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千金的男人們 090 普通男女

作者 ︰ 風禾盡起

在蔣芸與方懷民把關系挑明後的日子里,兩人過的十分愉快,像是普通的男女朋友那樣,方懷民會背著她去村子里散步,會摘好看的花給她,會在吃飯的時候替她挑出她不愛吃的蔥與香料。

蔣芸會抱著他的手臂讓他把花給她戴在頭上,會在他背得累的時候兩個一起坐在村門口的大石頭上,吃飯的時候,偶爾也會給方懷民夾兩筷子菜。

很久了,蔣芸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感覺自己只是個普通的人,能愛人,有愛人。

所以,她希望這種日子能夠盡可能地長一些。

可是盡管兩人再怎麼不願意,兩人還是在三天後回了羊城。

賀三與蔣離一同去接地機,為了方便,方懷民給蔣芸弄了個輪椅給她坐著。

方懷民推著蔣芸一走出機場就看到了倚著車子在等候的賀三。

方懷民十分不情願地推著蔣芸往賀三的方向走去,他其實沒有跟賀三正面打過交道,可是對于這樣一個人物,方懷民在心里還是有幾分忌憚。

「三哥。」

待方懷民把輪椅推近,蔣芸才露出一個幾近討好的笑容。

賀三沉著臉沒有言語,看了一眼蔣芸受傷的腳,隨後轉身將車門拉開,然後抱著蔣芸上了車。對于蔣芸的笑容,選擇性的視而不見。

「方醫生,謝謝你送蔣芸回來,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方懷民握緊了拳頭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不客氣。」

賀三來接蔣芸回去,理由再正當不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立場留。

所以方懷民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賀三的車子載著蔣芸從他的視線中駛離。

車子才駛出去不到一分鐘,蔣芸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蔣芸掏出來一看,是方懷民發來的信息。

「到家早點休息。」

看著信息蔣芸無聲地笑了笑,手指飛快地按著鍵盤,迅速地給方懷民也回了條信息。

「你也是。」

「那明天見?」

「好,明天見。」

與方懷民的互動,讓蔣芸不自覺地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與王世唯談戀愛的時候,唯一快樂的那幾年。只是那時候她還小,還看不清現實,而現在,再困難,她也想要再去試一試。

蔣芸一直帶著愉悅的心情與方懷民發著信息,直到這種愉悅的心情被打斷。

「有那麼好玩?」

後座的蔣離出聲,蔣芸這才回過神。轉過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賀三,以及一臉不悅的蔣離,蔣芸收斂起心神,將笑容隱盡。

「還好。」

蔣芸的笑容收得太快,快到蔣離覺得眼楮里被某種東西咯了一下,生疼。

也不知道是覺得自己在外面那麼多天沒有給賀三或是蔣離打一個電話覺得愧疚,還是覺得自己與方懷民的關系發展太快不好說,蔣芸一路上都低著頭,手中的手機不停地翻來覆去。

賀三是一慣的陰沉,就連到了家,抱她下車時面色都沒有改變一下。

賀三直接把蔣芸從車上抱回了房間,放到了床上,蔣離在身前身後幫著忙,這兩人一聲不吭地,倒弄得蔣芸不好意思了。

按照蔣芸的本意,她本來是想在那里多呆一段時間,之所以這麼快就回來,那是因為賀三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簡短,就一句話而已。

賀三說︰「蔣小四,該回來了吧。」

蔣芸知道賀三的這句話絕不是詢問,所以,她就回來了。

老實說,她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蔣芸在電話里並沒有說自己摔到了的事,所以當賀三問出,「腿怎麼摔的?」的時候,蔣芸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討好方懷民摔的吧,于是只好硬著頭皮避重就輕地回了一句。

「爬山的時候摔的。」

賀三居高臨下的站著,陰慘慘地看著蔣芸擱在床上的那條傷腿,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濤叔都回來那麼多天了。」

蔣離的意思很清楚,要不是她自己貪玩,也不至于在外面摔到腿。

「嗯。」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敷衍,蔣芸好只嗯了一聲,誰知這一聲讓蔣離更覺得敷衍。

「你倒是好閑情。」

蔣芸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臥室,並且十分不淡定地砰的地一聲,把門給甩上了。

蔣芸被他嚇了一跳,不過,蔣離這種脾氣,在蔣芸看來還是好的。

蔣離一走,賀三就往床邊走近幾步。

蔣芸心里打了個突,只好在賀三走得更近之前轉移話題。

「他怎麼了?」

「你沒回來的這幾天,他天天跑到北堂去問,又不好意思給你打電話,只好一直忍著。」

賀三平靜地陳述,說蔣離的事,自然不用夾雜他的任何情緒。

只是說完之後,又往前邁了兩步,站在了床邊,然後慢慢俯。

「蔣小四,你說,你有沒有心?

六天,從你離開羊城的那天開始算起,六天,整整六天,你沒有一個電話或是一條信息。

我們在這里擔心你出各種狀況,可是你卻在外面跟人逍遙自在。

爬山?

發信息?

很快樂是不是?」

說著說著,賀三的手就伸了出來,慢慢的伸向蔣芸那條受傷的腿,然後一把抓住。

「啊!」

在賀三握住的那一刻,蔣芸驚叫出聲,眼淚一下子便流了出來。

「疼,哥,好疼……」

是真的疼,蔣芸疼得直抽氣,可賀三的手卻沒有放的意思。

「疼,有多疼?有我疼嗎?」

「哥,放手,快放手……」

蔣芸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的疼痛上面,哪里還能分得出心神來管賀三說了什麼,勉強的半撐起身子要去推賀三的手。

蔣芸去推的時候,賀三也沒用力,任由蔣芸把他的手推開。

蔣芸怕他再去捏她那條傷腿,干脆抓住賀三的手臂抱在懷里,不讓他有機會去接近她的腿。

手是拿下來了,可疼痛還在繼續,蔣芸一個勁地直掉淚。

「是不是很疼?」

賀三的這句話像是把蔣芸給逼得狠了,蔣芸眼淚都來不及擦,一低頭,對著懷中的手臂就一陣瘋咬。

蔣芸大概是真的被賀三弄得疼了,咬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狠狠地下口,都見血了。

賀三也不吭聲,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由著蔣芸咬。

直到蔣芸嘴里嘗到血腥味,她才將賀三的手臂放下。

看著賀三慎血的胳膊,蔣芸哭得更狠,咬了人,自己倒覺得更委屈了。

「你看,哥才弄疼你一下,你就非得討回去才罷休。」

賀三嘆息一聲,胳膊還在蔣芸手中,他也沒有要抽回去的意思,語氣比起剛剛,已經好上許多。

「三哥,對不起。」

蔣芸一邊抽著紙巾擦著賀三手臂上的血,一邊給賀三道歉。

傷口不深,只是牙印有些嚇人。

「你在外面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哥疼不疼?

你跟方懷民上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哥疼不疼?」

擦手臂的手停了,蔣芸抬起頭,錯愕地看著賀三,一時間也忘記了哭。

「從來也沒想過是不是?」

賀三的眼楮深沉,仿佛無底黑洞,能把人深陷進去。

蔣芸不說話,像是想不通為什麼他哥會知道她與方懷民的事。

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是方懷跑到他哥面前去說的,可是,賀三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得不到答案的賀三抽回自己的胳膊,再也沒說什麼的走出房間。

他不是蔣離,蔣離還可以仗著自己年少,發發脾氣摔摔門。

而他,明明忍的牙關發疼,還是要輕手輕腳地替蔣芸把門關好。

蔣芸愣愣地盯著賀三關上的門發了會呆,然後慢慢挪了挪,好讓自己平躺在床上。

想了半天,像是沒想通般,模出手機,準備給方懷民打個電話。

想想,電話還是沒有打出去。

別亂想,不亂想就好了。

蔣芸的午餐是在飛機上吃的,到了晚上,蔣離捧著碗筷直接給蔣芸送到了床上。

蔣芸想,這大概就是家人與旁人的區別。

家人明明在前一刻還在生你的氣,對你發天大的脾氣,但你餓了困了倦了,你還有他們,他們會讓你吃飽讓你睡暖。

而旁人,平時對你再好,一旦有什麼事,他們總是閃得最快的那個。

「三哥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蔣離替她擺好桌子,橫了蔣芸一眼,像是嫌她問題蠢懶得回答她。

蔣芸也沒在意,看的出來,不光賀三生她氣,蔣離也在生她的氣。

她也承認,是自己的不對,她不應該這麼多天一個電話都不打,一條信息都不發,害他們擔心。

「三哥的手……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

蔣芸自是知道,賀三不可能會為了她咬了一口就跑醫院去,所以有些遲疑地開口。

誰知這一開口,又惹得蔣離不高興了。

「醫生?你想他了?」

蔣離的語氣盡是譏誚,蔣芸像吞了滿口的流沙似的,心里都說不出的堵。

「想誰了我?」

蔣離哼了一聲。

蔣芸閉了閉眼,滿臉的忍耐。一個賀三對她哼哼她也就忍了,怎麼蔣離也有樣學樣起來。她管不了賀三,還管不了蔣離麼?

「別哼哼,多大的人了。」

不知道是蔣芸的表情惹到蔣離了,還是蔣芸的話惹到他了。

說了別讓他哼,結果蔣離反而哼的更狠了。

「你管我做什麼?」

「我……你是我領回來的,我不管你誰管你?」

蔣芸差點就說出我是你媽我不管你誰管你之類的話,想想,她的確不是他媽,就又把話給咽了回去。但雖然她不是他媽,但管他,應該尚有資格吧?

可蔣離這小孩也不知是前些年太听話,听膩歪了還是怎麼的,這反調一旦唱起來,就非得往高調了整。

「真新鮮,你跟外面那些野男人上床的時候怎麼不分點心思出來管管我。」

蔣離這話說的極其不給面子,蔣芸恨恨地想,這話要是出自北堂的哪個混小子的口,她絕對請人吃槍子兒,可這話是蔣離說的,他們兩人的關系,本來就因為黃濤的事,鬧得有些不愉快。

蔣芸是對他打不得罵不得。

但蔣離的話說的實在難听,蔣芸放下筷子,臉也冷了下來。

「這都誰教你的?」

「用得著人教嗎?」

蔣離繼續哼,像是故意跟蔣芸作對似的,她討厭什麼他就做什麼,她喜歡什麼他就討厭什麼。

反正,就是扛上了。

蔣芸看著一臉倔強之色的蔣離大感頭疼,不光頭疼,腿也疼,牙也疼。

「蔣離,講點道理好不好。」

蔣離開脆把沙發椅踢到了床邊坐下,一副我這就來跟你講道理的模樣,弄得蔣芸是哭笑不得。

這孩子啊,果然還是小時候可愛招人疼,這長大了,就跟養了個刺蝟似的,時不時的要扎人一下。

「你說說,你濤叔對你不好麼,還是他得罪你了?你這麼討厭他。」

其實此前蔣芸試了幾次,想跟蔣離談談這個問題,不過蔣離都顯得不是很配合。

「那你說說,你怎麼那麼喜歡我濤叔。」

听听這口氣,好像他跟他濤叔有多親似的。蔣離擺出一副你先給我講講道理地表情看著蔣芸,蔣芸再次成功地被噎得無話。

好半天才找到那麼一句。

「誰說我喜歡他了?」

蔣離再次哼出了聲,「你不喜歡他還跟他上床?」

蔣芸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為什麼總要給自己找麻煩。

「蔣離,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能用喜歡不喜歡來判定。」

「是嗎?那你說說,要用什麼來判定。」

蔣離還是那副表情,你說啊,我等著你給我講道理。

唉。

蔣芸嘆息一聲,這還怎麼講下去。

這時候,賀三也進了房間,推開門,見蔣芸與蔣離兩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沙發椅上,飯菜放在一邊,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

「胡鬧,不吃飯在干什麼?」

賀三一聲令下,結束兩個的聊話時間。

飯菜有些涼了,不過現在是夏天,蔣芸也就沒在意的扒了一碗飯,還是以前的味道,無可挑剔,但總讓蔣芸有種快要膩了的感覺,卻又說不上到底要到哪一天才膩。

蔣芸吃完飯就繼續往床上躺,也不怕結食,房子里的另外兩個人都得罪光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讓他們推她去散散步。

麻煩人的事,蔣芸已經不願意開口。好像每次開口都是對賀三,但接連幾次拒絕,把蔣芸給拒絕怕了,不想踫釘子了。

蔣芸心安理得地霸佔著賀三的床,睡的昏天暗地。

蔣芸回羊城後的第一覺,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等她起床的時候,賀三已經去了公司。

蔣芸從樓上掙扎著蹦下來的時候,蔣離正坐在客廳里打游戲,听到聲響也僅僅是抬頭往樓上看了一樓,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

蔣芸也不開口,繼續蹦。才蹦兩個階梯就听到門鈴響。

蔣離當沒听到似的繼續玩著手中的游戲,蔣芸簡直無語,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叛逆期?

「蔣離,你能去開下門嗎?」

以蔣芸的計算,自己要想一只腳蹦著去開門,估計等外的人會等焦,所以她只好開口讓蔣離去。

听到蔣芸的話的蔣離也沒說什麼,蔣芸叫他去,他也就去了。

于是,蔣離去開門,蔣芸繼續單腳蛤蟆跳。

其實蔣離不去開門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這是賀三的房子,賀三自己有鑰匙,如果是他,就絕對不會按門鈴。

這其二,假如不是賀三,其他人來這估計也是找賀三的,那他就更沒有開門的必要了。

不過,蔣芸讓他去開門時,蔣離也沒解釋,起身就去了。

只是蔣離把門一拉開,看到門外的人時,本來就不怎麼高興的臉,這下拉的更難看了,跟北堂後院里的黑煤渣有的一拼。

蔣離整個身子橫在門口,壓根就沒打算讓人進來。

「你來做什麼?」

來人也沒在意蔣離的冷臉,滿面春風的笑。

「我找蔣芸。」

蔣芸蹦了兩下,見蔣離還在門口攔著。

「蔣離,誰來了?」

蔣離回頭,來人趁蔣離閃神的片刻,身形一閃,從蔣離身側閃進了屋子。

「蔣芸。」

「你來啦。」

見到方懷民,蔣芸自是很高興,可惜腿傷著了,要不然估計得用飛奔的了。

還沒等蔣離反應過來,方懷民已經上了樓,眨眼間就把蔣芸從樓梯上抱了下來。

「當我是死的嗎?」

對于方懷民這個不速之客蔣離有說不出的討厭,但當著蔣芸的面,他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方懷民抱著蔣芸放到沙發上,這才回過頭對著還站在門口的蔣離道。

「你是蔣離吧?你好。」

蔣離想,如果這人伸手要跟他握手,那他一定會毫不給面子的把人掠著,好表達一下他心里的不快。

可惜,方懷民只是對著他點了點頭,根本就沒有伸手。

方懷民只轉身對蔣離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當沒有這個人存在似的,轉到蔣芸面前。

「今天想去哪玩?」

蔣芸單手模著下巴,認真思考了一番。

「我們去東門吧。」

東門是羊城最大的集市,很多年輕男女喜歡去那里逛街。

這個要求,要擱平時,自然是沒什麼問題,不過現在……

方懷民將視移到蔣芸的石膏腿上,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你是鐵了心地存心要折磨我吧?」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蔣芸笑,很快樂的樣子,笑得眼楮都小了許多,笑得站在兩人身後的蔣離紅了眼楮。

方懷民很體貼的替蔣芸拿了手機、鑰匙,還撈了件外套,然後抱著人要出門。

蔣芸原本以為蔣離多多少少會對方懷民有些刁難,但這次蔣離居然出乎意料地什麼也沒說,如果臉上那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稱得上是笑的話,那蔣離還是帶著笑看著他們出門的。

方懷民開著自己的車過來的,當然,比起賀三的車,方懷民的車自然不值一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種。

東門那地方不好停車,在天洪那邊,方懷民就把車停了,然後拿出後座的輪椅,再把蔣芸從車里抱出。

方懷民做這些事的時候,一直帶著歡快的笑容,一點不耐煩之色都沒有,蔣芸的眼神一直盯著他,舍不得離開一眼。

忽然覺得,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要的,一直追求的東西,仿佛就在眼前。

「想什麼呢?」

方懷民把人抱下車,放到輪椅上,然後鎖好車,推著蔣芸往前走。

「沒什麼,看你勞動唄。」

蔣芸除了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哈哈,勞動人民最光榮。」

方懷民也跟著笑,如沐春風。

「對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麼有空過來?」

「請假唄,反正為了你已經請了不少的假了,再多幾天也無防。」

方懷民指的是去雲南的事,的確,已經是請了不少假了,這個月的獎金估計會扣光的吧。

「我那可是付了錢的,今天可是你心甘情願地跑出來的,可沒有人會付你錢哦。」

「是,不用你付錢,我倒貼錢也要粘著你。」

方懷民很會順坡下驢,逗得蔣芸開心不已。

方懷民推著蔣芸一路從天洪走到東門,路雖然不遠,但那也指的是開車,真要走起來,算算,也走了差不多二十來分鐘。

坐在輪椅上被推著的蔣芸當然不覺得,可方懷民是走著的啊,還得推著個人。

「你累不累?」

要說起來,蔣芸可很少這麼體貼人,這麼些年了,總是跟身邊的人斗來斗去的,本來該是親密無間的人,卻弄得跟生死冤家似的,想要體貼都找不著人。

如今有了對象,蔣芸自是毫不吝嗇。

「不累,我們先逛會,然後再去吃東西。」

因為輪椅的緣固,蔣芸一路上受到不少注目禮,不過,這也絲毫沒有影響她逛街的興致。

粗略的算一下,蔣芸大概有十來年沒有逛過街了,平時要買什麼也是直接打電話讓人家送,逛街這件事,早已排除在她的人生行列之外。

蔣芸逛起街來,那叫一個土氣,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看見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要拿起來看看,還得非要向店家問清楚,那些東西叫什麼名字,是干嘛用的,問得店家煩了,蔣芸就轉過頭來問方懷民。

後者只是一臉寵溺地看著她,知曉的就告訴她,不知道的就微笑搖搖頭。

弄得旁邊看蔣芸總用一副可憐,像是在看絕癥患者的眼神看著她。

瞧瞧這人,多可憐啊,肯定是活不久了,她男朋友才會對她這麼好……

好吧,有理有據,蔣芸完全不理會旁人的想法,她也不在乎,依然一路走一路大驚小怪。

就這樣,方懷民推著她逛了接近兩個小時,走到一家中餐廳門口的時候才停下來。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好!」

兩人相視而笑。

方懷民一邊問蔣芸愛吃什麼菜,一邊點菜,沒有一點嫌麻煩的,一遍一遍地重復蔣芸說出的菜名,然後再囑咐服務生要她交代廚房不要放蔥與香菜之類的東西。

服務生努力地讓自己的嘴角鎮定,不要抽得太歷害,把方懷民報出的菜名一一記下。

心想不免咕噥,這世界之大真是什麼樣奇怪的人都有,既然是點女的愛吃的菜,直接讓女生點不就好了,還得一遍一遍地復述,傻不傻啊。

但蔣芸與方懷民似乎都很享受這樣很傻很蠢的樂趣。

「你愛吃的菜也很普通嘛。」

等到服務生去了後廚,方懷民給蔣芸的杯子添上茶,一臉笑意地看著蔣芸。

後者聳肩。

「不然你以為我該吃什麼?」

「嗯……」

方懷民故作神密,嗯了很久,然後才道。

「那豈碼也該是龍蝦鮑魚刺身之類的。」而不是什麼蒸雞蛋,讓豆腐什麼的。

蔣芸腦袋上滑下三條黑線,這思維,她果然是跟不上。

「那是干爹愛吃的。」

瞧瞧她干爹那肚子,跟有了什麼似的。

菜很快就上了桌,兩人一邊吃著菜,一邊閑聊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兩人去聊的很開心。

每上一道菜,方懷民總是會先往蔣芸碗里屯一些,然後自己再吃,弄得蔣芸只好不停地努力地吃,她表示,這頓飯吃的很忙。

「蔣芸。」

正當兩人吃著的時候,忽然有聲音插了進來。

蔣芸抬頭,看見面前站著的人的時候,竟有些恍惚之色。

隨之而來的又是笑容滿面,真好,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了,再見時,就好像是見到一個很久很久之前在自己生命中出現的故人。

「王公子,也來吃飯?」

來人正是許久不見的王世唯,說是許久,真的還挺久,自從次在醫院見過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踫到過了。

羊城雖然不大,但如果不是真心要見一個人,要想很自然的踫到,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猶其是像蔣芸這種十年才逛一次街的人。

蔣芸的視線往王世唯身後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正坐在不遠另一桌,抱著孩子的王太太。

蔣芸這次笑,是因為想到王世唯逛街的樣子。

這個男人啊,他們還是小孩的時候,她拉他來逛街,那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每回都要弄得一副大義凜然準備去死的模樣。

現在想來,其實與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快樂的日子,還真是屈指可數,自己怎麼就那麼死心眼了呢。

唉。

「方醫生,你們一起?」

方懷民曾是王老太太的主治醫師,王世唯自然認識,倒沒想到方懷民與蔣芸還熟。

「嗯。」

蔣芸隨意地嗯了一聲,談話的興致並不高,因為另一桌的那個女人緊盯著她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

這女人怎麼就想不通呢,她的敵人從來就不是她。

以前王老太太多不待見她啊,總覺得是她勾引了她兒子,總以為是她纏住了她兒子,又配不上他。也的確,她確實是纏住了他兒子好些年,這不,還得感謝她們,讓她醒悟過來。

要不然,為了這麼一個男人,折騰一輩子,她冤不冤。

「王公子,你太太好像在等你點餐呢。」

方懷民像是看出蔣芸不太想理王世唯,出聲給了王世唯一個台階,也給大家一個台階。

王世唯看了方懷民一眼,面不改色地轉身回了自己桌。

蔣芸放下筷子,本來挺高的興致,這人一來,她又覺得沒了胃口。

「怎麼不吃了?」

蔣芸沒有回答,眼珠子一轉,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你現在是我男朋友嗎?」

「你說呢?」

方懷民也會她,眨眨眼,那麼帥氣的男人,做起這個動作來,讓蔣芸覺得有說不出的好笑。

「我說不是。」

方懷民也放下了筷子,一把抓住蔣芸的手。

「芸姐,這年頭,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睡了人的,總是要負責的。」

「哈哈……哈哈哈……」

方懷民的這套歪理惹來蔣芸的大笑,待看到周圍人的眼神都停在他們這桌時才驚覺自己開心過頭了。

蔣芸的手還在方懷民掌中,蔣芸也未抽出,略帶享受的眯著眼楮喟嘆一聲。

「方懷民,跟你在一起真開心。」

蔣芸的眼楮里滿滿的,全是笑意,方懷民的眼楮里,也滿滿的,全是蔣芸滿是笑意的樣子。

「既然這麼開心,那就一直在一起吧。」

「好!」

一頓飯,兩個就這麼說說笑笑地吃完了,吃完飯方懷民又推著蔣芸走出餐廳,蔣芸模模有點小撐的肚子。

「方懷民,我們去看電影吧。」

「好,那就去看電影吧。」

「等等……」

等到聲音的兩人回頭,卻是王世唯追了出來。

「王公子有事?」

蔣芸知道自己此時的笑容一定很欠扁,但是沒辦法啊,欠扁也得笑啊,她就是控制不住嘛。

「蔣芸,你的腿怎麼了?」

「腿啊,沒事,爬山的時候摔了一下。」

「你一個人去爬山?」

「也不是一個人,跟方醫生一起去的,這不,他沒把我看好,我就摔著了。」

蔣芸的話半真半假,敷衍成份居多。

分手還能當朋友的,那得有多大胸懷啊,蔣芸自認為沒有,所以,她就敷衍了,怎樣?

「你跟他一起去爬山?」

王世唯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表情是震驚,還夾雜著一些別的什麼。

蔣芸知道那是什麼,要知道在後來的那幾年,她被他家那老太太磨的什麼都沒了,把她最後對他的那一點點愛意也磨成了忍耐,別說爬山了,他們兩個連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機會都不多。

也別怪她。

到後來她是真的連忍耐都做不到了,只要一看到王世唯,她就無法抑制地想到他家老太太。

那是幾年前的陽歷新年,王世唯帶著他太太出國度假的時候,王老太太叫了一群人,把她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呵,王老太太的本事也不止一點,十幾個壯漢,那胸肌,看得她都自愧不如,也不知她打哪找來的。

那天晚上,黃濤被打斷三根肋骨,中了兩顆子彈。

三根肋骨是那些胸部比她還大的壯漢圍毆的,至于中的那兩顆子彈,則是她拿槍對著那些人一通亂掃的時候,無意中掃到的。當時太過混亂,如若不是她最後把槍拿出來了,估計後果……

呵,大概會很如王老太太的意吧。

那些人听到槍聲,一下子就散了,大概是王老太太事先沒有告訴他們她手上有槍吧。

那時候她抱著身上全是傷,還不停往外流著血的黃濤,有說不出的絕望。

她不甘心,既沒有報警,也沒有叫救護車,而是抱著黃濤的腦袋一遍一遍地打著王世唯的電話。只要那時候王世唯接一次電話,對她說一句安慰的話,她想,她就能咬著牙不放棄,她就能好好的留在原地,等他家王老太太百年。

只因為他曾說過,那是他媽,他們不能對他媽怎麼樣,所以她等,等那老太太百年。可等來等去,那老太太就是不死,不光不死,她還活的比任何人都有勁。

這不,她差點又把自己給搭進去。但王世唯讓她不要動她媽,她就不動,她只是想听听他的聲音,想給自己一些底氣。所以她不停的給他打電話。

可是不論她打多少遍,每一次都是同一個女人接的,蔣芸知道,那是他太太。

後來如果不是被賀三找到,黃濤大概會在那時候因失血過多而死吧。

看吧,人心能有多大,再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只要你要的那個人不給你救贖,你就永遠不會有救贖。

「王公子還有其他事?」

王世唯連連搖頭,他沒有其他事,沒有。

「那……我們就先走了。」

蔣芸對方懷民示意,後者點點頭,推著輪椅轉了個身。

「走嘍,看電影去咯。」

看電影,他們還要去看電影……

王世唯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自己簡直不能接受。

那天具體看的什麼電影,蔣芸後來根本就記不得了,但氣氛很好,他們買的情侶座,像普通的男女那樣,方懷民攬著她的肩,她在方懷民的懷里,而她的懷中還有一大杯爆米花。

兩個看完電影,又在東門的小吃街吃了晚餐,然後才慢悠悠地準備回去。

方懷民知道蔣芸住在賀三那里,弄得太晚不太好。

但就算不晚,其實也是不好的。

當晚,賀三下班回家,家里只有蔣離一個人,仍然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打著游戲。

「你不會在家打了一天的游戲吧?」

對于蔣離的生活,賀三幾乎是從不干涉,但今天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嗯。」

蔣離嗯了一聲,事實上,他的確是打了一天的游戲,沒有出門,沒有吃飯,瘋狂地打著游戲。

「蔣芸呢?」

說起蔣芸,蔣離翹起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不過,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嘲笑賀三。

「那個醫生接走了。」

賀三扯領帶的手停了下來,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又繼續剛才的動作,什麼也沒說的就上了樓。

賀三像個沒事人般上樓洗了個澡,等他再下來的時候蔣離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在打著游戲。

賀三繞過蔣離,走到酒櫃前,拿了瓶酒出來,又拿了個杯,自斟自飲起來。

中間還抽了個空,問了一句蔣離。

「要喝嗎?」

「不用。」

蔣離頭也沒抬地繼續把精神集中在電視屏幕上,似乎任何事情也不能打擾他。

「他們什麼時候出去的?」

「你走後不久。」

「你就沒攔著?」

「怎麼攔?這方面你不是最有經驗嗎?你教教我。」

賀三與蔣離的談話算不上愉快,所以兩人很快就結束了交談,各自干著各自的事。

直到賀三把拿出來的那瓶酒全部喝完,方懷民才送蔣芸回來。

要說方懷民膽也不小,在賀三的地盤,上午當著蔣離的面把人給抱了出去,晚上又當著賀三的面把人給抱了回來。

賀三吞下最後一杯酒,才慢慢開口。

「玩的開心嗎?」

「還不錯。」

方懷民笑了笑回答。

蔣芸怕兩人起沖突,趕緊插嘴道。

「你先回去吧。」

「好,好好睡一覺,順便想一想明天想去哪玩。」

呵……

蔣芸輕笑出聲。

「你還真打算一直請假啊?」

「未償不可。」

方懷民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撫在蔣芸的唇上印下一吻,轉身出去了。

當然,走的時候仍不忘禮數的跟賀三告了別。

賀三也沒說什麼的轉過身去酒櫃里又拿了瓶酒,起了瓶塞,繼續喝著酒。

而蔣離,依然游戲中。

方懷民一走,屋子里好像立刻沒有了人聲。

賀三與蔣離不說話,蔣芸也就不說,免得一開口,她又說錯了什麼。

可她不知道,不開口,其實也是錯的。

蔣芸在樓下坐了會就想上樓,當然,她也不會開口叫賀三或是蔣離幫忙,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拐杖自己拄著拐杖上了樓。

那拐杖是她與方懷民在回來的路上路過一家西藥店買的,為的就是不求人。

蔣芸在心里得意了一小下,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

玩了一整天,蔣芸心情十分愉悅地入睡。

正睡的迷糊之際,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癢癢的。

蔣芸不耐的揮了揮手,手上的觸感告訴她,的確是有什麼東西。

蔣芸一睜眼,就看到賀三的臉正在自己的臉上方。

床頭的壁燈已經被賀三打開,蔣芸不知道賀三想干什麼,只好撐著身子往後退了退。

「三哥,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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