而來。

小二通常都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陳越一進店門,一身錦緞的衣著便判斷出了大概,再見縴兒輟在陳越身後一步,明顯就是個婢女的身份,也不待招呼,立刻堆起笑臉迎了上來。

「這位官人好,不知小官人是一人來尋些吃食品鑒一番,還是置一桌席面等著別的公子把酒言歡?」杭州城里的富家公子不管有才沒才,總喜歡掉掉書袋子顯擺一番,小二這句話有些不倫不類的味道,不過這樣做正投了公子哥兒們的喜好,一眼看出這文縐縐的粗鄙來,才能體現出他們的優越感不是嗎?要是學個像模像樣,公子們見個小二都能和自己一般,誰還願意來找不自在,又不是喜談才子佳人的青樓楚館。另外縴兒作為婢女,是上不得席面的,自然沒有算進人數里去。

陳越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直接招呼小二道︰「沒有別人,給我在二樓臨江的地方找個位置就好。」

小二听的一愣,然後馬上反應過來,再次堆起笑容道︰「小官人可是要那二樓臨窗的位置?那位置自是極好的,正合著官人這般的才子吟詩作賦,若是吟得一首好詩出來,店里舊例可以贈一貫錢,不過上好的位置價錢可是也要貴上些許,想必小官人自也不會在意。」這句話說的有些水平,一邊捧著陳越,一邊還在結尾提醒了價錢「貴上些許」這個關鍵詞,免得到頭來客人覺得店家欺客,鬧將起來壞了店家的名聲。

陳越一听就明白了小二的重點,不耐煩道︰「我像是那等吃霸王餐的人嗎,快帶路!」

小二又是一愣,不過雖然有些不明白「霸王餐」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大概的意思還是能理解的出來,一邊忙不迭的賠禮,一邊趕緊引著兩人往樓上走去。

本來一般的酒店二樓大多分作包廂來用,不過這家店規模比較大,還有個三樓作為貴賓的去處,就把二樓闢了大半出來,也好做些人多的聚會之用。

陳越找好位置坐好,點了幾樣店家推薦的菜肴,又叫了一壺小酒,待到一切吩咐完畢,抬頭看到縴兒還站在旁邊,就招手讓縴兒坐下。

縴兒剛進陳家時日不久,但是家中的老婆子早就把婢女的規矩給她教過一遍,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上桌那是萬萬不敢的,萬般推拒就是不肯入座。

陳越有些哭笑不得,本來要是正常出行旁邊跟著的該是男的幫閑雜役之流,今天出來的倉促,現在倒是連個一同吃飯聊天的人都沒了。

見縴兒執意不肯,他也不再強求,吩咐了店家再準備一份簡單的吃食來,便開始品嘗起宋時的美味。誰知道剛剛喝了口酒,就差點讓他整口吐到江里。仔細一看,這哪是酒啊,酒水渾濁有殘渣不說,酒味更是跟後世的「菠蘿啤」差不多,稱為喊酒精的飲料還差不多。

左右看看,其他人喝的也是同樣的酒水,還喝的津津有味,並不是店家欺負他,只得搖了搖頭把酒倒了,吃著已經上來的冷盤,郁悶地等著等店家上菜。

縴兒看到陳越的小動作,忍不住問道︰「少爺可是覺得這酒壞了?叫店家來換了就是。何必倒了這般浪費。」也不等陳越吩咐,說完轉頭便叫來在二樓站堂的小二。

陳越剛想抬手制止,沒想到那小二極有眼色,縴兒轉過頭去話還沒說完,那邊小二就顛顛地跑了過來。

「這位小官人,可是本店有什照顧不周?侯三在這里賠禮了,還請官人寬恕則個,有什麼不滿意的盡管吩咐。」這小二長的尖嘴猴腮,倒與名字配的很,這句賠禮可不是真的認了接下來的指摘,只是做個態度給客人看看,通常客人喚來小二多半是加菜加酒之類的吩咐,不過就算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有了前面的態度等下計較起來也不會太過苛刻。

縴兒轉過頭來,指著桌上的白瓷酒壺道︰「我家少爺吃了這酒一口就倒了,定是你家的酒有問題,還不拿去換了。」

需知宋時上至皇帝士大夫,下至平民百姓的生活都離不開這個酒字,後來的名相王安石按宋神宗之命都曾經和詩道︰「無酒不成禮儀,無色路斷人稀。無財民不發憤,五氣國無生機。」宋神宗也和道︰「酒助禮樂社稷康,色育生靈重綱常,財是糧豐國家盛,氣凝太極定陰陽。」兩者都將酒與國計民生結合起來,由此可見酒之地位。

小二一听這還了得,你說這菜咸了淡了都沒問題,各人有個人的口味,大不了再端回去給廚子回鍋再做就是,可這劈頭就說酒是「壞的」,這不是砸人招牌嗎?立馬叫起了撞天屈,「哎呦,小娘子這話說的,自家的酒自家知,這城中誰不曉得咱福泰樓的‘黃嬌酒’最是地道,雖說不敢比眉壽、和旨那樣的仙釀,在這杭州城中卻也是數得著的名酒,怎會自己砸了這幾十年的招牌?」說完便轉頭探尋地看著陳越,也不去理這有些潑辣的婢女。

陳越「嘶」了一聲,有些牙疼,看來這小丫頭真是剛入門還沒徹底弄明白該怎麼處事,剛剛還覺得家中教有方,現在可是露了原型了。若說念著自己大病初愈勸著少喝兩杯也就罷了,這時候卻護住心切起來,哪有主人家沒發話婢女先處理的道理,看來回去少不得要再「罰」一次。

瞪了縴兒一眼,陳越轉過頭思考了一下措辭,畢竟小丫頭也是為了他好,多少算不得大事,總不至于為此當眾落了她的面子。

其實這也是陳越的後世思維了,此時雖然所謂的君子、仁人如百花齊放,從宋朝的各個角落像雨後春筍一般涌現出來,但是婢女妾侍的地位依然和貨品一盤,任何的君子仁人都不可能會在乎一個婢女的感受,甚至連清名盛傳數百年的包拯包孝肅都有晚年休掉懷孕小妾的傳說,更別說只是為了小婢的一點面子出頭。

晃了晃酒壺,淺黃色的酒液在白瓷的酒壺中泛起一點渾濁,陳越便指著壺中酒,做著蠻不講理的紈褲樣子道︰「臨江觀潮,當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碗盛來琥珀光,壺且不說也罷,酒中渾濁如絮,味似糖水又沒幾分酒氣,上的這等腌物沒的讓少爺我少了詩意,你說這酒還不該倒嗎?」

其實這兩句詩用的是牛頭不對馬嘴,既不符合典故,又不對意境,而且還不是一首詩里的句子,只是這急切之間他是當真想不出什麼應景的東西來應付,好在對方只是個字也未必認得多少的小二,量他也反駁不出,到時候再敷衍幾句打發開也就得了。

誰知小二侯三還沒作答,不遠處的一桌酒席上卻響起了一陣哄笑,其中一人高聲道︰「沒想到陳家五哥都有‘詩意’了,還要‘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碗盛來琥珀光’,莫非前些日子被香爐砸出個李太白?」說完周圍又是一片哄笑聲。

陳越從記憶中知道,這副身子的前身雖然出生官宦世家,算是書香門第,但是平時也就是個斗雞走狗的紈褲,曾經做過的幾首歪詩那真是慘不忍睹,這當是踫到從前認識的人了,而且多半還是對頭。

轉頭看去,見那剛才出言諷刺的人坐在那桌右首,當是那群人中地位較高的,一身錦緞玉飾。視角移到臉上,陳越的眼神倏地一凝,「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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