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彥並未言語,只是眉眼淡淡的凝著眼前的女子。
那專注而又認真的神情,眼眸一刻不離的盯著他的傷處,指尖挽著紗布輕觸他傷口時的那份小心翼翼,讓他再一次的對這個女子有了新的認知。
清淺細心的將他傷處清理完畢,執起金瘡藥,便朝他肩頭輕輕倒去。
「身體發膚,受于父母,但愛惜卻是靠自己,旁人能幫的終歸有限。」她微嘆,輕輕道。
連彥仍是未開口應她,看著她略帶關切說著那些話語的模樣,他眸中卻是蘊了一抹輕暖與柔和溴。
其實,在你進門時我主動說那些話,為的便是,不想讓你難過自責,我不愛看你眉頭輕蹙,似有愧疚的模樣。
不想讓你為難心焦。
你若痛,我也不會好過禱。
所以。
解你煩憂,在你身後。
是我選擇,守護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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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街市。
忙完手上的一輪生意,一名灰衣小販趁空閑的功夫,與隔壁攤位的小販聊了開來。
聊至一半時,灰衣小販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忽然湊近了些,一臉訕笑,「來來來,哥們,最近有件事傳的風風火火的,關于莫家的。」
「怎麼了?」藍衣小販停下了手中趕面的動作,一臉好奇的望向他。
「听說莫三小姐的別院前日里被襲擊了,目前正在全力查找。呸!誰這麼不開眼,居然敢得罪她。誰不知道她是個嫉仇的主。」
藍衣小販謹慎的點了點頭,「就是,我看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二人身旁不遠處的一名小販听得二人話語,靜靜的收拾了攤子,挑著擔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這個華成平日里總不見他對生意有多上心,也不愛說話,有人買他的東西,他也總是愛理不理的,真是個怪人。」藍衣小販瞥了眼那人步履蹣跚的背影,低聲開口道。
灰衣小販看向他,八字眉微揚,嘴角一咧,「誰知道呢,估模著是想哪家姑娘,失了魂吧,哈哈。」
入夜。
一名高大健碩的男子立于小巷的一棵樹下,前方不遠處,有一人一瘸一拐向這邊走來,正是街頭那名小販,華成。
「我們如今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現在這滿城的風聲是什麼意思?死了我們也跑不了你的。」行至男子身前,小販劈頭蓋臉的便吼道。
二人身後不遠處的一堵高牆下,莫語晴正偷偷的潛于之後,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前方的二人。
正如她所料,幾日前,她故意派手下去全城放出風聲,目的就是為了打草驚蛇。沒想到他這麼快便按捺不住,自動現身。
「蠢貨,你便這般沒耐心。這件事我會處理,你找處地方先藏匿起來,過段時間我再與你聯系。」男子陰沉了臉色,微微不耐的斥道。
*******
宜心閣。
一間頗為風雅的廂房內。
莫語晴獨自坐于圓桌旁,小手托著臉頰,目光挑向窗台上的花草,眉間凝了絲微微的期盼之色。
雕花木門被緩緩推開,女子心中一顫,目光迅速轉向了門口,眸中的流光緊鎖。
一雙玄色銀紋靴踏了進來。
房內,彌散的並非薰香,而是這大旱時期極為珍貴清凝的花香氣息。
不媚不烈,只是淺淺的盤旋于鼻息間,若有似無,卻綿延不滅。
莫語晴起身,迎上他。
「請坐。」
男子微微頷首,邁著輕雅的步履朝圓桌旁行去。
緩緩坐落,便有一名女子端著茶水送了進來,擱下手中茶水,莫語晴便示意她先撤下。
女子輕輕退至房門處,將門帶上。
莫語晴緩緩行至他對面坐落,親自執起茶壺,替他斟了一盞茶,遞向了他。
男子淡淡的瞥了眼她,並未接過,「莫姑娘約我來此,是有何事?」
坐于莫語晴對面,鳳目墨瞳的男子。
正是連澈。
見他不接,她緩緩收回了小手。
莫語晴靜靜凝著手中茶盞,用指尖輕輕撫著盞沿,「公子可還記得夜探別院的黑影?」
「嗯。」連澈淡淡應聲。
目光挑向置于圓桌的精致茶壺,她緩緩開口,「那日出現在清淺姑娘窗前的黑影,是賊寇。」
連澈並未驚訝,只是眸光緊鎖于對面那個把玩茶盞的女子,「你既告訴我這個信息,自然是同你哥哥作對了。」他沉凝似水的嗓音蘊著一份篤定與微微的探究。
對面女子撫著茶盞的指尖忽的頓住,將眸中的驚異一抹而過,她目光投向了連澈。
未想到,他居然已知道這麼多了。
沉默了片刻,她眸光微微一黯,垂下了眼眸,「我並不後悔。或許你不信,若是為你,我覺得什麼都值得。」她緩緩的吐著話語,卻字字執著而清晰。
「那日你與我說的,我都記得,你放心。」她接著補充了一句。
見連澈不應不語,她徑自繼續道︰「這批賊寇,藏匿在城外山上的一片迷霧環繞的山林之下。朝廷撥款的銀兩也是他們劫走的。」
連澈輕輕打量著對面神色微凝的女子。她眉間輕蹙,臉頰微紅,小手緊緊捏著茶盞。
*******
莫府。
一名小廝急沖沖的向一間廂房而去,待房內的人應聲後,他幾步跨至了男子身前,一揖,「三小姐與那小白臉在宜心閣密會。老大,接下來怎麼辦?」
男子眉間一擰,徑自行至桌前,思慮了片刻,他抓起桌上的茶盞,狠狠的慣摔于地,「欺人太甚,大不了魚死網破!秦一,替爺備馬!」他眸中好似含了火一般,正狂烈的燃燒著。
跨上馬匹,他猛的一甩韁繩,便朝城外奔去。
一路上,那馬踏飛灰,就似灼燒過後的濃煙般,滾滾層層,一直蔓延至城外。
來到山上的房子前,他幾步跨過去,重重的敲著門。
一名賊寇剛開門,他便風風火火的奔了進去。
找到賊寇的頭領,男子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沉戾開口,「我已忍無可忍,必須先滅了他,即便他是督察御史。」
賊寇頭領看得他一副怒極的模樣,微微皺了眉,「兄弟,先莫沖動。」
男子眉目一凜,「不就是個督察御史啊,我們不可再猶豫了,在精兵有所行動之前,我們要先下手為強!」賊寇頭領神色略顯凝重的瞥向他,緩緩開口,「這次,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男子將房內的賊寇環過一遍,咬牙道︰「現在合作,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你以為銀子的事還能藏多久?想保住你主子的計劃就必須博這一次。」
*******
莫家別院。
頹漠的月色下,幾抹肅冷的寒光閃過,別院門前守夜的護衛還未看清來人,便一一倒地。
男子同賊寇悄悄的潛入了院落。
一行人行至房前,賊寇首領看了看風向,尋了個順風的位置,便吩咐手下將花毒涂抹于棉帕上,而後點燃。
不肖片刻,便有一縷縷的幽香,借著風向,乘著燃燒的飛煙朝房屋內飄散而去。
眾人等了半晌。
待準備的棉帕焚燒殆盡。他們便無聲無息的竄入了房內。
一腳踹開連澈的房門,里面竟是空無一人。同時潛入其他幾間廂房的賊寇,也未見到人。
正待眾人疑惑納悶之際,大廳內悄然閃出一批人。
眾人听得外面響動,紛紛從房中退出,來到走廊上,與他們正面相對。
正是連澈一行人。
自那次清淺誤中花毒後,連澈便吩咐了潛伏在青陽的暗衛尋得了花毒的相克之物,雪魄草。
並將此草分于大家,裝于隨身佩戴的荷包中,以防萬一。
男子朝他們望去,一眼,便瞧見了站于連澈身旁的莫語晴。
他心狠狠一抽,神色痛苦而又戾怒的緩緩吐出幾個字,「你果然背叛了我!」
莫語晴看著不遠處的男人,眸中滿是不屑與輕佻。
冷寒微光的走廊上,男子壓抑著胸中狂躁的念想,喉結微動,語氣粗嘎低沉,「就算你夜探賊營,就算你暗自放出風聲,我都願意去相信你,不會背叛我!」
他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下。
望著對面女子的,是他血紅沉痛到扭曲的眉眼,「我是那樣愛你。」
他終是將心中多年來,壓抑許久的愛慕與念想,說了出來。
莫語晴一驚,她眉頭緊擰,朝他嘶吼道︰「別說了!這都是你的一廂情願,你的愛,讓我覺得惡心!」
她鄙夷厭棄的話語好似一柄利器,瞬間刺穿他心房,還未察覺到痛,便已停止了跳動。
男子沉默了片刻,猛的將手臂一揚,直直指向了連澈,顫抖著開口,「是因為這個小白臉?」
莫語晴不語,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盡是嫌惡與厭煩之色。
男子將目光轉向連澈,滿眼盡是厲怒與妒恨,他抄起大刀,跨出幾步,便向連澈襲去。
溫玉同池宋瞬間挑劍,擋了在了連澈面前。
身後,一批精兵也沖了進來,與賊寇交纏打斗在一起。
連澈身旁的池宋,溫玉同連彥都已糾纏其中,承著賊寇首領等人的頻頻攻勢。
他則退至了一旁,眸光緩緩將眾人一一掠過。
男子擺月兌了身旁精兵的糾纏,瞄準連澈,刀鋒直直朝他揮砍而來。
連澈神色淡然的立在原地,垂于身側的指間輕輕一揚。
還未靠近他,男子便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雙膝的骨節處,赫然插著三枚寒光閃閃的銀針。
男子咬了咬牙,一臉憤恨的剜了眼連澈。
將手中的大刀,撐于地上,他想借助外力,掙扎著起身。
一番痛苦的頑抗後,他已汗如雨下,卻仍是無法起身。
他目光狠狠的挑向連澈,一雙眸子盡是血怒肅殺之色。
連澈卻眉眼淡淡的俯瞰著他,周身散著寒冽的華貴之氣,「不會讓你輕易去死,先把你知道的,都吐出來。」他清潤如水的嗓音蘊了一抹冷戾與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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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溫玉帶領著精兵在城外山上水源處後方隱秘的山洞內發現了被劫的銀兩。按照連澈的授意,他將找回的銀兩,交予了青陽知府,以用于賑災和安撫百姓。
莫家別院。
精致如畫,秋意微涼的後院內,靜靜的立著兩個人。
「公子就要離開青陽回帝都了麼?」莫語晴眉眼黯然的望向身側清淡絕美的男人。
連澈瞥了眼她,淡淡應聲,「嗯。」
「能帶我一起走麼?」女子露出了懇求急切的眼神,言語中更是透著焦灼。
連澈神色清冷,「莫姑娘,我尊重你。但同樣的話,莫要我說第二遍。」他如水的嗓音微沉,透了抹寒涼與不耐。
莫語晴心中一顫,呆呆的望著那個冷寒如雪的男人。
她拋卻了這麼多,背棄自己的家人,只不過,是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對自己傾心。
連澈輕了皺眉,冷傲轉身,朝廂房行去。
莫語晴眼見他要走,心一橫,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伸手,抱住了他。
身後突然傳來的溫軟讓連澈微微一頓,他收住了步履。
「我不求名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能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床婢,我也願意。這樣還不行麼?」
莫語晴身子緊緊靠上這個讓她戀慕不已的男人,手臂桎梏的圈著他的腰身。
連澈神色微繃,眉間一擰,「放手。」
他淡然若水的嗓音已蕭冷寒漠到極致。
女子听得他的言語,咬了咬唇,卻是將手臂圈的更緊了。
連澈微微頃轉了身子,大掌攥上了女子的衣襟,將她扯離自己。
她卻死死的圈著他的腰身,絲毫不肯放松。
連澈眸中映出一抹強烈的厭惡與冷戾,他用力一攥,只听得衣衫撕裂的聲音傳來。
女子的衣襟教他的大掌撕扯了開來,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膚,而那豐盈因她身子與連澈身子間的緊靠,幾乎就要從肚兜中跳躍而出。
莫語晴小臉頓時暈紅一片,她輕咬唇瓣,眸光盈盈的探向了他。
連澈將大掌從她肩頭拿開,看著她隨著氣息起伏,呼之欲出的豐盈,他冷冷一笑,言語中滿是淡漠與涼薄,「床婢?抱歉,你的身子無法勾起我的任何興趣。」
他目若寒霜,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盡管連澈的話語足夠讓她滿腔的熾烈化為悲戚,將她的自尊踐踏到谷底。可她卻仍是心有不甘的死死圈著他的腰身,不肯放手。
第一次用心去愛,去為之付出的男人,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哪怕是傷痕累累,痛到麻木。
她仍願愛著。
連澈不再看她,將眸光挑向不遠處,他一字一頓的開口道︰「莫要以為我不知道,那日清淺與竹煙窗外的黑影便是你安排的。」
莫語晴身子輕輕一抖,目光緩緩瞥向男子精致完美的側臉。
沉默了半晌。
圈于連澈腰身的力道漸漸消失,她小手緩緩垂落身側。
身子軟軟的朝地面跌坐而去。
她溫婉的小臉上,盡是頹然灰敗之色。
連澈不再言語,只是徑自邁開了步子,走出了後院。
女子緩緩抬眸,目光緊鎖于那抹高大頎長,漸行漸遠的身影。
眼眸微微盈動了幾許。
一顆淚珠,緩緩從她眼角悄然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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